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觉得记这一笔很多余吗?没有支出就没必要记录,那为什么还要记?”
方罂觉得这个问题很好解释,“写之前不知道没有,写上了才发现药没了,也就将错就错留下了。”
洛羽点头,“对,这就是关键。”她解释说,“写之前不知道没有,就说明本来药房里应该是有的。所以想要知道宋惜言到底来拿了什么药,其实可以查查最近十多天的药房的盘点记录,就能推测个大概。”
她们二人正议论到关键之处,根本没有留意身边那人有了动静。方罂之前下手不重,所以昏迷时间不会太久。此刻,那人迷迷糊糊的,根本听不清洛羽与方罂的对话,只知道一点点向门口的方向移动,伺机逃跑。
幸好方罂眼疾手快抓个正着。见逃跑无望,那人立刻跪下磕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洛羽俯身盯着那人。
那人方一抬头,又立刻开始磕头,“王后娘娘饶命。”
“郭莱,这五根人参是你偷的呢,还是偷的呢?”洛羽拿着那个包袱在他眼前晃了晃。
郭莱冲着洛羽笑得谄媚,“王后娘娘误会了,这是江御医让人拿的。”
“哦?如此看来,我错怪你了。”洛羽又拿着包袱逗他玩,“想要吗?”
“想要,想要。”郭莱伸手去够,不心碰到了一旁的梯子,撞到药柜上发出了不的声响。
洛羽和方罂皆是一惊,生怕惊动了值夜的太医,郭莱倒是显得十分坦然。趁着洛羽分神,他一把抢过了包袱。末了,还磕了个头,“人谢过王后娘娘。”
这句话说的声音可不,方罂连忙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捂住嘴巴,低声威胁道:“老实点!把人招惹来了,对你可没好处。”
郭莱不能说话,只能不停地点头。方罂捂着他嘴巴的同时,凑到门口去,推开缝隙,探看外面的情况。方才那番动静似乎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方罂发现这子的脑袋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胸口。
她一把推开郭莱,然后掏出了匕首,咬牙切齿却只能压低音量说道:“你子干什么呢?”
“怎么了?”突然的剑拔弩张,让洛羽搞不清状况。
却见方罂双目圆睁,充满怒意。而郭莱却依旧笑得谄媚,对着方罂作揖,“好姐姐,这也不能怪我啊。你捂着我,我实在喘不上气了。而且我个头矮,这脑袋只靠在姐姐你的……”他想指又不敢指地,看了看方罂。
“你还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这子花花肠子不少啊?”洛羽也大概听懂了来龙去脉,故意吓唬郭莱,“此刻月黑风高,无人知晓,不如一刀解决了这子,省的留下恶心人。”
不成想,洛羽的话并未吓到郭莱,“娘娘又拿的玩笑了不是。”他反而不以为意地找了张椅子坐下,一手抱着那个人参包袱,一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我的命不值钱,就怕到时死的时候大喊大叫,惹来了值夜的孙太医,那就不好了。”
“既知如此,你还不声点!”方罂收回了刀,却依旧怒气不减地瞪着郭莱。
而郭莱却一边打哈欠,一边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见那子如此肆无忌惮,洛羽便也了然了,说道:“看来你是惯犯,故意今晚行窃。怕是知道今日的值夜太医睡觉雷打都不醒吧。”洛羽拽了拽郭莱怀里的包袱,“这五棵人参能在宫外换多少银子?”
郭莱不肯撒手,“诶呦,娘娘冤枉啊,真的是掌印大人让我拿的。”他的求饶丝毫没有诚意,继续说着拙劣的谎话。
“偷盗宫中财物,是死罪。”方罂说着五年前别人对她说的话。
郭莱点点头,“是死罪。但是只有被发现了,才会死。可的没被发现啊。”
方罂冷笑一声,“没被发现吗?”
