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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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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62、旧恨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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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若死里逃生过一次,就会觉得活着不易,更加珍惜活着的时候,更加渴望能活下去,我就是如此。此生我从贫穷到富贵,从低下到万人之上,从受人敬重到人人唾弃,几乎没有什么是我没有经历过的,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既然上天不让我走正道,那我就一条道走到黑!

    萧予漠和娜丹都想杀我,西疆肯定是不能再待了,我一路隐姓埋名,见到有的城门还贴着我的画像,原来罗英攻破祁连山脉之后,我就变成了凌朝的叛徒,成了通缉犯,天下几乎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心灰意冷,偷摸着又回了京城,找到一处破旧的农家藏身。

    后来我乔装改扮问人家打听了以前的老丈人,才知道他怕皇帝拿他们问罪,早已把我写的休书拿了出来,跟我撇清了关系,皇帝只是革了他的职,没有把他们一家怎么样,他们都还活的好好的。外面只说我当了叛徒,连累了一家老,又有谁知道我孑然一身,哪来的一家老!唉,是是非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不如就和他们这样了断了,也好。

    我在京城藏了大半年,又实在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我知道萧予清已经回到京城,于是有一天我趁夜跟着送食物的板车偷摸进了恭亲王府藏身在他的屋内,想等萧予清来了之后,请他相帮。他是个不念旧恶的人,何况我也算救过他,他总不至于也要把我赶尽杀绝吧?

    后来我听到声响,刚要走出去,却见娜丹和萧予清一起进来了,我连忙藏好,一动都不敢动,若娜丹知道我在京城,我就无处藏身了。

    当时我以为萧予清即使恢复了记忆也未怪罪她,才把她带回了京城,他们开始说话,萧予清却冷淡异常,往往娜丹说几句,他才回答一两个字,而娜丹却处处让步,半点没有发作。

    我委实也不想听他们夫妇二人的私话,只盼望娜丹赶快走,却听萧予清道:‘太后想让奕泽进宫陪伴,明日我就送他进宫去住些日子。’

    娜丹说道:‘好啊!这些日子正忙着,我也没空看着他。’

    萧予清默然不语,很久才开口道:‘孩子离开你,你不会舍不得么?’

    娜丹笑道:‘这孩子总爱缠着你,我们离开罗英后,这么大半年你天天陪着孩子,倒不理我了,他不在我们身边,我们正好能亲近些。’

    萧予清道:‘孩子出生到现在,你没有陪过他多少日子,今晚,你去陪陪他吧。’

    娜丹不依道:‘你总孩子孩子的,就不能怜惜怜惜我么?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她?’

    萧予清也不生气,依旧道:‘你去看看奕泽吧,无论如何,你总是他的母亲。’

    娜丹忍着气道:‘好吧,等我跟你说完大事,我就去看他!明日他不在了,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借口不理我!’

    萧予清坐了下来,说道:‘今晚什么也别说了,你给奕泽当个好母亲吧,给他讲个故事,哄他睡觉,别乱发脾气又把他吓哭,你毕竟是他的母亲。’

    这是他第二次对娜丹说这句话,连我都听出他提起孩子的语气有些不寻常,娜丹却一无所觉,说道:你别老是想孩子,孩子自会有人照顾,不会怎么样的,好好想想自己的大事才要紧,你把奕泽送到太后那里最好,省的给我们添乱。’

    萧予清这次连回答都没有,只是木然的看着她,我看的很清楚,那不是丈夫看妻子的眼神,他的眼光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一种毫无掩饰的失望,更甚者是一种决绝。

    却听娜丹说道:‘魏家可信不可信还不知道,我总觉得魏祥那老头有些奸猾,不像会对我们罗英效忠,我明日要叫大哥防着他一些。’

    萧予清转过了头一言不发,娜丹放软了声音,说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已经知道了,难道你还不急么?本就该是你的东西,我们当然要拿回来!等我们筹谋好大事,再好好把奕泽带在身边,到时候你想怎么疼爱他都可以。何况现在他是恭亲王的世子,将来可就是凌朝的太子了,有的是人对他好,不在乎这样一时半会儿!’

