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这件事并非简单的宫闱内斗,而是政权之争。”
“是吗?”这件事的发展超出了洛羽的预期。“你是说,朝中有人想要我的命?”
“我也不能肯定。”隽珩沉思片刻,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说,王宫之中可能有隽琸……也就是那个前朝世子的眼线吗?”见洛羽点头,他接着说道:“其实这件事,是你告诉我的。你在中毒之前曾有意暗示过我,说这宫中有心怀鬼胎之人。不过因为当时没有查清落实,所以你尚未明说。我本想再寻时机向你问清楚,但没来得及。因为在那之后不久,你就出事了。两件事发生的时间颇为巧合,让我不得不将其联系在一起。再加上,宫外遇刺的事……”
洛羽听明白了。也就是说,隽珩怀疑她中毒是因为查到了宫中有废世子的眼线,而那个眼线怕行迹暴露,所以杀人灭口。“那你为何抓了叶蓁蓁?她总不能就是那个奸细吧?”
“除了在昭和宫发现了一瓶毒药以外,更重要的是,还发现了一封准备寄去广阳郡的信。”
这让洛羽有几分惊讶。“信是叶蓁蓁写的?”洛羽还记得,隽珩曾告诉过她,广阳郡正是废世子被贬谪之地。
“不,那封信虽从她房中搜出,但仅看字迹并非出自叶蓁蓁之手。至于是谁写的,又为什么会在叶蓁蓁手里,还有待查证。”
“那你为何抓了叶蓁蓁?很有可能是昭和宫的宫人也不一定。”
隽珩点点头,“确实,昭和宫中所有人都有嫌疑,甚至进出过昭和宫的人也未必脱的了干系。其实我并不怀疑蓁蓁。一来,因为那个奸细应该已经潜藏多年,而她不过是近几个月才入宫的。二来,叶家也不可能与隽琸勾结,当初就是以叶太尉为首的一众朝臣,决心要削了隽琸的世子之位。之所以将蓁蓁收押,也是出于保护她的思量。若昭和宫真有居心叵测之人,那她在其中也不得安宁,还不如吃些苦头,在囚室里来的安逸。”
“你倒是很为她着想。”洛羽听着隽珩左一句“蓁蓁”、右一句“蓁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话也难免酸涩。
隽珩笑了,“你怎么连蓁蓁的醋都吃?”他一拍脑门道:“我都忘了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他解释说:“蓁蓁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似璇儿那般,如亲妹妹一样。”
“既是亲妹妹,那你还让她入宫?”
隽珩无奈地摇摇头,“哪里是我让她入宫,分明是你。”
“你趁着我不记事儿了,又来胡乱编排我。你觉得说得通吗?我何必这么做?”
“我也想知道。”
“算了。”洛羽一摆手,不打算现在追究此事,况且只有隽珩的一面之词,谁知是真是假。她继续就中毒之事追问道:“那瓶毒药呢?是什么毒?在哪找到的?”
“毒药是断肠草,在昭和宫的一个杂物间里发现的。”
洛羽知道是杂物间,但她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杂物间哪里?什么盒子里?”
隽珩的眉头不自觉地缠在一起,他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查中毒的事。现在我把这些我的想法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不要再纠缠其中。本就担心你的安危,而如今你宫中的侍女又无故丧命,想起来就觉得后怕。”
确实,如果将这些事串联在一起,那么宋惜言的死因也就不那么简单了。“宋惜言究竟是怎么死的?”
“从她的尸身来看,像是自缢而亡。但也不能排除有人伪造了她自杀的假象。如果她是被杀害的,那你的安全也可能随时受到威胁。如果她真是自缢的,那么很有可能畏罪自尽,说明景晖宫里居然也已经混入了奸细。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能掉以轻心。以防万一,我在景晖宫周围加派了侍卫和影卫,日夜保护你的安全。”
“不用如此吧。”这样一来,晚上出门岂不是更难了,而且也加大了方罂被发现的可能。“你既把我禁足,又要将景晖宫严加看守,真当我是囚犯?”
