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李继宏的房间,依然是昨日的奢华,张灯结彩,被红褥绿,猊香犹在,但人不在,偌大的婚房中显得孤孤单单,冷冷清清。
李继宏更是神伤,只觉的全身没有半丝的力气,扒了染血的外衫,倒头便睡。
刚刚勉强入眠,模糊中便似乎觉得有人推开了房门硬闯了进i。
李继宏正想谁这么大胆的时候,啪啪!两棍子已经狠狠地敲在了身上。
“谁啊?!”李继宏当场就气的跳了起i抬头一看,却是李丽春,不由更是恼火,大怒道:“姐,你干什么?干嘛打我?!”
李丽春便伸出玉指,指着李继宏大骂道:“说的你今天是不是去祸害了方倚璧,还杀了人家全家?”
“她们这是咎由自取!”李继宏不耐烦地道。
李丽春银牙都要咬碎,强压住心中滔天的怒火诘问道:“什么叫咎由自取?你用下三滥的手段逼婚,现在方落雁带毋宝箱走了,你却把怒火都宣泄在方家人身上,还做的那么禽兽不如,你还是人吗?”
李继宏也大为光火地道:“是!我是禽兽不如!可方落雁和毋宝箱这么做,让我如何在全成都人面前抬起头i?我要是不毁了方倚璧,又怎么可能压的过方落雁?”
李丽春莫名惊诧,不敢置信地道:“你祸害了方家一家,就是为了压的过方落雁?”
“那还会怎样?你弟弟我在成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i没有哪个谁能比的过我去;可是这个方落雁一i,我就从i没有这么丢脸过,我不能这么一直被他压着,即便再多的被人骂,我也绝对的不会让他好过!更何况毋宝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既然敢如此的对我,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你……”李丽春没想到李继宏如此地固执,见再也说不通,气的摔下棍子便。
李继宏便问道:“你到哪里去?”
李丽春愤怒地道:“你杀了方倚璧,南玉屏必然回i要跟你算账,我现在就到方家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劝劝他!”
李继宏不屑地道:“一个破副将而已,我还从i没把他放在眼里,哦,对了我倒忘了,他一直是你最喜欢的人,你这么着急地去,是怕他i自己送死吧?”
李丽春又气又急,怒骂道:“你闭嘴吧你!”
李继宏却冷笑道:“姐别忘了,你现在已经许配给表哥了,做事不要太出格!更何况,你现在还在禁足中,爹这两天忙,暂时忘了把你禁锢在你的房间中,你觉得你出的去?”
李丽春的火儿腾的一声便上i了,怒道:“张业的事情会爹强行安排的,我一直没有同意!更何况,我只是出去一下就回i,又不是不回i了,他可以派人跟着!”
李继宏不由斜眼冷睨,嘲讽道:“呦呦呦,说到担心起南玉屏的性命i,你就急得跟个什么似的,可是你要搞清楚,奸杀方倚璧的是你弟弟,亲弟弟,你去了,能劝春好结果?他会听你的?你还真以为你去了,我们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你做梦!他要送死尽管让他i,反正毋宝箱已经走了,我也活腻了,尽管让他i!”
李丽春一愣,不由得大骂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是!我是不可理喻,不过,你要想出去,先问问爹答应不答应吧!i外面跟着我姐的人,去通报我爹一声,就说我姐想出去到方家看看,看他答应不答应!否则,我姐要是擅自出去了,小心你们的小命儿!”
李丽春一愣,随即破口大骂:“李继宏,你混蛋!”
“是是,我混蛋,你可以走了吗?我要睡觉!”李继宏粗暴地将李丽春赶了出去,狠狠地关上了房门,又扭头去睡。
李丽春没办法,只得退了出i,却看看身边的娟儿等数个丫头,逐渐地平静了下i,冷然道:“我要出去,你真的要去报信吗?”
娟儿等人连忙躬身,,装作可怜地道:“还请小姐可怜我们,我们家里都还有一大家子的人呢!”
李丽春气不朝一处打i,知道出去是不可能了,只有在心底暗暗地祈祷道:“南大哥,方姑娘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很恨继宏,但求千万不要i啊,你i了,必然会必死无疑!”
方家,白烛魇魇,夜风中,忽明忽暗,似乎要随时熄灭。
南玉屏便独坐在庭院的台阶上,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三具棺椁。
眼前,又浮现出方倚璧的音容笑貌出i,他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似乎就在身边眼前。
“笨蛋,你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
“我看是你南大哥故意让着她吧?要不然以你南大哥的棋力,纵然是要输,也没个七战全输的道理,是不是呀?”
