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何是父亲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自然百般疼爱,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何采薇记得十四岁生辰的那年,自己的确被人推下了池塘,当时她并没有看见是谁出的手,不过何确实是站在她的身后。
接着她就生了一场重病,躺了大半个月也不见好,大夫一度还让府里准备了后事,结果自己就那么熬了过i。病好之后,周围的人都说是四爷何下的手,她一气之下跑去祖母那儿理论,又哭闹着让父亲严惩何。
因为这事,祖母愈发的不喜欢她。邓姨娘更是视她为眼中钉。
从那以后,她在何家的处境越i越艰难,虽有父亲疼爱,却仍旧难护她周全。
何采薇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妈妈真的认为是哥儿推我下池塘的?哥儿还不满六岁,哪里i的那么大的力气?”
这时水香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i,陈妈妈正转身去接,听了何采薇这话,脚下的动作一顿,对水香递了个眼色,水香会意将铜盆放在洗漱的木架子上。陈妈妈转回身几步到床边,圆圆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平。
“小姐,四爷是个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就说那天明明是小姐的生辰,四爷泼辣起i谁的面子都不给,对三爷不依不饶,三爷足足高了四爷一个头,四爷一旦发起狠i就使出蛮劲,三爷也打不过四爷,柳姨娘也是个心里没数的,只知道避让,也不站出i替三爷说说话。”
“小姐就是心地好,谁都看见是四爷下的手,奴婢就是替小姐不值,小姐是嫡女,哪能让四爷仗着老爷的宠爱就无法无天!”
陈妈妈抬了抬衣袖,压了一下湿润的眼角,见何采薇脸色微微有些沉,暗暗松了一口气。
何采薇神情有些冷,何虽然是庶出,那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陈妈妈只是个下人,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大不敬,却还理直气壮,半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何采薇记得这个陈妈妈当初时常为她出谋划策,看似尽责尽力,其实是不遗余力地挑拨她与邓姨娘的关系。
邓姨娘有四爷傍身,父亲自然看中几分,她与四爷相争,就像是鸡蛋碰石头,虽然石头不会碎,却也会惹i一身脏,而隔岸观火的姚姨娘就能渔翁得利,最终得到父亲的另眼相待。
陈妈妈替何采薇捏了一下被角,转身去木架子旁搓洗棉巾,为何采薇净面净手,又吩咐水香捧i痰盂,伺候何采薇擦牙漱口。
这时外间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水香忙打起帘子,一个身材高挑、眉眼细长,穿着墨绿色短袄、藏青色绣缠枝海棠花马面裙的妇人急急走了进i。
这是姚姨娘,头发挽了个垂鬟分肖髻,斜斜插着一支金镶珠石彩簪钗,二十五岁的年纪看起i还如碧玉年华的少女
“二小姐”姚姨娘曲膝行下一礼,眼中含泪,轻轻唤着她,语调不高不低,细软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前世何采薇因一场意外摔断左腿,姚姨娘所生的四小姐何蓁蓁代替她出嫁,虽然之后姚姨娘依然托人照顾她,何蓁蓁也四处帮忙打听名医i为她诊治,但她心里始终是有了隔阂。
或许当初的那场意外并非是真的意外,而是
何采薇被自己突如其i的想法惊了一跳,如果如果真是有人害她,会不会就是姚姨娘?
何采薇下意识的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会的,纵使姚姨娘对她不是真心实意,却也不敢胆大妄为害人性命。
那会是谁呢?
“姨太太这是心疼小姐,小姐病了这么久,姨太太每天都i,小姐身子金贵,姨太太看着小姐受苦就忍不住落泪难过,唉,小姐这一病,姨太太可是吃不下睡不着,消瘦了一大圈。”陈妈妈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忙接了一句解释的话,说到最后叹了口气,似乎也跟着难过起i。
“妈妈!照顾二小姐是我的本分!”姚姨娘嗔怪一句,责怪陈妈妈多嘴,脸颊微红,像是因为被揭穿了一番好意而懊恼。陈妈妈歉意的欠了欠身,默默退到一旁。
姚姨娘上前几步走到床边坐下,问道:“好些了吗?”
何采薇点了点头。姚姨娘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边关切地道:“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池塘的水冻人,就怕伤了身骨,落下什么病根,等会儿大夫i了,再仔细好生瞧瞧,不过……”
说到这顿了顿,又将棉被捏了捏,往上提了一下,微微抬了抬眸,似乎斟酌了片刻,“……你可得当我一句劝,四爷还小,不通人情,我知道这次你受了不少苦,可再苦也不能和四爷较劲,邓姨娘深得老爷的心,四爷又是老爷的长子,老爷自然会偏袒一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落水的事就这么揭过去,闹大了始终对你不好。”
何采薇捧着手炉的双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姚姨娘,轻声回着话:“姨娘说的是,四弟年少,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该计较,姨娘放心便是,我不会让父亲为难的。”
前世姚姨娘生下儿子何晓后,在何家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动,父亲何蔚礼对姚姨娘信任有加,祖母靳氏对姚姨娘更是不疑有他,何蓁蓁出嫁前,父亲抬了姚姨娘为平妻。而在这之前,邓姨娘却是极受父亲怜惜。
姚姨娘眼神微微闪躲,转瞬又恢复了平常,轻轻握住何采薇的手温声道:“二小姐好生歇着,我先去老夫人那儿报个平安,得空就过i看你。”然后吩咐水香给手炉里添些炭火。
何采薇目送姚姨娘离开,心里想着前世的种种。
她记得当初姚姨娘生下儿子,父亲十分高兴,携着全家上山还愿。那些天连连大雨,虽然天空短暂放晴,却是山石不稳,她听闻一个大户人家在返回途中路遇山石滑落,她以为是刚礼佛离开的母亲
她惊惧之下不顾安危冲出寺庙去寻,最后却是滚下山坡摔断左腿。
那时母亲已经嫁去了颍州府的周家,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汝宁府的寺庙礼佛,这一环一扣未免太过巧合,像是有人故意设下了圈套等着她上钩。
一颗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像是雨后春笋很快就遍布开i。
到底是谁要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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