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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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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影子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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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云詹听闻圣上传召,慌地起身出去。那执事的太监便一路带着,却不往金銮殿而去,过了仪门,从旁边抄手游廊穿过去,径往一间书斋。熊云詹见那书斋匾额挂的是正楷大字:写的是“净心斋”,因知道是圣上往常批阅奏章的地方。进到里面,却发现赵长修、薛不死、古天煞都垂侍一旁,熊云詹心中疑惑起来,也走到一旁侍立着。

    单于冽正坐着,在专心致志地批阅奏章,一时抬起头来,见四个都护卫统领到齐了,才放下笔墨,起身先走到熊云詹跟前,道:“听说你收纳了两个天国的人,他们的忠心如何?”

    熊云詹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因俯身回奏道:“他们都是被楚天玄或蒙蔽,或抛弃的壮士,凡能为我所用,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忠心与否,你可以问一问龙都护卫,有一个还是他的大舅哥。”

    单于冽听了,道:“好了,我也懒得听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一面道:“我很少召见你们四个一齐来,除非是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现在举国上下,到处都在起事,看来在天国我们是待不下去了,所以召见你们四个来,看看能否力挽狂澜。若不能,咱们就及早抽身,跨过鸿沟边界,还是回到极北大漠之地。”

    赵长修先说道:“我们若继续战斗下去,也不是没有取胜的可能。天国的流匪们,聚集在一起,无非是一些乌合之众,短时期内是没有多少军事素养的。而我们的士兵,是久经沙场,大浪淘沙后留下来的精英,只要我们不放弃,这天国还是我们的。”

    薛不死不屑道:“说的倒轻巧,你从我那里借走的五万兵马还没还呢,如今又要我负隅顽抗,我拿什么去抵挡流匪的百万大军?”一面就质问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古天煞,道:“你在流匪眼里可是个饮血狂魔,怎么这会儿蔫巴了,骨子里的傲气哪里去了?你曾经答应我要如数奉还我的五万兵马,我现在正等着呢。”古天煞闭口不言。薛不死又向单于冽乞求道:“龙都护卫和蜀都护卫串通一气,原本说借了我的五万敢死军团,事后就还给我的。可如今,我的敢死军团都被打光了,他俩却只字不提,装傻充愣,请圣上务必替我做主。”

    单于冽气地直拍砚台,道:“我还做什么主?你们都是我的主子!这是我在场,你们之间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撕咬起来。我若是不在场,你们之间还不闹翻了,要兵戈相见的!噬元国从起家到定鼎天下,全仰仗四个都护卫统领,可传到你们这一代,都成了窝囊废!我原想着指望你们能谋划出个好对策,看来是我白奢望了!”四个都护卫听了,各自沉默。单于冽见了,只得坐下来,叹道:“既然如此,你们四个赶紧去收缩残余兵马,准备退出天国!”

    熊云詹四个刚走出去,单于冽又把熊云詹叫进来,道:“你坐下,我有件事问你。”熊云詹忽觉诚惶诚恐,不敢就座。单于冽道:“你愿意站着就站着。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熊云詹不知圣上为何这般逼问,因回道:“确实有一个,那是十多年前的时候,圣上还没有当上酋长,但是后来我那个妹妹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讯。”

    单于冽道:“那就对了,她是不是叫熊云丸?”

    熊云詹更觉莫名其妙,反问道:“圣上是不是有了她的下落?”

    单于冽道:“我只问你是不是?”

    熊云詹回道:“是的。”

    单于冽冷笑道:“你这个妹妹曾经是我栽培起来的,就像个影子一样,除了我,没人知道她的身世。还有一个人,叫陈关河,他俩似乎是一对好鸳鸯,也都是我秘密培养起来的影子护卫。只是可惜,这两个人自从被我派去天湖村做刺探,只传过两回信息,就再也没有音讯了。故而,我想问一问你,你的妹妹是否跟你有书信来往?”