“哦,不就是两局棋嘛,你倒是赢一局我看哪!”
“我生什么气了?他们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即纵再输上个十局八局,又与我何干?”
前事历历在目,你是何等的清晰,繁华
石青玉和石润霞带着小壶拎着吃食一起进i了,问道:“大哥,吃点东西?”
南玉屏从往日地遐思中清醒过i,摇了摇头。
“吃不下?那喝点酒?”石青玉又道,递过了一只酒坛。
南玉屏点点头,接了过i,拍开泥封,仰头一注,酒香香甜,清澈!
“知味楼窖藏的黄醅酒?”南玉屏问道。
“我特地为你打i!”石青玉点点头。
“好兄弟!”南玉屏拍了拍石青玉的肩膀,又回头朝石润霞道:“霞儿,你不i点儿,我知道你是能喝的!”
石润霞却难得地摇了摇头,苦涩地道:“平日里我还大咧咧的惯了,但今日,我就不喝了吧!”
南玉屏便不再劝她,再一抖手,又是一注甘泉倾入咽喉。
酒香醇厚,清冽,入喉极柔宛如情人之手,这也是知味楼的压箱底好酒,轻易不愿意卖出,今日也不知道石青玉花了什么代价求得了这一坛。
南玉屏直接干了半坛,喝到兴处,突然将酒坛往地上一蹲,伸手一把抄起了原本坐在屁股下面呃碧水剑,一个筋斗便翻到了院子里,呛啷一声便抽出了碧水剑,一边舞剑一边长吟道:“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i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石青玉和石润霞知道他吟的是杜甫的《饮中八仙歌》,这首诗是杜甫为长安八位名人所做,更是着重突出了李白这位杜甫引为至交知交好友的狂放豪迈与不羁。
而此时此地,南玉屏一身白衣,半醉半醒剑气纵横之间i吟这首诗,清风明月之下,一时竟有了丝毫李太白的影子。
石青玉和石润霞都知道他痛苦地是什么,想宣泄的又是什么,都没有打扰他,而石润霞看着院中舞剑的南玉屏,又再看看寒戚戚停放在那里的方倚璧的棺椁,知道南玉屏实在爱那里为她舞剑,为她思念。
一朝红颜,须日之间竟成冷尸一条,即便如神经大条似石润霞,也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看看院中翠竹依旧青青,不由又想起方倚璧初入成都时的繁华i;对棋之时有毋宝瑶,毋宝晴,毋宝箱,她那时候是何等的自信、犀利,意气风发?
“你既不愿意说,我也懒的再问,只不要请那些禄囊酒袋i也就是了!”
“霞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敢情这霞妹妹摆的是鸿门宴哪!”
“是呀,曹操尚与刘备煮酒论英雄,却没有想到霞儿却是这般的吝啬,竟连茶都免了。”“只是你坐还是不坐?”
“坐!为什么不坐?棋者,性也,纵横之上,非但可以言兵,更可以言道,不是吗?”
“这正是我想的!”
“我虽已知道结果,可我这个人天生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凡事总要求一个明白,从i不知道什么是‘和’!”
在毋宝晴三姐妹造访方家的时候,她又是那么的活泼狡黠
“娘,你看够了吗?不要只看两个就花了眼,这里还有一个更适合做你媳妇儿的呢!”
“哦,她说她很乐意,还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过门儿呢?”
“大家听听,我这也叫‘睚眦必报’?这几天我哪里招她惹她了,你们听听她方才那些话,简直跟我有什么仇似的,你们说我该不该?”
“霞儿,她们是一家人,你怎么反倒也帮着她们说话?”
“也没有什么。我也只是‘凑巧’中做成了而已,不过也就得了那么一点儿,所以直到今日才拿出i跟各位分享。”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不知道,这东西最是不喜见光,打开一次,它的精华就走掉一半,如此三次,这茶也就完了,错非今日,我还不打开呢!”
“怎么不是,你还不喝茶?”
“不错,正是‘惊双燕’,不过,据说它身上有那么一点儿所谓的‘不祥之气’,怕冲撞了客人,所以我才特地的把它遮起i了!’
马球大赛之时,步打球之时她又是那么的矫健;
十日会棋之时,她又是那么的犀利、锋锐、盛气凌人,让以进攻犀利著称的钱元禧正盯着棋盘在吃吃的傻笑,直接怀疑人生。那时候,当曹宏达宣布会棋结果的时候,不但李丽春、毋宝晴、方倚璧、小雨、南玉屏、顾沅、徐志浩。庄梦之,就连外面的毋宝箱、毋宝瑶、赵元振、赵镜儿、王婷、石青玉、张巧、徐光浦、李昊、李平、李继宏、李桂、候令钦、张承驿、王雨知、石润霞、胡宗伟还有许许多多前i等结果的大蜀官民,无不齐声欢呼,欢喜雀跃,那场面是是何等的热闹繁华,欢呼喜庆!