“被发现了吗?”郭莱笑着反问。
洛羽在一边听着,发现这孩还真不简单。从最初的惊恐到此刻的镇静,他过渡得极其顺畅,像是见过大风大浪一般,自信能在任何情况下全身而退。
他说的对,他没被发现,因为洛羽和方罂根本不能将他正法,否则她们自己也会陷入困境,除非真的杀了他一了百了。但这条命,洛羽要留着,因为宋惜言取药的那页记录上,同样有郭莱的名字。“你是没被发现。”洛羽说,“但我被发现了。”
闻言,郭莱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僵住。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换了副神情,噗通一声跪在洛羽面前。“娘娘没被发现。这里这么黑,人什么都没看见。”
“一个王后想要让一个药童永远闭嘴,一定有一千种方法。”洛羽笑着拍了拍郭莱的头,“你觉得我会选哪一种。”
“选对娘娘最有利的那一种。”郭莱又换上了谄媚的笑容,他抬头望着洛羽,“娘娘深夜驾临太医局,路上黑,总要有人为娘娘在前头提灯引路才是。如果娘娘看得起人,人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听完这句话,洛羽笑了,但笑容里不乏苦涩。这个瘦骨嶙峋的男孩只有十岁上下,本是顽劣调皮的年纪,却如此事故圆滑,不像个孩子,倒像个摸爬滚打惯了的油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他变成这幅模样。
没空无病呻吟,洛羽直奔主题。她把那本簿子扔在郭莱面前,“这个是你经办的,缺的是什么药?”
“这个……”他拿起簿子仔细看了看,“不是人经办的。人签了名字,是因为人昨天当值,而昨天江大人临时要检查药房、盘点药材,还把我们药童都赶出了药房,独自一人检查。的当时怕被责骂,手忙脚乱之下,才临时补上了自己的名字。”怕洛羽不相信,郭莱又接着道:“娘娘看,我的签名和其他时候写的不同,明显是慌乱中写下的。真的不是我经办的。”他一边磕头一边说:“不敢欺瞒娘娘,句句属实。”
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幸好还有后手。“看来,你对于我来说并无用处。”
郭莱立刻表忠心说道:“人虽然来太医局不到两年时间,但这里的事情摸得门儿清。留着人,一定有娘娘用得上的地方。”
“是吗?那我想看看这个月太医局的盘点记录。想必,这次你能用得上了吧。”
郭莱显得颇为犹豫,但咬咬牙也应了下来,“人能,能替娘娘搞到。不过,要费些功夫。”
“需要多少时间?”
郭莱想了想,回答说,“三天,三天时间,定为娘娘双手奉上。”
……
洛羽让郭莱先一步离开了太医局,至于那五棵人参,自然是让他一并带走。如此,也可留下把柄以作牵制。将药房收拾妥当,她们二人才返回了景晖宫。
不过洛羽没有立刻返回寝殿,她指了指宋惜言的房间。方罂点头意会。今日事今日毕,不需再寻时机,现在就去找宋惜言当面问个清楚。
房门轻轻一推便被打开了。洛羽与方罂相互看了一眼,只觉今夜之事处处透着蹊跷。方罂挡在洛羽前面,先一步进入房中,确定没有危险,才让洛羽跟了进来。趁着月色,看见了空空如也的床榻,洛羽眉头紧锁。“此刻能去哪里?”
方罂叹气道:“这个时辰若是不在,恐怕是回不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却让洛羽心烦意乱。她转身离开,向寝殿方向而去。方罂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内殿,洛羽泄气般地往床榻上一躺,长长地出了口气。“不知为何,我胸口闷极了,感觉有些不好。”她又叹了口气。
方罂宽慰道:“娘娘也不必太灰心,太医局那边不还留着一手吗?”
洛羽觉得不容乐观,她说:“我今早就去了宋惜言的房间,那时她就已经不在了。昨天最后一次见到她,是晚膳时间。你说会不会是昨天深夜有人进入景晖宫,带走了宋惜言?”
“深夜进入景晖宫?”方罂摇了摇头,“要想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王后寝宫,还要带走一个大活人,并且不发出任何动静声响,这也太难了。除非……”
“除非景晖宫里有内应。先迷晕了宋惜言,再开门放人进来。”洛羽忽地从榻坐起来。“会是墨宣吗?”她推测道:“墨宣昨日看到我与宋惜言一同进出,心中起疑,所以去陛下那里告状。他们觉得宋惜言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让她在我面前消失。”可而后洛羽又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说法,“若是如此,那她今日定会阻止我去太医局,更会阻拦我去查清中毒之事。”
“除了内应,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宋惜言是自己离开景晖宫的。”
“她逃跑了?”
“娘娘需要我去找宋惜言吗?”
“找!她身上有我要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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