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来云深了？”顾一闻努力打破这份沉闷，心里惦记着其他事，想赶紧离开。
但是付宁却好像看透了顾一闻眼底的焦急，静静望着他：“一闻，去你办公室吧，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付宁对顾一闻的办公室并不陌生，以前经常强硬地来过几次，所以在顾一闻开口之前，先一步走去。
顾一闻右手拨弄了几下眉角，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无声叹气，随后也跟着付宁去了。
……
今天难得明媚，窗外晴空万里。
顾一闻拉开百叶窗，任温暖的阳光懒懒洒在办公室里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按惯例，为来他办公室的客人冲上一杯现煮的咖啡。
付宁坐在黑色皮质沙发里环视这间办公室，想着最后一次来，已经是半年之前的事了，记得那时候也是她强行挤进来的，但是每每想到，顾一闻很少会让谈公事以外的人——尤其是女人——进来，她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
这里没有任何属于女人的香水味，只有旁边一株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散发的一股不算赖的清香。
她看向顾一闻在忙碌的身影，像个孩子似的托腮看着。
她很喜欢这么看他，从大学时候开始就喜欢，记得那时候顾一闻还没将叛逆收敛的这么好，偶尔还会无惧无畏地与那些对华人有种族歧视的人大打出手。她是唯一一个勉强被接受，可以给他上药的女生。虽然她知道，这他对她的信任，不过只是得益于那时候她与莫逸天关系很好顾一闻并不是真的相信她，而是信任莫逸天。
倒好咖啡，顾一闻将杯子推到付宁面前，但他并没给自己倒，似乎并没打算将太多时间放在这次谈话里。
顾一闻的冷漠，付宁也习惯了，所以可以故作看不见，放下包，慢慢品他亲手为她煮的咖啡。
“还是那么清淡。”付宁笑笑，“真有点怀念你在美国时候享受浓烈味道的岁月。”
“太浓的东西对身体不好。”顾一闻回答，声音平淡无温，“你最好也别再喝浓咖啡了。”
听到顾一闻记得她的喜好，付宁的眼里一下闪出了光彩，像是少女一样笑着点点头，双手捧着咖啡又喝了一口。刚要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顾一闻却出言截断了这个话题。
“付宁，来找我有什么事？”顾一闻叠着腿向沙发旁靠靠，乌黑的眼底毫无波澜。
付宁有些失望，用力喝了一口咖啡，半晌，说道：“我是来为上次……跑到你这里来，撒酒疯道歉的……本来我该早点来的，但是鉴定所临时有事，出了一趟差……”付宁抬起精致的眸子窥看顾一闻，“你……生气了吗？”
顾一闻一时没想到付宁所说的“生气”，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个事……应该是我对你抱歉才是，而且，你也发过消息了，早就翻片儿了。”
“可是你并没特别回我，只是很少的几个字，我在想……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只是一向不太喜欢说太多……”
“所以，你只是根本不在乎我，所以，你不是不生气，而是连对我生气，都觉得没有必要。”
付宁突然所出口，垂着眼，没有看顾一闻，双手捧得更紧。
顾一闻启唇，本想要说什么，但是同时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愿给付宁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
半晌，顾一闻坐直，正视付宁。
“付宁，我们不可能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付宁嘴唇有着细微的抽动，她维护着她的自尊，强忍住任何几乎要满溢的情绪，只盯着那杯咖啡，不看顾一闻的眼睛，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
“这句话，你又不是说了一两次了，从我第一次说喜欢你，你就开始说了。”付宁又抿了一口咖啡，好像一点都不在乎顾一闻的话，但接着，付宁的眸子略微沉了沉，“这趟回美国，家里人问起结婚的事……虽然那边没有强迫我的意思，可是……”
付宁终于将咖啡杯放下，强行微笑着看向顾一闻。
“一闻，哪怕是装的，跟我去一趟美国吧，算是帮我解围？”
“抱歉。”顾一闻言简意赅地回答，“这个忙我帮不上。”顿顿，顾一闻又道，“付宁，我们只是朋友，确切的说，你是莫逸天的朋友，我们甚至算不上亲密……真的要帮忙，难道不是逸天更合适吗？”
