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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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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53、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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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睡得昏沉,恍惚中似乎萧予清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温柔轻语,就像他们每一次依偎和交心,她眼泪直冒,“予清,我知道你会来的!”

    忽然她的身子不停的往下沉,一看竟然睡在沼泥地里,周围都是沼泥,已经快要把她吞没,她大惊失色,想要站起来,可身子竟然移动不了分毫。

    “予清,快救我!我要沉下去了!”她着急大喊,萧予清在她耳边说着话,可她什么都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予清,我好怕!快救我,予清!”

    萧予清皱着眉头,对着她深深叹气,“还以为你听话,没想到任性起来,谁也比不上!”

    这是他们刚来到西疆,她骑着思远离去时他对她说的话。萧予清的眼睛满含哀伤,她却因为眼泪太多,渐渐看不清他的脸。

    她越发着急,想放声大喊,想抱住萧予清,可一伸手却什么也抓不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萧予清却已经消失。

    “你在哪里?我好害怕!予清!予清!”

    她在自己的惊喊之中醒来,原来刚才都是梦,没有沼泥,也没有萧予清,她还是被娜丹囚禁在山洞里,逃脱无门。

    想擦擦额头上的汗,一摸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她慢慢的起身,只觉得浑身疲累不堪,倒水稍稍洗漱一番,拿了件干净的衣服穿。

    坐下来喝了些水,又慌乱又悲切的心才渐渐缓和,她还以为自己足够勇敢,可只被关了这么几天,就已经觉得如此难熬,脑中经常幻想连连,耳边总是觉得萧予清在跟她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办呢?予清……她心底深深呼唤着,予清!我知道你会来救我,我可以等,不论要等你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可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走到院子里,拿了些米煮粥,她看着炉灶,用力吸了吸鼻子。为了孩子,她不得不每天强迫自己吃东西,尽量乐观着,不去想象那些可怕的事。轻抚自己的肚子,四个月了,肚子开始微微发圆鼓起,虽然不明显,可她能感觉到一天比一天大了。

    她在这里整日郁郁,虽说不至于饿肚子,可若真的要等几个月或者几年……她简直不敢想,两个生命在她的肚子里长成,她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天啊!”她惊喊一声,猛地想起昨晚发现的地下密室里,那个浑身是伤,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男人。

    因为梦见萧予清,她精神恍惚,差点忘了昨晚的事,看看洞口的光线,此刻已然是中午,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死是活!

    她连忙跑到昨晚那个机关处,转动油灯,走了下去。

    那人躺在昨晚她铺的被褥上,身上裹着床单,由于蓬头垢面,她也看不清他脸色如何,可听到她走下来,他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有睁眼。

    秦洛夕放下油灯,近身一看,几乎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她一惊,拉过他的手搭他的脉搏,好在脉搏未停,却也已经十分的微弱,看脉象,这是大伤大痛之后的心肺衰竭之状,她十分着急,若贾通在就好了,偏偏实在孤立无援!

    她见过贾通救活过这样的病人,施针刺入他心脏附近的穴位,能让血液流通,让心肺重新复苏起来。她咬咬牙,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若她放手不管,这人左右也是个死,而且他现在的情况,只剩下了半口气而已。

    怀孕之后挽晴因为忌讳,不让她再碰针和药草,所以她把治病用的金针用手帕包起来放在了荷包里,幸而她的荷包一直没有离身,此刻正好有了大用。她再不犹豫,走回房间,从自己换下来的旧衣服里找到了荷包,和荷包放在一起的还有贾通给她的信,她随手把信放在了一边,从荷包里拿出金针。

    地底的通道光线昏暗,最理想是把那个人弄到山洞里来,一来光线充足,二来空气流通,能救活他的希望就大大增加了。可她这点力气要搬动个大男人,简直不自量力,只能算了。她多拿了两盏油灯下来,转过他的身体让他躺平整,只是这样,她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密室漆黑,全部的亮光只来源于她带下来的油灯,能不能救活这个人,只能听天由命了!她深吸了口气,拿出金针,仔细回想了一下贾通教的人胸口的几个穴位,逐一对准后,把金针缓缓插入。

    救治已经完成,能不能有效她却不得而知,只能坐在台阶上等着。四下里漆黑阴森,旁边又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倘若救得回来还好,若救不活……她毕竟胆,好几次都想弃之离去,可终究不忍心见死不救。

    过了半炷香时分,这人的呼吸渐渐粗长起来,秦洛夕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去搭他的脉搏,果然脉搏的跳动也比刚才有力了许多,知道他已经起死回生,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她拔下金针,替他盖好床单,到上面烧了些热水,再回下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醒了过来。

    秦洛夕拧了把热棉巾,替他敷在胸口,又用树叶接了些清水让他喝了下去。

    “刚才真的好险,我若再晚来会儿,只怕你就……”她摇摇头,不再说下去,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嗬……”那人极力想说话,扭动着头似乎痛苦万分,可喉咙还是发不出声音,只是几声暗哑的嘶吼。