见隽珩仍不肯松口,洛羽心急之下,只能换了一招。“收回禁足的命令,好吗?”说着,她主动牵起隽珩的手晃了晃,靠在对方肩上,忽闪着眼睛一脸撒娇模样,“你若把我关在景晖宫里,我会被闷死的。没被人害死,倒先被憋闷死了。”
闻言,隽珩忍不住笑出了声,捏了捏洛羽的鼻子,说道:“你真是一点都没变。以前若是有求于我,也是这般给我使美人计。不过啊,”他嘴角勾出弧度,“以前的美人计,可比如今的实在多了。”
“以前的?”洛羽天真地问,“以前的美人计是什么?”
“想知道?”
看着隽珩的面容不断的放大,离她越来越近,洛羽回过味儿来,推开了隽珩,站起身来拉开彼此的距离,“不想知道。”但很快她又凑到隽珩身边,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我是如何中毒的?茶水?膳食?还是别的?”
隽珩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我隐瞒你。不过在你中毒之后,景晖宫被从里到外地彻查了一遍,凡是你能接触到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连庭院中的花花草草也查过了,都没有毒药的痕迹。所以便推测也许沾有毒药的东西被下毒者带走了。当时离开景晖宫的只是两个侍女,她们一个去了太医局请了魏御医,一个去了启宸宫找我,这两个人已经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所以,以至今都尚未查明,毒药究竟是以如何方式进入你的体内。当然还有一个巧合,就是在你中毒当天,有一个外人曾来过景晖宫。”
“谁?”
“叶蓁蓁。”
……
烛火燃尽,洛羽却仍无睡意。她看了看床头悬挂的药包,心想着竟也有魏殊治不了的失眠。中毒之事,隽珩找了诸多理由不让她插手,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放弃。至于她中毒的原因是否有关朝堂,也值得商榷。
临近子时,方罂才现了身。洛羽开门让她进来,“我临睡前去找过你,见你不在,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肯定要回来给娘娘报信。只是费了些功夫。”方罂拍了拍身上的土,她像是在地上趴了很长时间。
“景晖宫外是不是多了很多侍卫?”洛羽想到隽珩说要加派人手守卫景晖宫,也难怪方罂这么晚才回来。
方罂摇摇头,“不是侍卫,是暗卫,更麻烦。恐怕以后我不能再带着娘娘深夜出行了。”
“那就白天光明正大去查。反正仗着王后的身份,行事也有便利,除非他把我关起来。”洛羽又问方罂,“你今日可是有什么收获?”
方罂点点头道:“宋惜言,有些古怪。”
“什么意思?难道她没死?”洛羽语气中带着兴奋和期许。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方罂白天时,混在搜寻的侍卫当中,也算第一时间目睹了缢死的宋惜言。她解释说:“是在处理宋惜言尸体时,有些古怪。搜寻的侍卫封锁了点石桥,整整一个时辰,没人去动过挂在假山上的尸首。直到那个副尉商舍非来了,他亲自带人处理了此事,动作非常快,不足一柱香的时间。”
“没有验尸吗?”
“没有。”
“不应该啊。她是被杀还是自尽,对于调查方向影响很大的,不可能不仔细验尸的。”
方罂推测道,“也许是秘密进行的。有些时候,宫中案件不愿声张,都会秘密处理。”
“如果不愿意声张,怎可能任由尸身挂在假山上一个时辰都不去处理呢?”洛羽不同意方罂的推测。她说着自己的看法:“他们想声张的是,宋惜言死了;而不想声张的是,宋惜言怎么死的。这尸体肯定有问题。”
“难不成娘娘想验尸?”
洛羽沉思着。想,她肯定是想的。可问题有二:其一,她不懂仵作的门道,也没人能帮她这个忙;其二,现在连尸首放在哪里都不知道,谈何验尸。
“这件事,容后再议。”最终洛羽还是放弃了验尸的想法,成本太大,代价太高,不划算。“有这么两个人,你帮我查查有没有异常。白天的时候,我也会去与她们接触接触。”
“哪两个人?”
“安婕妤。”洛羽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只纠缠于一张贺礼清单,还是应从常与叶蓁蓁来往的人入手。“你可知道此人?”
“知道,但不熟悉。娘娘向来不喜欢她,而她也聪明得很,知道娘娘不喜欢她,所以不会来景晖宫讨嫌。”
“我为何不喜欢她?只因为她和我长得很像?”洛羽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气。
“那倒也不是。我记得娘娘曾说过,安歆这个人心思太多。恐怕是不喜欢她过于世故圆滑。而且,她是唯一一个并非娘娘选进宫中的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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