    熊云詹闻之,想起妹妹先时的光景,原来离家出走是为了躲避自己的管束,只是没料到妹妹所爱着的男人居然是陈关河,更没料到妹妹成了酋长单于冽的影子护卫。熊云詹忙躬身回奏道:“我妹妹自从十年前离家出走。就再也没有跟我有任何书信来往。不过,那个陈关河我倒是见过一面,当时是做了龙都护卫的副将。后来被耶律家族掳了去,而今已然向流匪投诚,其人已不可靠。”

    单于冽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你妹妹吗?她爱着陈关河,陈关河已然向流匪投诚,那么就说明你的妹妹也向流匪投诚了!他两个曾是我得意的影子护卫,孰料竟然会被流匪归化,想一想可真是够窝囊的。”

    熊云詹似乎察觉出了单于冽的用意,忙请示道:“圣上有什么吩咐,我遵命就是了。”

    单于冽起身,道:“我想,你能否以哥哥的身份,将你妹妹传唤回来,我希望得到天湖村的详细的地理形势防御图。流匪既然大举兵力,一面向天国府地开拔,一面向我净灵王宫开拔,那么天湖村的防守必然空虚,我这周围六十万兵马可直扑过去,将耶律蒙尚和楚天玄的头颅一并给割下来献祭!”

    熊云詹道:“如果我妹妹在天湖村,我更是进不去了,又怎么传唤她出来呢?”

    单于冽道:“你只需修书一封,我派一个影子护卫混入天湖村,与你妹妹接头。你且在离天湖村五十里开外,引三十万屯兵驻扎,静候我的旨意。”

    熊云詹领命退出。翌日,单于冽在金銮殿上,召集各文武大臣,即令:薛不死屯兵于鸿沟边界,提防中土进犯;赵长修迅速回拢兵力,与古天煞一起,引兵合约五十万,驻守于净灵王宫周边,以保护圣上;熊云詹引三十万兵马,前往天湖村,静候旨意,随时攻伐。于是,各个领命,下去部署。

    熊云詹自升任骑都护卫统领,从未听说还有一个影子护卫,因此心中狐疑。等到了离天湖村五十里开外,熊云詹命大军隐蔽于丛林之中,不起灶生火,只以生食干咽。稍时,前方哨探带来一人,熊云詹一见,那人通身上下都像是裹了蚕丝布,只露出鼻子和眼睛。熊云詹因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会在此屯兵?”

    那人很是奇怪,竟然以腹语回道:“圣上派我来与你接头的,请你修书一封,我好带了去,混入天湖村。”

    熊云詹听那人说话十分傲气,因心中不满,道:“你总得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否则圣上那边我怎么交代?”

    那人大笑道:“还没有人敢这么来要挟我的!”一面说道:“我乃圣上的贴身侍卫,也是影子护卫的统领。你只需要称呼我为‘鬼见愁’,圣上自然知道的。”

    熊云詹笑道:“圣上身边的大红人,我怎么敢得罪呢。我这就修书一封,但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鬼见愁可否答应?”

    鬼见愁说道:“只要是为了圣上,在我职责范围之内的,我尽可以答应。”

    熊云詹道:“你我所做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圣上。待你见到我妹妹,就说哥哥很想念她。”一面从内衣里掏出一个玉佩,接着道:“你把这个交给她,她自然明白的。”

    鬼见愁接了玉佩,稍时等熊云詹修书一封,揣着书信,纵身一跃,“嗖”的一声,即似消失在天际里。熊云詹见了,不觉惊叹。

    单于冽的影子护卫,自来隐蔽性极强,除了贴身保护圣上,在必要时还必须深入敌后,刺探敌情,故而称之“影子”。鬼见愁一路疾行,俨然云萦雾绕,到得傍晚时分,恰好赶到天湖村下面的中央营寨。鬼见愁且在寨外静候,只等天色暗沉下来,再动身进去。

    此时,中央营寨驻守的将军是伍行风,因为迩来无战事,伍行风有些倦怠。天色一沉,伍行风便悄悄托人,给冷艳芝捎了口信。冷艳芝因自上次撞见朱向南与白小蝶私情偷约之事,便再不敢私自下山去了,于是拒绝了,并叫那人捎口信带下山去,说道:“男儿志在四方,请将军务以大事为要。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就够了。”

    那人下山将原话说给伍行风,伍行风听了,心中突然似悬着一块石头,喃喃自语道:“总是说的好听,要见面的时候,就躲开了。这算什么,到底不知你是真心对待我,还是假意敷衍我。唉,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如此苦思了一通,终究觉得不快,因放任自己,喝起酒来,酒过三巡,就醉意浓浓了,一歪倒在营帐内,不省人事。