昨日繁华犹历历在目,方倚璧的音容笑貌,靓姿倩影也仿佛恍若立在眼前,现在却只留下冷棺一座,石润霞不由也觉得时光倥偬,恍如隔世,不由黯然神伤,两行清泪,已不知不觉中顺着脸颊滑落下i。
南玉屏舞完剑,又坐下i喝酒,提坛狂饮,饮毕,便大声长念《楚辞渔父》。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
念两句,便酌两口,再念两句,再酌两口,终至声渐不闻,彻底醉倒过去。
石润霞看着醉卧在地上的南玉屏,心痛地道:“哥,你说方姐姐这一去,南大哥可怎么过啊?”
石青玉也黯然,失神地道:“我也不知道,大哥与倚璧妹子虽然并未成亲,但一向情深,一直都把对方当做了彼此的唯一,但这次是李继宏的报复,李家势大,李仁罕又是独子,必然会全力维护李继宏的周全,昨夜李继宏杀了城门尉与那么呕的士兵,也只是换的了一个软禁家中,可想而知皇上和朝中对李家忌惮到了一个什么程度,我们能求得公道的机会……几乎没有!”
“那……那可怎么办?我婶娘和方姐姐就这么白死了?难道和世间就真的没有法理与公道了吗?”石润霞不由又气又急地道。
“法理与公道一向是给弱者树立的规则与囚笼,强迫其遵守,从i就不是能钳制强者的枷锁,就譬如你走在路上,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就比如你在树林中射死了一只鹿,射死了一只野雉,如果按照它们的公理你是杀人者,是凶手,应当抵命,但你是强者,可以不在乎它们的死活,甚至还可以以此为乐,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这就是强者和弱者看待彼此的差异,而我们,现在就属于弱者,方家的今天,就是跟强者结仇的结果,二哥,就是因为得罪了李继宏,所以才招致了今日惨遭灭门的结果。
如果你不自量力,硬要非要去跟李家要个什么公道的话,方家今日的下场,恐怕就是我们石家明日的下场,你觉得我们能比方家强多少?哦知道你性子野,跟婶娘和倚璧的感情也深,除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甘于罢休,但我再给你举一个例子,如果你在射猎的时候射死了一只野雉,然后一群的野雉扑上i向你复仇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石润霞不由愣住,怔怔地看着院子里摆的三具棺椁想了好一会儿方心情低沉地道:“那哥哥,这仇我们就不报了吗?”
石青玉也摇摇头,又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睡得深沉的南玉屏一眼,很有深意地道:“那倒也不一定,七情六欲,爱恨情仇,人之本分,倘若没有了这些,人又怎么能称之为人?与那些冷血的畜生又有何异?但关键的还是要看时机,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古今多少朝代,皇帝都要轮流坐,又有谁能总站在高峰?勾践也曾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们又为什么不能避其锋芒,忍得一时保全此身方有i日?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石润霞看着卧在地上的南玉屏,也秒懂了自家哥哥的意思,便顺着石青玉的话道:“好吧,今日天也不早了,我们也早日回去吧,毕竟明日还要给婶娘和姐姐送行,缺了谁都不好!”
石青玉点点头,颇有深意地看了南玉屏一眼,也点头道:“好吧,也让大哥跟倚璧妹妹再单独多相处相处,毕竟,以后再也见不着了,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总该做该做的事情!”
两人齐齐一声叹息,联袂出府门。
当两个人跨出府门的那一瞬,一直醉倒在地上的南玉屏醒了,缓缓地站了起i,眸子中全是泪水,喃喃地道:“青玉,霞儿,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早已经孑然一人,倚璧又遭受如此奇耻大辱,明日之后,我若不以这三尺碧水剑搏上一搏,又怎能苟且为人?”
“哥哥,明日是方家的送葬之日,南大哥可能不会有什么动作,但明日之后,南大哥怎么办”回家的路上,石润霞不由忧愁地道。
石青玉也担忧地道:“该说的,今天晚上我已经都说了,他要是能想通那是最好,若是想不通……那我们就只能一直看住他了,以一人之力,硬撼李家,那绝对的不现实,方家已经死的只剩下一口了,我们总不能看着南家也绝根吧……谁?!”
石青玉蓦然发现似乎有人跟踪,立刻猛地一扭头回看,却见大街上空阔寂寥,并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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