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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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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70、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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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大家都聚集在赵旭日说的那个地方,这里山连着山,不是乱石嶙峋,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丛林,树木高耸入云,连方向都很难辨别。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空地,看看四周的坏境,四面八方几乎一模一样,很容易迷失方向。果然像赵旭日说的那样,就算带了人来,恐怕在这里转上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什么山谷的入口,王寅等人四周看了看,不禁都有些气馁。

    叶义晖问道:“赵兄,你确定就是这里?”

    赵旭日点点头,“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

    叶义晖无奈道:“一般说来,人出没的地方,总会留下些痕迹,可说来奇怪,我刚才仔细看过了周边,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王寅窝着一肚子气,问道:“这里每座山都差不多,你不会弄错吗?”

    赵旭日同样没好气,“若这么容易找到,你们还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了这些日子?”

    王寅大步往前,“你……”

    叶义超忙拦道:“两位莫急,现在不是起争执的时候!”

    萧予清转头向赵旭日,“她让你把孩子带来,可说了怎么接你们去?”

    赵旭日摇了摇头,“只说带到这里来之后,自会有人接应!”忽然一拍脑袋,“她说只可我带孩子两个人,否则就不会带我入谷!会不会是现在我们人太多了,所以没人来?”

    杨茂城道:“南疆也多有山地丛林,只是气候湿润,与这里颇为不同。依我看,山地虽看上去差不多,但熟悉地形的人必然能分辨出,这世上哪有一模一样的两座山?”

    叶义超点头道:“赵兄说的不无道理,很有可能这附近有人常来查看,若见到我们这么多人,恐怕就不会出现了。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我们正好自己找找。”

    薛成义沉声道:“这山谷的入口必不寻常,赵兄被他们迷晕了之后在这里醒过来,再从这里到草原,用了一天一夜,跟我们这两天紧赶慢赶用的时间一样!由此看来,他们把赵兄从那里带出来,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所以进到山谷的入口很可能就在这附近,只是我们没有找到而已!”

    王寅叫道:“一点不错!这里到处没有人出没的迹象,就是最大的可疑,是有人刻意抹去了痕迹,不想被人发现!”

    萧予清看了看周围,“这样吧,你们分头找找,无论有没有什么发现,半个时辰后再回来这里。”

    杨景琰一直在旁没有吭声,这时大家都走了,也没有人叫他一起去,他干脆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一转头,才看到萧予清还站在原地,没有去找那山谷的入口。

    他呆了一呆,站了起来,刚想走过去,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去关心他?重新坐了下来,故意看向别处。少年心性总是有些倔意,过了一会儿,他却实在忍不住,转头看向萧予清。

    他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群山,浑然天成的气势,和略有些落寞的背影。杨景琰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口袋里的镯子,那是昨日萧予清让他交给那个王妃的东西。

    他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管他们是在什么样的情况相见,不管他们各自心里有什么样的看法,他硬是觉得他亲切,几乎不用别人多说一句,他几乎已经可以原谅他当年的“抛弃”。他的妻子被人掳走下落不明,别人说他如何着急恼恨,伤心欲狂,可他看到的他,却是如此冷静的模样,甚至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看上去似乎都要比他更着急,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若不能同生,共死也无怨”。这是他让他传达的话,同生共死,明明这种感情已经强烈到他无法体会,可他,为什么还是这样淡淡的样子……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杨景琰猛地站起来,若两个人已经决定同生共死,还有什么好怕?他看着萧予清,只觉得自己的心又一次被震撼,他觉得自己不会猜错,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能了解他的想法。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觉得“若不能同生,共死也无怨”?

    “我母亲……我是说娜丹,”他开口道:“在你眼里,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萧予清回过头来,目光停留在他脸上。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战场上,我并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后来知道原来她是罗英的公主。她很勇敢,很有智谋,也很有野心,坚决果断,她的武功气魄,都不输给男子。”

    他说的平静无波,好像说的只是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

    “你在形容一个战士,而不是一个女人!”杨景琰拽紧了拳头,“你从未喜欢过她,是吗?”

    “罗英与凌朝纷争不断,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真正的和平,追溯到前朝,也是如此,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几朝几代,罗英与汉族皇室都有过通婚,那也只是维持了暂时的和平,罗英人狼子野心,历代大汗都想独占草原,也想侵占西疆,把凌朝的百姓当做他们的奴隶,我与她各为其主,从来立场就不同,没有想过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

    杨景琰脑中浮现杨茂城和陆思瑶的样子,笑语温存,相濡以沫,相敬相爱,他觉得这是夫妻该有的样子,为什么这世上,还有像仇人,像陌生人的夫妻,而这夫妻,又成了他的亲生父母!

