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夕跑回先前她待过的那间房间,狠狠摔上了门。
娜丹却并没有跟着她进来,谁也没有进来,她忍不住又推门而出,可放眼一片,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她惊慌起来,在山洞周围到处查看,可什么都没发现,甚至没有发现一个出口。没有出口她们又是怎么进来的呢?以前萧予清跟她说过大漠里许多探险队的故事,那些人在地洞山洞或者森林草原之地,死里逃生的故事。
是的!像这样的地方一定是有什么机关,可她哪里懂这些?到处看了又看,连个缝隙都没有发现。她心慌又失望,只能又重新回到房里。
贾通说过,让她顺着娜丹,免得自己吃亏,她还是没有做到。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段对话,她怎么忍得住呢?
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只是因为不愿意在娜丹面前示弱,她一直没有掉泪,和她针锋相对,没有惊慌,甚至忘记了害怕,可她只是刻意的让自己放空,不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样的屋子里,白天黑夜她都不知道。外面没有一点动静,安静的好像连树叶掉下来,都落地可闻。娜丹再也没有出现,她就这样一个人待着,从激动到渐渐平静,从平静到心慌。
娜丹的话冷酷又可怕,她说会让她一辈子住在这里,让萧予清一辈子找不到……她想努力振作,想再出去找找出路,可硬是两腿发软,移动不了丝毫。
她知道娜丹不是在吓唬她,她绝对做得到,也绝对做的出来。没有用□□上的痛苦来折磨她,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应该庆幸,或者,应该更绝望,因为娜丹不伤害她的身体,让她继续活着,是因为她要关她一辈子,一辈子活的越长,受的折磨就越多。
这里发生的一切,萧予清知道了吗?倘若知道了,怕是要急疯了吧,他……唉,她还怀着孩子呢!
是她不好,可那种情况下,她没有选择。
不不不,她不可以气馁,不可以绝望!她会不顾一切,没有犹豫的到这里来,因为心里始终认定了这一切都会过去,萧予清会来救她出去!天真也好,盲目也好,可她始终坚信,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哪怕现在的情形是人都会绝望,她也不允许自己绝望!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才能有力气面对困境,才能有力气想办法逃出去!转头看到桌上放着的点心,虽然毫无食欲,可她还是咬牙走了过去。这两年跟着贾通学医,贾通最擅长各种□□和解毒,她多少也懂一些,她整了整精神,拿起点心闻了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孩子们,娘会好好照顾你们,不会再让你们挨饿!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他一定会的!她眼睛一闭,咬了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秦洛夕仿佛与世隔绝。
空旷的山洞和偌大的山谷只有她一个人,谁也没有出现过,唯一的声响是走出山洞,泉水流动声,风声和鸟的叫声。
她和鸟,大概就是这里唯一的生命了。
白天和黑夜,她只能通过山洞口的亮光来分辨。她住的屋子旁边堆放了一些粮食米面,鸡蛋肉干之类的,食物没有一点问题,娜丹也不准备让她饿死,炉灶,生火的火石和煤炭一应俱全,炉灶旁甚至还有油盐酱料,肚子饿了她可以煮吃的,口渴想喝水了,山谷里的山泉也干净清甜。
这些天山谷已经被她走遍,东南角有很多苹果树,枣树,柿子树,还有几颗光秃秃的桃树,不知是刻意栽种的还是天然的,茂盛非常,秋天正是苹果柿子成熟的季节,几颗树上都是果实累累,她站在树下用力一摇,就会有很多果子掉下来,让她吃个饱。
她努力的安安心心的吃饭,散步,睡觉,贾通说过,这样对孩子好。如果萧予清也在这里,那么这个地方会变成他们的世外桃源,可惜,她现在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支撑自己好好活下去的源头,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至少暂时她和孩子还安全。
度过了难以成眠的头两个晚上,接下来的几天由于疲累不堪,她开始睡得着,也尽量让自己睡觉,以免没有体力应对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五天过去了,萧予清应该已经知道消息了,或者已经来了,已经开始找她了……他和娜丹见面了吗?谈判了吗?他会怎么样?她总是在猜测,可外面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一如既往安静的可怕。
外面光滑的石壁耸入云端,若她想攀爬上去,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她没有怀孕,也绝不可能做到。山洞里她找不到任何的出路或者机关,凭她自己想找路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左思右想,觉得最有可能的希望,是娜丹会亲自来或者派人来,看看她是不是有事,或者送些食物之类,她不是要关她一辈子吗?总不会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永远不过问了吧!
