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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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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冒死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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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时,上官天俊进来启奏道:“左将军修书来报,单于冽再次整顿兵马,合三路大军五十万之众,屯扎于鸿沟边界,隔岸虎视我大玄天朝。”

    楚天玄一听,道:“看来单于老儿是贼性不改。”

    上官天俊道:“左将军正等皇上谕令,请求或从净灵王宫调派十万兵马,以防贼寇强渡鸿沟。”

    楚天玄思之半晌,道:“朕不想被动防守了,这个单于老儿不除,则如路途中的荆棘,不但是挥师中土的障碍,更是平定中原的隐患。”

    上官天俊眉头一皱,问道:“皇上之意,是要主动出击,越过鸿沟,剿灭番邦贼寇?”

    楚天玄道:“正是此意,朕其实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但他们似蚊蝇一般,时来边关滋扰,岂能容之。”一面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上官天俊道:“眼下除了玄武拥兵割据,天朝上下,几无内患。他一直迟迟未动,一则是因为三郎和熊将军在城外驻守,二则是就想等皇上挥师中土之际,趁虚而入。故而,皇上此时用兵,须多放着他些。”

    楚天玄道:“玄武那边,朕自然是要防着的。”一面道:“即刻飞报大司马,传朕旨意,命其携晏、李二位将,率二十万精兵向边关集结。另修书回复左将军,命其为剿寇大将军,暂领三军,并尽快与中土天玄寨守将唐无决取得联系,请唐将军出兵堵截贼寇退路。再附拟朕之决心,告知朱大将军,此一役务必迅速而彻底,有愿降者不杀,不肯从者立斩。”

    上官天俊领命,说道:“皇上是否诏令庞太尉回来?”

    楚天玄挥手道:“不必了。”

    上官天俊又道:“淳于元昨日来府上求见,因其去天湖村索要南山子无果,想求皇上出面解救。”

    楚天玄疑惑道:“以他的绝世武功,还怕那些虾兵蟹将不成?”

    上官天俊笑道:“‘神仙不管人间事,非类各怀伤和心’,况且淳于元在江湖上颇有威望,不忍白刃见血之事,故而欲求皇上,以免阴阳两派再起波澜。”

    楚天玄道:“朕与玄武而今是势不两立,又如何能劝得动玄武,只怕要让他失望了。”

    上官天俊道:“他也没有勉强,临走时却撂下一句话,说‘人间之至仁,孝义为先,宜早解人之厄’。”

    楚天玄闻之不解。上官天俊退出,回到府上,即刻派人飞马到净灵王宫,向周罕传皇上谕令,另修书一封给边关朱向南。

    朱向南接到丞相的回信,即刻整顿兵马,等待周罕二十万大军到来,一面遣人趁夜不走桥梁和栈道,而是用绳索攀缘大峡谷,为的就是防止贼寇在对面栈道口处设卡围堵。即便如此,也难以预测贼寇会在别处设卡拦截。而所遣派之人,不是别个,正是郭匪。郭匪只带了二十个兵丁护卫,都不穿铠甲,浑身上下只是一件单薄的秋裳裹着,为的就是轻装速行。于是郭匪一行人,趁夜又冒着严寒,原本三日三夜才能爬到对面鸿沟岸上,却只消一个夜晚和一个白天,就拼命爬上去了。上对岸时,天色渐昏,郭匪一行人已是疲惫不堪,几乎瘫倒,各个的衣服也被峡谷内的藤蔓拉扯的破烂不堪,朔风一袭,冻的直咬牙哆嗦。

    郭匪将天玄寨的地理图打开,对着月色看了看,对兵丁护卫们道:“大将军有令,三日之内,必须抵达天玄寨!目下只剩了两天,都打起精神来,一鼓作气!但遇有贼寇围追堵截,誓死突围,必须保证有一个人去天玄寨传递消息!”因郭匪自奉皇命去了边关,死里逃生,一则感念兄长棠棣之情,二则感念天子皇恩浩荡,故而发愿要洗心革面,不做先时窝囊颓废之徒,于是到了朱向南帐下,兢兢为人,孜孜做事,深得朱向南赏识,擢升为近身侍卫,日夜寝息相伴。郭匪自己也争气,并不因此拿大,不但恪尽职守,忠心事上,对待最底层的兵丁士卒,亦是护持有加,深得兵卒们的爱戴,私底下都敬称其为“郭大头”,或“大头哥”。

    此时,二十个兵丁护卫听了郭匪的话,各个视死如归,纷纷点头,拍胸脯道:“大头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往日里我们这些不起眼的兵卒,受哥大头的恩惠不少,若途中真遇上贼寇的围追堵截,我们一心护着哥大头冲出重围!”