    萧予清的儿子要当太子!难道他们准备谋朝篡位,让萧予清当皇帝?我听的震惊无比,更加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娜丹又恨恨道:‘哼,我看到皇帝坐在那里心里就有气,看到你他还敢神气些什么?我知道这朝中有的是人看不起罗英,看不起奕泽,等你坐上光明殿那把龙椅,我看有谁再敢对我们母子不敬?’

    萧予清站了起来,冷冷打断她:‘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换了别人这样的态度,娜丹早就一鞭子挥在他脸上了,可只有萧予清,娜丹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站起来,恨恨走了出去。”

    “他是断不会有那样的心思的!我想,娜丹大概从未了解过他是个怎样的人,”秦洛夕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忽而有些心酸,“那个晚上,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陪着自己的孩子了吧!”

    赵旭日看了看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娜丹走后,我想到她那句‘现在是恭亲王的世子,将来是凌朝的太子’,反倒是不敢现身了,正暗暗叫苦,萧予清却说道:‘是谁躲在那里,出来吧!’

    我吃了一惊,只能走了出去,萧予清见到我也很讶异,我丝毫也不隐瞒,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个明白。他既不说帮我,也不说不帮,只说现在局势非常,他自身难保,没有什么余力处理我的事。

    若换了从前,我定然感觉他这话是敷衍我,但刚才听到了他与娜丹的对话,我就明白了,当下什么也不多说,只想赶紧溜走,他又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默默无闻了此一生,那就帮我做件事,他日若顺利,我自会为你在大哥面前说情,让他对你从轻发落。’

    我连忙谢了,他便说道:‘现在城里城外有很多罗英人,都是那金和娜丹带来的,你在暗处,正好帮我留意着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若有不对,来告知我一声即可。’

    我听了求之不得,原本我就怕他们找我麻烦,一直暗中留意,他要我留意他们的行踪,正是举手之劳,我忙答应了下来。他又说:‘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再嘱咐你什么了吧?’

    我赶紧跪下,‘请王爷放心,天下除了王爷,再没人能帮我,我定然尽心尽力为王爷做事,绝不会再有他念!’

    他始终面无表情,被我听到了秘密既不激动也不解释,就这样点了点头,示意我走。

    我离开了恭王府,也更加留意起罗英人的动向,他们果然如我所料,和魏府往来密切,暗中图谋着什么,当然我也不敢太接近,一来若被他们发现我一定活不成,二来无论他们图谋的是什么,我都知道他们难以成功,因为我所知道的萧予清,绝不会站在他们一边,即使他们要帮他坐上光明殿的那把龙椅。

    那时候京城的局势异常紧张,不久就有消息传开,说盛康皇帝篡改先帝遗旨,夺了六王爷的帝位,城外各方势力都围拢了过来,分成了两派,支持皇帝的和支持恭亲王的,众说纷纭。

    没过几天,朝中又传出消息,说恭亲王与皇帝在光明殿上大吵一架,皇帝震怒,把恭亲王关进了刑部大牢,等候发落。此时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人人自危,每天京城的大街上几乎无人走动,看样子一个不当心就是两军争斗之祸。

    我找机会扮成了一个运馊水桶的农夫进了魏府,碰到魏家似乎和罗英人正在吵架,那金兄妹也在,双方几乎大打出手,到底是在魏家,罗英人自知占不了什么便宜,还是走了。我只听到他们说让魏家去刑部劫狱,救萧予清出来,立即发兵等等,心想大事不妙,也不敢多听,偷溜了出去。

    萧予清他和皇帝一向亲厚,吵闹是无关紧要的,可事关龙椅就难说了!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清楚,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我在与他说好的地方留下了记号,说明有事相告,可他此刻身陷牢狱,看不看的到我的消息还不一定,我只能等。

    另一方面我暗中也做好了离开京城的准备,为了以防万一萧予清的事是真的。他斗不过皇帝,我顶多也就继续隐姓埋名,若他斗得过皇帝,我知道他这么多秘密,肯定没好下场。自来朝堂之争没有什么道义仁慈好讲,不管是什么人都一样。

    没过几天,萧予清忽然带了个人找到我的藏身地,要我告诉他所有罗英人可能藏身的地方,我措手不及,但总算我立功的机会来了。这些年我还从未见他这样火急火燎过,后来才知道是他当年的未婚妻,而当时已是皇帝的皇贵妃被人掳走,下落不明。