只要有人来,她就还有希望,虽然这希望渺茫非常。
若不是她从一个人住惯了,换了别人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有几天,也会发疯了。
缸里的水喝完了,秦洛夕去山泉处舀了半桶清水。
刚走进山洞口忽然听到似是人的轻唤声,她心头大震,手里拎着的水桶“当”的掉在地上,水花四溅,她左右前后看了看,根本就没有人,又奔到了外面,还是那片空旷的青草地,哪来的半个人影?
可能是自己精神恍惚,听错了吧!日思夜想着有人会找到这里来,才会把风声都听成了人声。
她叹了口气,回身去拎水桶,耳朵里又听到了和刚才同样的声音,又有几下“笃笃笃”的敲打声,又有些听不清楚,周围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她勉强压抑住猛烈的心跳,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可除了自己的心跳,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那是人的声音,也许不是人,是动物或者是野兽,可她清清楚楚的知道绝不是风声,她的直觉更认定这是人声!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因为太阳东升西落的关系,她知道了洞口的方向正对东方。现在太阳从天正中流转到了山洞的上方,山洞里的亮光基本已经靠拿一路明亮的油灯来维持。
一切静止了好长时间,秦洛夕神经紧绷,有些支持不住的脚一软,坐在了地上。可还是一动也不敢动,等待那声响再次响起。有声音的地方就有希望是出口,哪怕只是一只动物,或者也能带她找到出路!
洞口的石壁处又隐约的发出同样的声响,这次的声响更像是低低的敲门声,她立即朝着那声音奔了过去。
面前只有石壁,那石壁后面一定是空的,否则怎么会有声音传过来?是了,那天她一时冲动回了房间,娜丹就不见了人影,她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娜丹一定是从外面走的!那么,这石壁有古怪,或者藏着什么机关!
她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什么都没有看到,伸手在石壁上摸了摸,根本也没什么异常,只急的满头大汗,忍不住大喊道:“是谁在后面?有人吗?请你说话啊!说话!”
山洞里传来她的回声,良久良久,再也没有一点声响。
秦洛夕咬牙逼回眼泪,一边用力拍着石壁,一边继续大喊:“有人吗?有人吗?让我走!让我走!让我走!”
脚边又想起“笃笃”两声,虽然很轻,对秦洛夕来说却无异于惊雷,她立即跪倒在地,把耳朵贴在石壁上,果然又是“笃笃笃”的几声,混合着听不清楚的类似嘶吼声。
“你是谁?”她又喜又慌,喜的是这石壁后果然是空的,慌的是她根本分辨不出这声音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你是谁?”她又问,“怎么不说话?”
石壁后却再无声响,她又重新仔细的摸了摸石壁,地上也认真看了看,摸索了半天,依旧什么也没发现,只急的团团转,一定有机关,可机关到底在哪里?
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她定了定神,提起水回房间,擦了擦脸,胡乱吃了些东西,重新又跑回洞口。
外面已经黑了,她俯身下去喊了两声,没有听见回音,趴在地上又敲又看,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楚,她站起来,踮起脚想把挂在石壁上的一盏油灯拿下来照明。
可她用力之下,居然拿不下来,她又走了几步,去拿另一盏油灯,一拿就拿了下来。她忽然心念一动,转头看着那盏拿不下来的油灯,细细看着,似乎它的灯火要比其他几盏更亮一些,难道……
秦洛夕心中剧震,赶紧跑过去,往上,往下,前后左右扳动,可它还是纹丝不动,到了这时候她哪会放弃,双手牢牢握住又把它往左旋,居然转动了半圈。
只听见“嗤”的一声,声音不响,可石壁与地面的交界处裂开了一块,原来地上是块石板,触动了机关就可以移动。
秦洛夕呆在那里,地上出现的缺口在她看来无疑是希望之门,她深吸了口气,按耐住如狂的心跳,慢慢走了过去。
沿地面的几级阶梯还有些亮光,到了下面却是一片漆黑,她完全不知道周围是什么情形,只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简直快要跳出胸腔,停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再往前走。
“嘶嘶……嗬……”脚边忽然想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好像来自地狱般可怖非常。
“啊!”秦洛夕惊叫一声,下意识的转身往上奔去,实在受惊过度,刚上地面就脚下一绊摔了一跤。她惊魂未定,盯着那个出口,可自己却没有力气爬起来。
过了会儿,那个缺口没有任何东西从下面出来,她稍稍平静,想去转动油灯,把缺口关上,想想又实在不甘心,咬牙拿起油灯走到洞口,油灯往里照了照,却看不清什么。
“嗬……呼……”
声音又传了上来,她不由自主的浑身一抖,油灯也差点掉了下去,正要去转油灯,忽然又传来两声微弱的咳嗽声,她精神一震,猛地回过头去,咳嗽声绝对是人发出来的,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大着胆子重新走到洞口,往下喊道:“谁在那里?快说话!”
