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隽珩凝眉审视着她，一脸不悦的样子。“我说话都听不见了。”
“没想什么。”洛羽有意捂嘴打了个哈欠，解释说：“昨夜没睡安稳，可能眼下是犯困了吧。”
“昨夜怎么就没睡安稳？”隽珩轻抚过洛羽的眉眼，心疼地问道，“因为和我闹别扭，所以没睡好？”
“盏茹说，你昨晚没睡。”洛羽把下巴搁在隽珩的肩上，半仰着头看他，“你总是不睡觉怎么行呢？”
隽珩侧过头来，蹭了蹭洛羽的鼻子。“那你以后陪着我睡不就行了。”
闻言，洛羽坐正了身子，低头片刻，有几分不确定地问道：“每晚都让我陪吗？”
“怎么？怕我扰你清净？我睡觉很安静的。”隽珩明白洛羽的意思，但有意避重就轻。又看洛羽面上不明朗，也知道有些事情终是躲不过的。他握着洛羽的手，保证着：“每晚，你都陪着我，好不好？”
“那别的……”洛羽话没说完就噤了声。她没勇气在隽珩面前提别的女人，因为她不知道隽珩会怎么说，她不想让自己难堪。过于沉浸在属于两个人的爱情之中，都快要忘了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人。“我困了，想先回去歇着了。”
尝试着想推开隽珩握住她的手，可对方却攥得更紧了。他说道：“我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许是看到了隽珩眼中的氤氲，洛羽的心不由地颤了一下。她回握住隽珩的手，点点头，“我知道。”
“留下再陪我一会儿。”
“我留下不打扰你吗？”
“不打扰。”
“那你别嫌我烦。”
“我岂会嫌你烦？”
又在启宸宫里待了一阵子，好不容易脱了身。墨宣打着伞和洛羽回了景晖宫。甫一进了门，洛羽就急着让墨宣把方罂叫来。
“怎么了这是？”墨宣不解，“陛下发现方罂了不成。”
“先把方罂叫来，待会儿再细说。”
“娘娘找我？”没一会儿，方罂就出现在了洛羽面前，“可是又什么事吩咐我去办？”
“明天有个机会让你离宫。”
“明天？”墨宣算了算日子，猜到了洛羽的意思，“公主说是祭祀的时候？”
“对。”洛羽指着方罂道：“你明日随在伴驾的队伍里一起出宫。”说着，她又犹豫了，“只是我不知让你何时离开为妙。我没去祭祀过，有些拿不准。”洛羽把目光投向墨宣，“你可知道？”
墨宣点点头，说道：“公主这些年身体不好，祭祀之事累人的很，郊外又野风大，所以陛下鲜少让公主陪同。就去过一次。”
洛羽追问着：“什么路线？怎么走？”
墨宣有几分犹豫，“不知陛下这次是怎么打算的，是要大祭，还是一次普通的十月祭。”
洛羽道：“陛下说，近来事多，所以这次不打算大祭。”
“那就简单……”墨宣正准备道明路线，但又觉得不对，她质疑说：“不应该的。今年是陛下即位第十年，逢“五”祫祭，这是大事，不会草率的。公主唯一去过的一次祭祀，就是陛下即位五年时的祫祭。公主想想看，那时候即便公主身子弱，但身为王后也必须在场，可想而知这场祭祀有多重要了。”
“那陛下为何要骗我？”
墨宣也解释不了，找补道：“未必是骗公主，可能陛下想把祫祭放在冬至节也不一定。”
方罂见陷入了僵局，于是道：“要不再等等，我出宫也不急于一时。正好娘娘这边的事情也没撂定，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洛羽想了想，说道：“能走还是尽快走，总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早晚会出事的。”她转而对墨宣道：“这样吧，我们做足准备。不论是十月祭还是祫祭，都把路线、流程梳理清楚了，制定两套方案，随机应变。”
……
昨日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一大早就出了太阳。隽珩命人送来了玄色翟衣，墨宣为洛羽梳好发髻，一刻也不得耽误地坐上了步辇，浩浩荡荡地朝着南郊的圜丘而去。墨宣和饮梅一左一右地陪在洛羽身边，方罂则混在其他随行的侍女当中。
洛羽的辇在隽珩之后，而洛羽之后跟着的是大公子隽屾，虽队伍人多，但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也并非易事。只能等祭祀仪式开始，所有侍女在外等候之时方可寻找机会。
等隽珩和洛羽一行人到达圜丘时，百官已在此等候。果然是冗长又繁琐的仪式。不过隽珩并没有撒谎，这次确实是一次普通的十月祭。洛羽心里叹了口气，时祭已是如此，还不知祫祭又是何等难熬？看着祭坛上献的荐礼，洛羽腹中空空，肚子不由地叫了起来。
洛羽有几分窘迫，微微偏头看了身边的隽珩一眼，可对方目不斜视，毫无回应。她只得收回眼神。此时，礼官道：“百官跪。”紧接着：“王后跪。”最后“王上跪。”
“拜。”众人齐叩首。
“兴。”
“王上起，献爵。”隽珩起身，将酒爵供于祭台。
“上香。”隽珩行三上香礼。同时，众人跪听礼官念读祝文。