    鬼见愁在寨墙下面蹲了许久,终于等到天色暗沉,因纵身一跃,轻轻落到寨墙上面,于无声息中就打昏了四个哨探,一面又飞一般似的消失在暗沉的夜色当中。穿过中央营寨,再行约一炷香的路程,就到了天湖村底下的林麓。往山上去,须经过盘桓迂回的小路,而盘桓的小路每百步都设有哨卡,鬼见愁哪里放在眼里,一路疾行,那些哨探根本连个声响都没听见。

    到了山顶,鬼见愁悄悄遍处找寻熊云丸的下落。其时,熊云丸正在陪侍着耶律沫然,做针黹活计。一时,耶律沫然困倦了,合衣就睡下。熊云丸服侍片刻,出去掩好门窗,准备往隔壁的厢房去睡觉。将迈出去两步,忽而觉得眼前一道影子掠过,熊云丸出身影子护卫,自然见识过这样诡谲的武功,因立时警觉起来,抽出一把匕首,悄然说道:“是谁,请出来说话!”

    鬼见愁现出正身,背对着熊云丸,质问道:“难道连我这个影子护卫统领,你也不想认了吗?”

    熊云丸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不知会来的这么快,无奈只得跪下,抬手回道:“丸儿见过鬼见愁。”

    鬼见愁转过身,责斥道:“你倒是逍遥快活,怎么连圣上的旨意都不遵循了?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忘了活着对我们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有面对死亡,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熊云丸答应了一声“是”。鬼见愁又说道:“耶律家族可知道你的真实来历?”

    熊云丸回道:“不知道。”

    鬼见愁说道:“那就好。你也在这里待了许久了,把这里的地理形势防御部署说给我,我好回去绘成图形,向圣上交差。”见熊云丸有些扭捏,因将玉佩和书信都掏了出来,递给熊云丸,道:“这是你哥哥让我转交给你的,说很想念你。等完成这件事,你就赶紧抽身。”

    熊云詹心中挂念着陈关河,不肯即刻离去,只接了玉佩和书信,一见就认识是哥哥的东西,一面拆开书信,见写道:

    妹妹亲启,哥哥时常挂念你,望早日归来。

    正要将书信撕了烧掉,却发现信封里贴着一张字条,写道:

    凡事不由己,亦由己而可存。

    熊云丸览毕,原来哥哥还是疼自己的,心中豁然开朗起来,一面对鬼见愁道:“我可以将这里的防御部署告诉给你,但是我不能跟你回去。”

    鬼见愁疑惑道:“怎么,你还敢违背我的意思吗?”

    熊云丸道:“丸儿不敢。只是我心中有挂念的人,我要是走了,他就有性命之忧。丸儿不能只顾自己,而放着别人的生死不管的。”

    鬼见愁生气道:“你倒是挺痴的,可你不知道,那陈关河已经背叛种族了!我们的影子护卫有一条规定,男女之间不能互生情愫。当初你跟陈关河好的时候,若不是我压着此事,圣上早处决了你俩。”

    熊云丸执意不肯走,道:“我不想再像影子一样活着了,那是不正常的,尸位素餐的活法。请鬼见愁体谅我,让我过自己的日子。”

    鬼见愁且忍着,道:“罢了,我也不勉强,你把天湖村的防御部署告诉我,我回去交差就是了。”

    待熊云丸说完,鬼见愁突然背后伸出一掌,直劈熊云丸的头顶。熊云丸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鬼见愁俯身探一探鼻息,见并未断气,因伸出一掌,又要劈下去,不料上君府邸内巡逻的下人们提着灯笼过来。鬼见愁忙收了掌,道:“暂且留你一命!”说着,嗖的一声,又消失在暗沉的天际之中。

    下人们提着灯笼过来,见地上躺着一人,鲜血溅的满地都是。禁军统领卫北襄闻讯,最先赶到。随后楚天玄、伍天沁与耶律沫然也赶到。卫北襄忙向楚天玄禀奏道:“像是来了刺客,打伤了这个丫头。”

    楚天玄闻之一惊,大怒道:“刺客是怎么混进府邸的,你这个禁军统领是干什么吃的!”一面俯身探探鼻息,尚有一口气在,急命道:“把她抬进厢房内,快去传御医!”