    郭匪拱手说道:“大家都是兄弟,不分彼此,待会儿见机行事!”

    话不多说,二十一个人各执大刀,保持队形,一边探路,一边疾速潜行。约行一天的路程,还算顺利,并没有碰到任何贼寇的哨卡据点。到了黄昏,夜幕降临,各个因疾行赶路,又没有好生吃点东西,穿着又单薄,真的是饥寒交迫,而又困得实在是走不动了。郭匪只得让大家原地坐下来休憩,轮流派一个人放风。约半炷香的工夫过去,一放风兵丁姓焦,个头很,目泛童光,面黄肌瘦,是才应征进来的,在营中真名不被人记着,却只谑称为“焦矮子”,看到不远处有荧荧火光,像极了哨卡据点,忙回身向郭匪禀报,道:“大头哥,前方有哨卡据点,不辨是中土的,还是贼寇的,怎么办,过不过?”

    众人一听忙警觉地站起来,郭匪往前过去探视,看了看那似星火闪烁的哨卡据点,再看了看地图,咬牙道:“此处四面环山,若绕过这个据点,翻山越岭,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天玄寨,只怕贻误战机,坏了大事。”因一面问道:“都休息好了没?”众兵丁纷纷点头。郭匪也是冻的直哆嗦,道:“咱们过去看一看,若真得刀兵相见,正好热一热身骨!”

    于是,抽出大刀,逶迤潜行,到哨卡前,却见是一处驿站似的大宅院,所驻兵力足有三百来人。宅院的大门口处挂着旗幡,旗幡上分明写着番邦文字,郭匪一行人见了,赶紧掩蔽起来,道:“大头哥,看来那贼寇料想大将军会派人去天玄寨,此处是必经之地,故意在此设卡防备。”

    郭匪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将军平日里待我们也不薄,既为士卒,就要当一个大将军眼里的好士卒!随我冲杀过去,谁要是做了俘虏,老子做死鬼也不会放过他!”

    语讫,抡大刀冲锋在前,杀至过半,贼寇守备才反应过来,赶紧吹响号角,集结兵丁,立即前后围堵上来。那为首着不是别个,恰是神都护卫统领薛不死部下副将仝岑,旁边还有一位,是先时龙都护卫统领古天煞帐下幕僚宋义。且听宋义指着郭匪二十一位兵丁,先躬身行礼,然后笑道:“各位天国的壮士,你们的将军也太不会体恤士卒了,穿得这么少,岂不冻坏了?是不是连吃也顾不上,里面就有热腾腾的猪骨汤,还有上等的陈年美酒,各个只要放下武器,就是一路人,进去坐下来好生畅饮长谈,何苦受这饥寒交迫的罪呢?”

    郭匪吐一口唾沫,道:“兄弟们,别听他蛊惑之言!先时贼寇铁蹄践踏蹂躏我天国,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多少平民颠沛流离,我们都是亲眼见过的。”一面指着宋义道:“你们在天国犯下弥天大罪,竟无丝毫廉耻、悔过之心。我要是你们,饮疚自刎以谢亡灵!”

    仝岑抽出明月弯刀,道:“果然是英雄好汉,既不肯降我,那我就成全你们!”

    宋义大声道:“一个别放走,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惨死于天国异乡的龙都护卫统领大人!”

    话音方落,贼寇士兵抡起明月弯刀,一前一后围剿过来。郭匪一行人也就二十一个,势微力寡,贼寇一个冲锋就乱了阵脚。二十个兵丁护卫眼见冲杀不出去,急忙收缩,护着郭匪,齐声道:“大头哥,我们护着你,杀出一条血路,你趁乱跑出去。”

    郭匪来不及犹豫,前后贼寇士卒已堵了上来,二十个兵丁护卫一边奋力厮杀,一边喊道:“大头哥快走啊!”话未说完,已有两个被乱刀砍死在血泊当中。

    郭匪一阵酸楚,抡大刀左冲右突,忽而耳旁一只冷箭射了过来,因杀得正酣,来不及闪躲。眼见就要射中脑门,突然一个兵丁护卫闯了过来,一把抱住郭匪撞了过去,才躲过那只冷箭。郭匪睁眼一看,是焦矮子,忙拉着一起冲突,越打贼寇越少,渐渐地俩人都跑了出来。郭匪喘息道:“其他人呢?”