付宁的脸突然冷了一下：“为什么要提莫逸天，我喜欢你，和莫逸天没有任何关系。我和他也算不上亲密的朋友，不是吗？我们甚至相互看不上彼此，如果你是因为他——”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顾一闻一句话落锤，最后，有补了一句，“付宁，我有喜欢的人了，还是那句话，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付宁哑然，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
她默默垂下头，盯着那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又一次地将杯子捧起，“哦”了一声，然后默默喝咖啡，再接着，付宁又和顾一闻说了几句与工作有关的事。其余的，付宁再也没提一句。她就像平时一样，专业，理智，顾一闻也用最专业的口吻去回答付宁的每一句问话。
这样的状态，直到顾一闻和付宁一同站上电梯，才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付宁脸上的专业笑容渐渐收敛，苍白的左手扶着电梯扶手，感受着那一点点下坠的感觉。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付宁问道。
顾一闻站在她身侧，看着上面从“10”开始下落的数字：“谁？”
付宁不愿启齿，但还是咬牙说了那几个字：“你喜欢的人。”
顾一闻想起赵晴那张让她又爱又恨的脸，不仅动动唇：“她是——”
话未出口，电梯突然沉了一下，有人在八楼按了电梯。
顾一闻下意识收住话题，向后退了半步给准备进来的人让出空间。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顾一闻突然愣住了。
因为那张前一秒浮现在他脑海里的脸，此刻竟然真真正正地映在了他的眼底。
货真价实的赵晴，一脸没睡好的样子、丑的不行的赵晴。
站在电梯门口的赵晴明显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顾一闻，一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她决然想不到，自己已经努力在绕道了，为什么偏偏在这里碰到他！
第一反应，赵晴是想转身就跑的，但是余光突然瞥见了站在顾一闻身旁的付宁。没由来心里沉了一下，在捋清自己的脑子之前，身体先一步行动，简单地对顾一闻点头招呼，就这样走了进来，一转脚立在了楼层钮的前面。
电梯门关上了，电梯再一次往下走，镜面门里，映出了三个人彷徨的脸。
付宁并没理会刚进来的赵晴，就像当她不存在。
赵晴也不乱看，同样好像当旁边两个是陌生人。
空气里突然添置了一种很微妙的气氛，方才漠然站在中间的顾一闻紧绷了起来，最开始的主动位突然变得骑虎难下。
有付宁在，顾一闻不好和赵晴多说什么，只得从镜面里看向赵晴。
她正若有似无地按那个“1”键，似乎觉得这电梯走的太慢。
然而，正是在这样的气氛中间，付宁又突然追起了刚才被放下的问题。
“所以，她是什么样的人？”
这回尴尬了。
顾一闻又瞥了眼镜中的赵晴，莫名的想起了个有趣的事，一转语态，说道：“是个性格蹩脚，说话不中听，明明约定好又不等人，还到处招蜂引蝶的女人。”
赵晴按电梯钮的指尖儿突然顿了下，然后又慢慢地按了起来。
付宁觉出顾一闻的语气和刚才不一样了，同样透过镜面看向顾一闻，正好看到顾一闻的视线正落在镜面角落里的半张脸上，漂亮的眸子微动，忽然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搭在电梯扶手上的指尖儿渐渐收紧。
“那对你来说，她是什么样的存在？喜欢的？有兴趣的？想交往的？”
顾一闻捕捉到镜子里，赵晴眼神的一瞬飘忽，斩钉截铁道：“是非她不娶的。”
赵晴眸子突然抬起，透过镜子看向顾一闻，两人视线有一瞬交叠，赵晴又立刻低下头继续按她的“1”，这回按得更快了，越来越快。
付宁则是愕然地看向顾一闻，几秒后，又转回头笑了。
“非她不娶……？她这么重要吗？”
“对。”顾一闻毫不犹豫地回答，“对我来说，她最重要。”
在一阵下沉后，电梯终于停在了一楼，电梯门开始轰隆隆的响，即将开启。
这尴尬的气氛，终于要结束了，顾一闻在心底松口气。
但是就在电梯门开启的一瞬，付宁对顾一闻说道：“那她知道，我们上床的事吗？”
哗啦——！
电梯门开了。
赵晴盯着那个“1”愣住了，顾一闻则是反射性地回望付宁也愣住了，只有付宁静默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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