    一时,御医赶到。耶律沫然正抱着熊云丸,心疼不已。那御医隔着纱布诊脉,稍时退至大堂,说道:“此乃震断经脉所致。”一面开了药方。耶律沫然拿了药方,亲自去药房抓药,熬了给熊云丸喂服。

    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山下中央营寨处传讯上来,道:“中央营寨有四个哨探被莫名打昏,不知是谁所为,请上君裁决。”

    楚天玄道:“这可怪了,那玄武不是在守寨吗?你们不去问他,怎么上来问我?”

    那人不敢直说,委婉回道:“只因夜间困倦,我们嗾使他多喝了几杯,不想他不胜酒力,就倒下了,人事不省……”

    没待说完,楚天玄勃然大怒,道:“军中明令禁止饮酒,他好大的胆子,寨墙上的哨探都被袭击了,他还睡的跟个死人似的。”一面转过脸去,对着伍天沁道:“不用猜别的,那刺客肯定是从中央营寨混进来的,幸亏丸儿那丫头先撞着了,不然受伤的就是我了!”

    伍天沁与耶律沫然都跪下,不敢吱声。楚天玄起身,抬脚出去,跨马直往山下中央营寨去。到了营帐内,见伍行风鼾声如雷,睡得正酣。楚天玄一脚踹开旁边侍立的护卫,道:“他睡死了,你也死了吗?把他给我叫醒了!”侍卫被一脚踹的歪在一旁,忙又起身过来,半天才推醒伍行风。伍行风一睁眼,模模糊糊的,见营帐内挤满了许多人,以为是贼寇又来袭寨了,忙提剑就要出去。楚天玄大怒道:“玄武少将,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罪吗?”伍行风一听,这才缓过神开,忙揉了揉眼睛,一见是上君,忙跪下不敢说话。楚天玄道:“我信任你,才把你安排在这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中央营寨。你倒好,自己先喝醉了。若不是士兵报上山去。我以为你死了呢!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了你?”一面命令左右侍卫道:“玄武目无军纪,拉出去,即刻斩首!”旁边的侍卫慌忙跪下求情。忽而,营帐门口帘子掀起来,庞绾、朱向南、伍天沁、耶律沫然,后面还跟着冷艳芝、上官若妍和白小蝶,七个一齐跪下向楚天玄求情。楚天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若放过了他,我以后还怎么治军?现在正是与番邦贼寇打得胶着的时候,他却如此懈怠,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伍天沁哭道:“纵然哥哥该死,也看在妹妹的份上,金无足赤,就饶了哥哥一命。”

    楚天玄不说话,那冷艳芝最清楚其中的情由,见这次上君真的是动怒了,怕是饶不了伍行风,忙也以必死之心,起身跪倒在楚天玄跟前,泣道:“玄武之所以喝酒,我也不敢说他没有丝毫的罪过。但是,其中还有别的原因,请上君明鉴。我一个女儿身,通常见了男人就会脸红的,而今我也不怕害臊了。先前是玄武要我下来陪他,我怕军中影响不好,就拒绝了他。或许,是他想不开,多喝了几杯解闷,也未可知。上君若非要杀他,这其中也有一半我的原因,不如连我一起杀了。死后做个鸳鸯鬼,也不枉彼此心仪了。”说罢,不住磕头。

    楚天玄闻之,倒没料到曾经的含羞草这般性烈,更没料到她与玄武已经爱到如此不可分离的地步。此时,庞绾、朱向南、上官若妍和白小蝶都不好再劝了,耶律沫然心里明白,忙开口劝道:“夫君凡事也往自个身上想一想,哪一对鸳鸯不是这样感人的?你要杀了其中一个,那另外一个,也就不想活了。法不外乎人情,再怎么着,也不能棒打鸳鸯,老天可是不依的。”

    这算是给了楚天玄一个台阶下,楚天玄起身,道:“把玄武押上山去!”一面对朱向南道:“中央营寨,暂由你坚守。”

    朱向南应声点头。左右侍卫便押着伍行风,跟随楚天玄一干人上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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