    焦矮子哭着回道:“都没了!我说我不想苟活着,他们非要替我捱刀子,让我去保护大头哥!”

    郭匪又是一阵心酸,伸手抹干焦矮子的泪水,咬牙道:“不要哭,咱们是铁铮铮的男子汉,是大将军部下的英勇不屈的好士兵!”

    焦矮子点头,“嗯”了一下,道:“我跟着大头哥走。”

    郭匪见四周黑黢黢的,不辨方位,往下一探路,却是一条官道,因怕贼寇追上来,道:“没时间绕了,咱们就着官道跑,天亮之前必须赶到天玄寨。”

    语讫,俩人沿着官道,一路狂奔,一时累了正要歇憩,忽听背后有马蹄之声,嚷道:“仝将军有令,别放他俩跑了,抓到一个赏银五百,抓到两个赏银一千!”

    郭匪两个听到,拔腿就跑,眼看后面追兵将要赶到,焦矮子忙拉住郭匪,指着旁边的密林,直喘气道:“我实在跑不动了,大头哥从这里拐进去,再循路绕到天玄寨。”一边说,一边就把郭匪搡到密林里。

    郭匪不忍心,道:“焦矮子,你怎么办?”

    焦矮子微笑着,陡然跪下道:“自天国蒙难,死了爹,死了娘,生活窘迫不堪,为了讨一口饭吃,才当了士卒。幸而碰到了大头哥,从不嫌弃我,没有谁像大头哥这样对我好过。我自知此生没法报答大头哥,请大头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一次铁铮铮的男子汉,做一次英勇不屈的好士兵!”语讫,太监冲出林外,挡在官道中间,大声嚷道:“大头哥,我还有一个妹妹,在京都丞相府上,是个下使的奴婢。大头哥若能凯旋回京,替矮子弟传个话,就说她的哥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正喊着,贼寇士兵骑马追了上来,将明月弯刀架在脖子上,质问道:“还有一个去哪里了?”焦矮子宁死不答。贼寇士兵也不废话,一刀砍下去,削去了脑袋,道:“将他的脑袋提回去,给将军做下酒菜吃!”语讫,跨马又向前追郭匪去了。

    郭匪在密林中暗藏着,待贼寇士兵走后,出来伏在焦矮子的无头尸体上痛哭不已。稍时,郭匪将焦矮子尸体拖进密林里,薅了些松毛盖上,跪下磕了头,即匆匆绕道赶去天玄寨。赶到天玄寨山下的岗哨时,恰好一抹晨曦才舒,郭匪跑了一夜,一刻未息,因朝着哨卡塔楼嘶哑地喊道:“大玄天朝士卒,有要事求见唐将军。”语讫,实在撑不住,两腿一弯,扑通倒地。

    塔楼上的士兵并未听清楚,急忙示意旁边烽火岗哨燃起狼烟,向山上寨中报信。稍时,只见十个身穿银灰色铠甲的将士跨马而来,为首乃唐无决部下亲兵副将,姓纪名粱,亦曾是飞将霍宗的部下亲兵,只因霍宗被陷入狱,纪粱遵将军之令,带着四万精兵从京畿撤出,到天玄寨与唐无决的一万兵马会师,暂且盘踞以待时机。萧放亦曾派兵围剿过,怎奈天玄寨因处深山之中,寨墙既高且厚,易守难攻,三次攻寨都是大败而归,遂暂且放弃,以平叛各处匪乱为主。此时纪粱见趴在地上的郭匪,衣裳单薄,甚为诧异,因俯身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见半天没有反应,又问塔楼上的哨兵道:“他方才没有自报姓名吗?”

    哨兵回道:“他方才是跑着过来的,声音嘶哑,没听全,只模糊听到‘大玄天朝’几个字。”

    纪粱早就听戴兴说起过,先时的天国已经改了规矩,也效中土之制,而曾经流亡中土的楚天玄就成为了首位承天应命的九五之尊,改天国国号为“玄”,自封大玄天朝玄帝天子,此时一听“大玄天朝”四个字,慌忙令侍从将郭匪抬上马,运回寨内。

    今日的天玄寨已非昔时,不但扩充了寨墙,还在寨内垦地,修筑亭阁楼榭,建造别苑府邸,远而观之,竟似乎是藏在深山里的宫廷。听说纪粱抬了一个大玄天朝的人上山来了,唐无决和戴兴慌忙从别苑迎出来,见到纪粱时就问道:“人在哪里?”