下面还是那种声音,“嗬嗬嗬”的仿佛很是急迫,却还是没有回答她。
“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在下面装神弄鬼吓唬人?再不说话,我就把门关上了!”
“救……呼……救我……”
秦洛夕隐约听到一个救字,再不犹豫,提着灯心的走了下去。原来底下别有洞天,空间非常大,油灯照到的地方很有限,有条长长的通道一眼望不到边,潮湿的酸腐的气味让人头脑发胀,没有灯光,一切都在黑暗里。
她转头心的看向周围,忽然发现了一堆白乎乎的东西,似人似鬼,那个声音就是这堆东西发出来的。她只觉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勉强走近了两步,拿着油灯照了过去。
“啊!”她又是一声惊呼,终于看清楚这堆东西原来真的是一个人。
可这个人的样子,实在可怖。他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脸,身上的衣服已经几乎没有,只有下身还穿着裤子,可也是破破烂烂。他浑身都是伤口,一条一条又深又长,有的伤口血已经凝结,有的还是鲜血淋漓,伤口上甚至爬着很多蚂蚁,让人几乎要作呕。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块石子,看来那“笃笃笃”的声音就是他用手里的石子敲台阶发出来的声音,正是这声音引的秦洛夕过来,找到了机关,也找到了他。
“你是什么人?”秦洛夕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知道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心里的恐惧稍减,“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轻轻的摇摇头,似乎连抬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也难怪,看他的伤口,还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了。
“我问你一些话,是你就点点头,不是你就摇摇头,你能听明白我说的么?”
他果然点了点头,也是极慢极慢。
“你是被人抓到这里来的?”
他又慢慢点点头。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他先是不动,过了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秦洛夕难掩失望,差点坐倒在地,想了想又说道:“你的伤很严重,我虽有心救你,可恐怕无能为力,我根本没有办法把你弄上去!我现在先上去拿些水下来,给你把伤口洗干净,上些药再说吧!”
他很快又点了点头。
秦洛夕叹了口气,放下了油灯,走回了地面。
不管这是个什么人,一定也是被娜丹关在了这里,而且看样子已经受了酷刑,无论如何,她既然发现了,都应该尽力一救。
虽然自身难保,虽然他表示他也不知道如何逃脱这样的囚牢,可此刻,她却一心只想着先救他一命。
秦洛夕回到屋子,把贾通给的伤药和大补丸都拿了出来,又去其他房间看了看,果然其他房间的柜子里还有被褥,虽然已经许久没人用过,有股陈旧的味道,可总比没有好。
她拿了条床单,把东西都裹好,又拎了半桶水,拿了条棉巾,又从山洞里取了两盏油灯,回到了地下。
地上躺着的人已经完全没有行动能力,离死只差了一口气,她咬咬牙,走过去拿着半桶水往他身上一冲,水太少没能冲干净,她又上去到泉水那里提了半桶,替他把伤口上的虫子蚂蚁都冲走,拿着棉巾稍稍把伤口周围擦了擦。
她跟着贾通学的最多的是治外伤,这人的两腿也都是伤,尽管伤口很可怖,她也没有觉得无从下手,擦干净之后,把贾通给的伤药一点一点给他涂抹在伤口上。此时为了救人性命,也没有什么男女之嫌,替他周身都擦了药之后,把床单裹在了他身上。
秦洛夕又在旁边找了块没有水的干地,把被褥摊在那里,回身拖着床单,想把他拖到被褥上。虽然只要移动一点点路,可对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来说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又拿了贾通给的大补丸塞在了他嘴里,轻声道:“把这个吃了吧,能抵的上吃顿饱饭呢!”
过了会儿,这人终于开始慢慢的咀嚼起嘴里的药丸,秦洛夕松了口气,她用棉巾沾了清水,慢慢拧了些水在他嘴里,他也全部咽了下去,伤口都已经上了药,现在能吃得下东西,这人的命已经算是救回来一半了。
这一天真有些惊心动魄,她焦急了一整天,又这样忙了大半夜,已经累得快要虚脱。
“你安心休息,明日我再来!”
那人躺在被褥上,虽然不能动也说不了话,可努力转动的眼珠里满是感激之色,对她点了点头。
秦洛夕拿好东西走回了地面,想了想,还是转动了油灯把洞口关好。
回到房间她已经没有力气认真去想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稍稍洗了洗手和脸,倒头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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