    “可她喜欢你!千方百计和你成了亲,不管她做的对还是错,你对她,难道真的没有过一点感情?”

    “若我说没有,你很难理解,是不是?”

    “是!”他喘着气,拽紧了拳头,“虽然我已经知道你们怎么会成亲,我还是想不通!”

    萧予清转身面对他,坦然凝视。

    “和娜丹成亲的不是萧予清,只是被她控制的失忆的恭亲王,是另一个人。”

    杨景琰满心的愤怒和冲动,因为这两句淡淡的,又沉痛的话而忽然的被浇灭,他还想质问,可却已经问不出来。

    “在我心里从未喜欢过战场,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说我打了多少胜仗,杀了多少敌人,立了多少功劳而高兴过,我要的是边疆的和平,是百姓的安乐。我和杨茂城一样,上阵杀敌,只是为了自保,为了百姓不被鱼肉,而不是想当一个英雄,可是娜丹,正和我相反。

    她喜欢我,也许只是因为我是战无不胜的恭亲王,而不是因为,我是萧予清!”

    “恭亲王萧予清就是你,有什么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你不爱她,抛弃了她,让她以为自己的孩子死了,她有多可怜?”

    萧予清沉默良久,终于说道:“男女之情,你还未经历过,以后自然就明白了。”

    “你的王妃,那个美若天仙的‘仙女’呢?”杨景琰瞪着他,“她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若不能同生,共死也无怨’?”

    “她……”萧予清的眼里,终于有丝温情掠过,摇了摇头,轻声道:“洛夕她,除了比别人好看些,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杨景琰更加迷惑,在他眼里,一个是战士,另一个,只是个女人,为什么?

    “那我呢?”他嘴角扬起轻蔑的,受伤的笑,“你不爱她,你被迫娶了她,而她又生下了我,你怨恨她,所以也厌恶我,把我送给了别人当儿子!我的母亲,直到今天还在破坏我父亲的人生,而我的父亲,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女人,一个妻子!我算什么?我生在这世上,难道不是笑话一场?”

    在他眼前的孩子,愤怒隐忍痛苦,问了他这几句话,眼眶都已经湿润。萧予清只觉心痛的揪在了一起,他已经大大了伤了这孩子的心,他不知道如何去补救。

    “亦泽……”他艰难的开口,此生他无愧任何人,除了他自己的孩子。

    林子里的树木哗啦啦的响起来,鸟群似乎是受了惊,叽叽喳喳叫着飞出了林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萧予清警惕起来,一摸背后,弓箭都在马上。

    “你身上可有武器?”

    杨景琰一呆,“没有!”

    “走,跟我去拿!”

    马和马车都在林子边,很快就到了。

    萧予清从思远身上拿下铁弓,“刀,剑,弓,枪,你会什么?”

    杨景琰一昂头,大声道:“我都会!”

    萧予清斜眼看他,忽然把手里的弓和箭扔了过去,“拿着!”

    杨景琰吃了一惊,本能一伸手,玄铁弓是萧予清的标志,巨大而沉重,他差点接不住。

    “这是你的,我……我不能拿!”

    “杨茂城是神箭手,弓箭想必你用的最顺,等会儿会用得着它,别婆婆妈妈!”

    他不说自己,偏提杨茂城的箭术,还把自己的玄铁弓给了他,那是英雄的象征,杨景琰从见到他起,心底就涌起对他压也压不住的崇敬孺慕,是爱是敬是怨是恨……他的心更加矛盾的无以复加。

    “你的马不错,是茂城给你挑的?”

    杨景琰背好了箭,摸着马鬃毛说道:“我十岁那年,父亲带我去了京城,见了陛下。这马是陛下亲自挑了赐给我的,他还给这马取了名,叫‘承继’。当时他说,‘虎父无犬子,盼你好好为你父亲争气’!”

    他转头向萧予清,“我现在才知道,陛下口中的父亲,原来是在说你。”

    萧予清看着他的马,“看的出来,你很喜欢它。”

    看着心爱的马,杨景琰终于一笑,心也敞开了些。

    “当然!这几年,我和承继朝夕相处,它就像我的朋友,兄弟,亲人!”