    秦洛夕回头轻轻道:“放心吧,你暂时不会有事了,先好好休息着,我会再来的。”

    谁也抗拒不了这样的温柔,何况他是在人间炼狱中刚刚获救,那人不再出声,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天差不多暗下来的时候,秦洛夕又拿了床被褥回到地下密室,见他醒着,又给他吃了一颗贾通特制的补丸,喂了一些水。

    她以为他会慢慢好起来了,谁知道过了没多久,他忽然猛地一阵咳嗽,全身抽搐起来,秦洛夕下了一跳,还以为那补丸有何不妥,连忙查看脉象,他的脉搏时强时弱,心率很是不稳,她也顾不得脏,掰开他的眼睛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不妥,想是他体弱,衰竭之症无法一时半会儿就治好,连忙拿出金针,重新为他扎了一遍。

    到底她从未一个人给别人看过病,还是这样一个垂死之人,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施针之后紧张的守着。和中午时一样,过了会儿,他平静了下来,心脉也正常起伏,睁开眼看了看,实在虚弱不过,闭起眼睛睡了过去,总算又一次抗争过了死神。

    秦洛夕稍稍安心,却不敢再离开,怕这一夜他若再发作,自己不在无人救治,那就前功尽弃。

    她把拿来的被褥摊在地上,稍稍靠着台阶,闭目养神,只要地上躺着的人稍有动静,她就会醒过来查看,天快亮的时候,他果然又发作了一次,被她救治过来。

    到了中午,她实在又困又饿,回到上面吃了些粥,躺在房里休息了会儿,晚上再去地下一看,这人醒着,除了依旧动不了,没有任何不妥。

    秦洛夕看了看他的伤口,贾通的药实在是好,两天的功夫,那些流血溃烂的伤口已经都有好转之状,她重新为他涂抹伤药,又用树叶慢慢给他喂了半碗粥下去。

    晚上她依旧守在这个受伤的人身边,这一夜平静非常,他的心肺没有再波动,一直安稳的睡着,到了早上,她给他看了看伤口,搭了搭脉博,所有一切都显示这人在好转之中,这三天的辛苦救治总算没有白费。

    她回到上面煮了些粥,自己吃了些,又给地下那人拿去喂了一碗。

    到了下午,他躺的被褥上已经有了污秽之物,说明他不止吃的了东西,已经能够正常排泄。她把他拉开,把脏的被褥仍到一边,把自己那条干净的重新铺好,又把他拉到了上面。

    晚上,秦洛夕给他吃了颗补丸,说道:“只可惜是在这山谷之中,若是在外面,能吃些药下去就好的快了。不过你放心,给你用的伤药是很好的,你吃的药丸也对你大大有好处,只要好好休息,保住你的性命总是能的,只是身体恢复的慢一些。”

    那人也不像先前那样激动着急于开口说话,只是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要回去休息一下,明日再来看你,你安心睡吧,身子应该不会有事了。”她转头叹了口气,悠悠道:“反正好了,也只是困在这里罢了!”

    那人虽几次垂死,脑子却一直十分清醒,这三天秦洛夕倾力照顾,怎样几次从死亡边缘把他拉了回来,他一清二楚,就算他能开口说话,也不是一个谢字就能说清楚他心里的感激之意。

    他一动不动,眼睛却盯着她离开的身影,直到她走到上面,合上了地面的门。

    这三天秦洛夕为了救人几乎不眠不休,回到房间正在洗手洗脸,忽然感觉腹中有些隐隐作痛,她十分害怕,连忙也吃了一颗贾通给的药丸,躺到了床上去。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全身放松,轻轻的哼唱起孩童喜欢的曲,哼了会儿,又温柔的说道:“孩子,娘好抱歉,让你们累到了!娘这就休息,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千万别有事!爹爹很快就来接我们了,很快!”

    自从来了这里,每天起床和临睡,她总是不忘记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总觉得她的孩子能够听懂。这里的安静和孤独已经让她几乎绝望,可她要让她的孩子听到声音,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也一直在安静的世界里,安静的几乎让人恐慌。

    后悔吗?不不,她不后悔。如果她现在安然无恙的对着薛括薛灵的尸体,那她才会后悔!没有关系,他会来,会来的!