    纪粱回道:“人很虚弱,在病榻上躺着的。”

    话未说完,唐无决匆忙折身过去,又着急问道:“请了疾医没有?”

    纪粱回道:“请了,正在里面诊视。”

    唐无决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奔走过去,进了内室,但见病榻上一位衣裳凌乱,面色苍白的人躺着,气息微弱之极,因忙问正在诊断的疾医,道:“此人可有性命之忧?”

    疾医把脉半天,起身回道:“无碍,让他休息会儿,多则半日自然醒来。不过将军需另备羹汤,等他一醒来,趁热喂一些,不可太急。”语讫,躬身退出。

    唐无决即吩咐将被褥拿来给盖上,遂出去坐在避风亭内,且静等着,一面对戴兴道:“先时飞将命你去大玄天朝求见天子,回来你就跟我说玄帝答应了,据你看来,这个人会不会是玄帝派来的信使?”

    戴兴回道:“极有可能,但是也可能是鸿沟对岸的边关将领派来的,意在疏通两边军务。”

    唐无决问道:“这话怎么讲?”

    戴兴道:“近来单于冽集结五十万兵力,屯扎鸿沟边界,其卷土重来,再伐天国之心昭然若揭。大玄天朝皇上一定是不想被动挨打,于是另谋主动出击,但是跨越鸿沟即如登天之难,还怕单于冽见形势不利又全军而退,于是派人过来想与我们疏通一下,伺机堵截其退路,来个夹击合围,一举剿灭!”

    唐无决道:“可是我寨中只五万兵马,竟如何抵挡得住番邦贼寇的五十万大军。”

    正说着,忽而里面侍卫出来传话道:“病榻上的人醒了。”

    唐无决一听,忙起身踱步进去,觌面就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郭匪先自报姓名,因说道:“我是奉边关戍守剿寇大将军朱向南之令,前来通报军情。我大玄天朝不日即将集结五十万大军,于边关处会合,剿寇大将军愿请唐将军发寨中精锐之师,一则袭扰贼寇,以便我军强渡鸿沟天堑,二则堵截贼寇退路,趁势一举剿灭。”

    唐无决闻之,就问道:“你们的天子可否说了打完番邦贼寇之后的事?”

    郭匪不解,道:“我是奉剿寇大将军之令,至于皇上有无其他谕旨,实在不知。”唐无决听了,即命左右先安顿好郭匪,起身就要出去。郭匪疑惑道:“我冒死前来报信,就是念在昔日两国联姻的份上,请求唐将军发兵以为策应。唐将军岂可心有贰意,迟疑不决,贻误战机呢?”

    唐无决不理睬,径直出去。戴兴与纪粱两个紧跟着,一直追到避风亭内,极力劝谏道:“将军这是何故,大玄天朝好不容易遣派使者,前来与我疏通,两边正好齐心合力,这也是飞将在狱中交代给我们的事情。将军难道真的有贰意,要与那番邦贼寇沆瀣一气不成?”

    唐无决坐下来,叹道:“你俩想哪里去了,我是飞将一手提拔起来的,岂可有负于他?我只是觉得这个大玄天朝的天子有些不厚道,明明答应了举兵助我打到京畿去,以解中土百姓于倒悬之危。等到现在快半年了,好不容易等到来信,却只是要我去助他围剿番邦贼寇,他岂不是喧宾夺主吗?”

    戴兴又劝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唐将军细想,天朝玄帝若要助我挥师京畿,那最大的障碍是什么,可不就是屯兵于鸿沟边界的番邦贼寇么?这一役,早打是打,晚打也是打,但凡将番邦贼寇清除了,我们在这天玄寨也安稳了许多,省得还得天天提防着他们来骚扰,岂不是两边都有获利之举?再说那天朝玄帝,身为九五之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好的事,他要是做不到,还如何立威信于天下?”

    唐无决一听有理,忙起身想进去告诉郭敖,走两步又回来,对戴兴道:“你进去告诉他,就说且待我整备军马,三日之后发兵。”

    戴兴会意,进去向郭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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