    萧予清看着思远,轻声道:“曾经我也有一匹马,是我父亲亲自挑了送给我,他教我挑马,教我骑马,那一段时间,是我和父亲最后的相处时光,没有多久,他就驾崩了,那一年,我也是十岁。

    它叫‘踏雪’,陪着我南征北战,东奔西跑,整整十五年,它也是我的朋友,兄弟,亲人,它还是父亲留给我最后的,最好的礼物!”

    杨景琰认真的听着,“为什么它只陪了你十五年?它怎么了?”

    “那年我夺回了祁连山脉,准备回京和我心爱的女子成亲,我春风得意,也归心似箭。可就在那天,娜丹领兵截住了我,踏雪陪我到了最后一刻,它背负着我,身中数十刀,血从它的身体里涌出来,终于倒下了,可我被敌人围着脱不开身,我救不了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倒了下去。

    我还记得它临死时的眼神,它很痛苦,它,还在担心我……”

    杨景琰觉得自己像是被点了穴,定住了,放在马身上的手隐约有些发抖。

    “那一天,我失去了踏雪,失去了这个从到大陪伴我走遍天下的朋友,兄弟,亲人,失去了父亲留给我的儿时最美好的回忆,失去了自由,还失去了很多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那一天,改变了我的一生!

    娜丹,她的确是个战士,战士只会考虑胜败,她不需要考虑其他,只要一个她想要的结果。而一个我真正会去付出爱情的女人,应该懂什么是感情,会顾及你的心里,是爱是伤,是悲是喜!

    我与娜丹,撇开一切是非对错,只是因为我们不是同样的人!你能明白吗?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没有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在那种情况下,我实在没办法去喜欢。”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坚定的,认真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至于你,亦泽,你算什么,我现在告诉你!

    你是萧亦泽!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叫过我爹爹,和我嬉笑玩闹,你是我的孩子!今日你心里对我有怨恨,我只能接受,可我不要你对自己有任何怀疑,你听清楚了没有?我从来没有厌恶过你,没想过不要你,更不想伤害你!上一辈的恩怨,是我该背负的,不是你!”

    杨景琰紧紧握着玄铁弓,,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那一声爹爹哽咽在喉咙,呼之欲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击着他的心,猛烈而酸楚,他不知道萧予清有什么魔力,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让他轻而易举的信服。他是个男子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背负了一切,却不希望身边的人受伤,他在说你可以厌弃他,却不希望你厌弃自己。

    他不再需要任何语言,有种感情,不需要有太多的表达,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体会到了,也震撼到了。

    “心!”

    林子里忽然飞出几支冷箭,对准他们悄无声息的射了过来。萧予清大喝一声,用力把杨景琰往旁边一推,自己也迅速矮了一下身子,躲了过去。

    杨景琰猝不及防坐倒在地,几匹马受了惊,纷纷嘶鸣着走了开去。

    萧予清走到他身边,“没事么?”

    “没事!”

    他看了看萧予清和地上的箭,连忙一跃而起。

    两旁的林子中走出来二十来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带着冷意,带着杀气,缓缓向他们靠近。

    萧予清环顾左右,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走在前面的几个黑衣人缓缓从腰间抽出了剑。

    萧予清转头轻声道:“茂城他们暂时不会回来,敌人多,林子里还有弓箭手,东南角方向,你心些!”

    想到要与萧予清联手抗敌,杨景琰热血上涌,牢牢握住玄铁弓,“是!”

    他自认武艺不差,虽跟杨茂城在军营里长大,常与那些兵将动手过招,但从未真正与敌人真刀真枪厮杀过,此时面对着如此多的敌人,情不自禁的有些紧张。

    “这是不是……她派来的人?他们不是应该来接应我和赵大哥吗?”

    萧予清还未回答,最前面的那个蒙面人回头,高声对同伴说了一句话,众蒙面人大声了应了一声。

    “他说什么?”杨景琰不解道:“我听不明白!”

    “他说的是罗英人的话,说主人有令,”萧予清阴沉着脸,“杀了大的,带走的!”

    杨景琰吃了一惊,“什么?她……她要杀你?”

    萧予清重重呼了口气,“她要杀的不是我,是赵旭日!这些人想必在这附近等待多时,看到其他人离去,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以为我是赵旭日,要带你入谷。”

    他的眼睛盯着那些黑衣人,“好在他们不会伤你,你就在我后面不要冒出头,心些!”

    这是他第三次对他说心,明知那些人不会伤害他,他还是挡在他面前,明知敌人的人数是他们的十几倍,他还是毫无惧色,杨景琰心头一热,担心也好紧张也好,都化作了满腔豪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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