    她唱完歌说完话,渐渐入睡,两颗晶莹的泪珠却慢慢从脸颊滚落下来,像是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剔透而耀眼。

    此后一连七八天,她每天都会去地下看看那个受伤的男人,给他送些吃食,检查伤口。这七八天他们也谈了几次话,她问了问他的身份,以及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他说自己是中原人,是娜丹的仇敌,被她抓到这里施以酷刑后关了起来,因为这里没有看守,他想办法打开牢笼后挣扎着逃了出来。

    可逃出牢房后才知道这里的路九曲十八弯,兜兜转转了两天也没能走出去,无怪这里的牢房连个看守都没有,娜丹算准了没人能逃的出去,根本用不着让人看着。黑暗中他摸索到了这里,已经几天没吃没喝,身负重伤,原以为这里是死路,后来摸到了台阶,想到这里必然有出口,才用最后的力气拿石子敲打,拼尽全力碰运气。

    那人说起话来很吃力,其它她就没有多问。贾通的伤药特别灵验,他恢复的速度很快,这几天已经能够自己坐起来,调理内息。

    秦洛夕这才知道他是个有武功的人,也感叹于他的生命力如此顽强,若换了别人,受这样的伤,只怕早已没命。他能凭着自己的求生欲望和毅力爬到这个地方,用石子敲台阶,从而引的秦洛夕来救,真是命不该绝。

    见他能够坐起来,秦洛夕便打了水来让他洗脸,扯了条床单给他简单的做了件衣服遮身,地下灯光不清,他虽然洗干净了脸,用布条扎起了头发,可依旧胡子拉渣,看不清容貌。她只依稀看出他年纪已经不,因为头发有些许灰白。

    这人却没有问秦洛夕什么问题,比如你是谁,怎么会被娜丹关在这里之类的,也许是刚刚死里逃生,除了恢复好自己的身体,对其他事情他都不关心。秦洛夕救了他的命,看得出他感激非常,话语恭敬,可也没有多一个谢字挂在嘴上。

    这几天病人在渐渐恢复,可秦洛夕却一天比一天消沉。

    先前因为心思全在救人,时间还过的快了一些,现在知道前无出路,后无救兵,除了多一个和她一样同病相怜的人,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不禁心情低落。

    外面到底怎么样了?这么多天萧予清早该知道消息了,他还没有来,只能说明他想不出办法来救她,或者说,根本找不到她。娜丹说要他们今生再不能相聚,这个受伤的人也说,下面的牢房连个看守都没有,兜转了几天都找不到路出去……

    所以这个地方,真的没有人能找到吗?不不,就算这世上没有人能找来,萧予清也一定可以!她不可以失去信心,她要做的就是好好保重自己,等着他来救她出去!

    她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失望,再反反复复的鼓励自己,很多时间她都沉默着,再勉强提起精神对着自己的孩子轻声说话,安慰着孩子,同样也安慰着自己。

    这天睡到中午,正端着碗要下去送吃的,却看见那人已经自己上来了,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靠在洞口直喘气。

    秦洛夕一呆,连忙走过去,“你上来了!能走了么?”

    长时间的黑暗让他暂时无法面对正常的光线,他还是闭着眼睛,说道:“还走不了,我是爬上来的!”

    “已经有力气爬台阶,那也很好,你好的很快!先喘口气再吃饭吧!”

    那人还是闭着眼睛,“多谢!”

    “你不用谢我,”秦洛夕轻叹,“其实我的医术很浅薄,我不得不说,若不是你自己的求生意志,恐怕我再怎么样也救不了你!”

    那人闭着眼睛,眉头触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放下碗,又说道:“说是我救你,其实是你在鼓励我。你这样严重的伤,走投无路依旧没有放弃逃生,正好遇到了我,我身上又正好有伤药,有金针,也懂一点医术,一切都是巧合,又如此顺理成章,可见天无绝人之路!我刚刚被关到这里,每天都不知如何是好,每天都差点要崩溃哭泣,但遇到了你,我一下子觉得不可以轻易绝望,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或者,我们可以逃出去!”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活下来,因为这二十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永远身在逆境,追杀,逃亡,躲藏……为了能够活下去,我经历过别人无法想象的环境,没人能明白我是怎么样活到今天的!像这样安安心心躺着睡觉的日子,我早就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有过了。”

    秦洛夕呆了一呆,从他沧桑的脸和灰白参半的头发,看得出他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无论如何,就算逃不出去,总算有个人可以说说话,好过一个人担惊受怕!”

    那人的脸似乎抽动了一下,没有回答她。

    她又盯着他的脸看了看,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可实在有些想不起来了。”

    那人缓缓张开了眼睛,他已经闭着眼睛很久,完全适应了山洞里的亮光,映入他眼里的是一个有着绝色容光的美丽佳人,那温柔宁静的眼眸,仿佛是雪上上圣洁的莲花,纯净而让人沉醉。

    地底他们相处了多天,始终没有看清对方,现在还是他第一次看清楚她的脸,而上一次见到她,她在那个传奇的男人身边,脸上蒙着面纱。

    尽管他早已猜到她是谁,早已听过她无数的美名,可面对如此丽色,他还是吃了一惊。

    “我们的确见过!”他缓缓开口,“三年前的大漠边,王爷射死了我的五只飞鹰,射落了我的飞鸽!”

    “啊!”秦洛夕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

    他对她微微点头,“是!我是屠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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