文毕。“王后起。”之后，“百官起。”最后，“行礼乐。”
洛羽饥肠辘辘，昏昏欲睡，这祭天的第一步总算是走完了。隽珩与洛羽离开祭坛后，隽珩才悄声开口道：“王后去歇着吧。”
“结束了？”
“本王之后还要告朔，王后不可出席。”
洛羽心想着：太好了。可面上只冷淡地点了点头，在墨宣及一众侍女的陪同下告别了隽珩。离开圜丘之后，洛羽回身看了眼仍在队伍中的方罂，不由地皱了眉。她正要开口，就见陈华迎了上来。
“娘娘这边歇息。”陈华扶着洛羽进入了避风帐中，道：“陛下事先让奴准备了些食，怕娘娘觉得饿了。”
洛羽看着吃的，不由地咽了咽口水，但担忧地问道：“我吃东西合适吗？陛下那边祭祀仪式还未结束，会不会让先神觉得不尊重啊？”
“不打紧的。接下来是百官听朔而已。”陈华宽慰道：“先神都已用过了，娘娘尽管用吧。”
“那就多谢陈内监了。”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都是奴份内事。”
洛羽接过陈华递过来的筷子，随意吃了几口，她的心思仍在方罂那里，所以胃口也不由地大减。现在是逃跑绝好的机会，只是陈华在这里有些碍手碍脚的。墨宣比谁都明白洛羽的心思，于是对陈华说道：“娘娘这里有奴婢伺候，陈内监去陛下那边候着吧。”
“陛下交代了奴一定要伺候好娘娘。”听这话的意思，他是不打算离开了。
洛羽放下筷子，顺着墨宣的话说道：“有墨宣和饮梅她们在这里就好。今日早起准备，现下有些乏了，想歇一会儿。陈内监不如先退下。”
听洛羽这么说，陈华也没了办法。他勉强笑了笑，不得已向洛羽告退，退出了帐中。待陈华走远，洛羽对方罂道：“赶紧走吧，再耽搁下去就走不了了。”
“可是……”方罂一脸为难。她不是没尝试着离开，但周围都是侍卫，甚至让人找不出一丝漏洞可以脱身，看来隽珩是提前精心部署过的。“要不这次就算了，我觉得陛下可能有所察觉。”
墨宣也点了点头，解释说：“方才公主和陛下在祭坛祭天之时，我们这边一直有人巡视看守，根本动弹不得。”
“难不成陛下发现方罂了？”洛羽觉得说不通，“既然发现了，在宫里将方罂扣下不比宫外容易吗？”
“奴婢觉得不是。”墨宣道：“陛下未必针对的是方罂，可能有别的绸缪。”
闻言，洛羽点点头，赞同了墨宣的说法。也许隽珩还在寻找着宫中隐藏的眼线以及宫外残余的刺客，所以此行才谨慎了又谨慎。确实不是个逃跑的良机，但洛羽向来执拗，不试一试就让她放弃，多少有些不甘心。
“这样吧，我送你离开。”洛羽提议道：“等会儿我就说要四处转转，你们所有人都跟上我，人多可做掩护，到时方罂伺机逃跑。就算逃脱不得被侍卫发现，我也有借口救你出来。”
墨宣觉得这样有些冒险，方罂其实不愿现在就离开，饮梅等人又觉得她们不宜发表意见，所以帐中一时间有些沉默。洛羽见众人踌躇，于是拍板决定道：“就试上一试。”她对方罂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出了帐中，果然周围一圈侍卫。见洛羽并未歇下，陈华疾步过来询问：“娘娘可是需要什么？奴这就去办。”
“方才躺了一会儿，许是认生，怎么都睡不着，于是起身作罢。想着难得出宫一次，不妨出帐走走。”
陈华拦住了洛羽的步子，劝解道：“娘娘，这宫外不比宫里，还是不要四处走动的好。”
洛羽斜了眼陈华，也不打算打哑谜，直言道：“是陛下派你来看着我的吧。”
“哪能的。”陈华尴尬地笑了笑，“陛下就是怕娘娘在宫外遇上什么不测。”他压低声音道：“娘娘想一想上次出门，也是不太平的。”
“祭坛方圆三十里都有侍卫把守，哪能遇到什么不测。陈内监尽管放宽了心，我走不远的，须臾就回来。而且身边这些个人都跟着，出不了事的。”
陈华是左右为难。隽珩那边，他怕交代不了；洛羽这边，他也得罪不得。两边都是主子，只能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不如让奴跟着，多个人伺候娘娘也好。”
“也好，那就有劳陈内监了。”洛羽知道若是不应下，怕是走不了了，所以只得退让了一步。毕竟只有陈华一个人跟着，到时候也是有办法糊弄的。
一行人跟着洛羽在郊外踱步，看似漫无目的，其实是在观察周围侍卫的情况。洛羽叹了口气，她始终未能找到缺口。回首看了眼方罂，同样摇了摇头。真的要就此放弃吗？她站在堤坝上，看着河水湍流不息，觉得走水路也是个办法。可很快又否定了自己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正当洛羽准备向回走时，却在侍卫当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邓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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