    我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几个我知道的罗英人的落脚点,都已经人去楼空,最后我想起有次见到城外有个京城当地的生意人和罗英人有过接触,他的庄园在城郊,就带着他们去,果然那金兄妹把皇贵妃关在那里。

    萧予清带的侍卫个个身手不凡,足以对付那金他们,我不便现身,在暗处看着。皇贵妃似乎被娜丹所伤,他们没说几句话就打了起来,罗英人节节败退,我也放了心,一片混乱中,听侍卫说萧予清被娜丹的箭射中,受了重伤。后来他们把他迅速抬走了,我多方打听,只知道他生命垂危,也不知救不救的活。他若死了,那我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我回去躲着继续等消息,只盼萧予清福大命大,也好念着我的好处拉我一把。

    可我的运气实在差了一些,没等萧予清恢复,娜丹就知道了消息,知道我毁了她的计划。因为我把萧予清未死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萧予清恢复了记忆,此时他们已再难复合,新仇旧恨,她恨不能把我千刀万剐,我决不能让她找到我,只能匆匆离开了京城。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又开始了逃亡了生活。天大地大,我却根本无处可去,想来想去,我一路又回到了西疆,娜丹到处找我,总以为我离她越远越好,不会想到我偏偏反其道行之,就活在她的眼皮底下。我改名换姓,一路到了西疆边界,躲在大漠一个土匪窝里,直到站稳了脚跟,有了一众手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渐渐的我想为自己正名的心思也淡了,我做了很多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变成了三年前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那个样子,不用再看人脸色,不用担心朝不保夕,还有人为我卖命,日子好似有滋有味,我放任自己变成了一个土匪头子,再也回不了头。这几年我虽说不是坏事做尽,可想做回一个正常人,再也不可能,我变成了屠庄,和过去的赵旭日彻底了断了。

    当然我依旧时刻留意着我的死敌,他们的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了如指掌。萧予漠不再对我穷追不舍,只要我不自己现身,他也不会花多少心思去追杀我。而娜丹,听说她和萧予清生的孩子不幸夭折,萧予清康复后亲笔书涵送到了罗英阿尔克汗手里,正式与她休婚,她被那金带回罗英,还是如同发疯一般要去找萧予清,他们父子只能把她看管起来,限制了她的行动,我也算去了一个大患。

    可她终究还是从禁锢中逃脱了出来!她除了去找萧予清,剩下来就一定是打听我的消息,她被最爱的男人亲口休婚,被自己的父兄关押这么多年,这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心里的怨毒可想而知。这次我落在她手里,知道自己必然难逃一死,而且会死的很惨!可没想到我受尽酷刑,还是命不该绝!呵呵!嘿嘿!”

    他苦笑了几声,长长的叹了一声,“这么多年我始终心有不忿,心有不甘,觉得老天对我不公,世上所有人都对我不公,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对别人客气!直到……直到我在这里死而复生,才觉得自己忽然大彻大悟!”

    秦洛夕没有抬头,淡淡说道:“大彻大悟!你悟到了什么?”

    他看着她,正色道:“悟到我做错了太多!悟到了生而为人,该拥有些什么,该做些什么让自己死而无憾!那是我从来没有明白过的事!”

    “那就好。人总有一死,其实生死事,最重要的是尽力而为,了无遗憾!”

    赵旭日摇摇头,“这真不像个姑娘说出来的话,所以连萧予清,都会爱上你。”

    她轻轻一叹,平平静静的说道:“我已经拥有很多,此生我想要的,几乎都得到了,你明白的事,其实我也明白了,所以我跟你一样!如果能好好活着当然好,若上天不允许,那我也不能强求。现在只要我的孩子没事,能好好生下来回到爹爹的身边,我就真的死而无憾!”

    赵旭日看了她良久,忽然道:“你不恨我么?”

    她一愣,“恨你什么?”

    赵旭日站了起来,咬牙道:“此刻你心里已经猜到了吧!她纵然知道萧予清再娶,又怎么会知道你住的地方!怎么会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怎么会这么容易,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你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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