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两各自牵着马,一路嬉闹着朝镇南王走去,直到望见父亲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干脆把缰绳往赵旭手里一塞,向前跑去。
赵莃不自觉施展轻功,掠的飞快。
镇南王下马等着女儿跑过来,看见赵莃停在他的身前,隐忍的有些发红的目光看着她,用力拍了拍她肩膀,却没有开口。
赵莃垂眸,她的老父亲啊!表达感情的方式永远这么内敛。
扯出一个笑,“父王,您还好吧?”
镇南王声音带着嘶哑,“恩,都好,你怎么样?没受委屈吧?”
“当然,谁能给我委屈受啊?”
“那就好。”
赵旭过来的时候,看见他父王和他妹妹面对面站着不说话,颇有一种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的样子。
“哟!这怎么回事啊?”
赵莃转头就见她哥哥一手牵着一匹马,一脸欠揍样。
顺势挽住镇南王的手臂就开始告状,“父王,他一见面就欺负我,刚刚扬马蹄子吓我!”
镇南王见一年未见的女儿没有半点生疏,如从前一样对着他撒娇告状,心头熨帖,顺着她的意思狠狠瞪了眼儿子。
赵旭:……
他多冤啊,还不是想调节一下妹妹要哭鼻子的气氛吗!
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人正要上马进长安城,另一个方向也出现的影影绰绰的一行人向这边过来,瞧那人马的规模阵势,应该也是哪路高官来给皇帝拜寿。
镇南王皱眉看了眼,打发一个侍从去看看是谁。
没办法,人都到眼前了,估计那边人也看见这边了,就这么走了人家还以为多目中无人呢!
侍从回来的挺快,带回来了消息:来的是北平王王驾!
镇南王惊讶,北平王罗艺和他这个和皇家拐了弯的亲戚王爷可不一样,自己三两年都来一回长安,罗艺当年和朝廷有约定,听调不听宣,但同时,无事也不得出幽州地界,这十多年来都没离开幽州,怎么这回来了长安?
不过他和他一南一北,倒是不需要有什么交集。只是既然遇见了,还是要等等打个招呼的。
赵莃见要留下来见人,干脆钻进了后头的马车。
她今天穿着打扮太过干净利落,实在不合在长安这一年来的名门淑女人设。
北平王十多年后带着儿子首次来长安,派头摆的挺足,洋洋洒洒的一大队人马,队伍拉了好远。
罗成对父亲所谓要给朝廷个震慑的由子不置可否,幽州和朝廷的矛盾由来已久,不会因这点事再转了态度。
他爹什么都清楚,不过也是好面子,长安老熟人不少,怎么也要摆摆威风。
反正,他爹高兴就好!!!
此时罗成坐在马车里泡着茶,动作行云流水,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罗艺在一旁看书,罗成泡完顺手给他给递了一盏,直接被他一口吞了。
罗艺下意识的喝完茶,突然一愣,从书里抬起头,见儿子也似有所感的转过头来,面含询问,感到十分不得劲,忍了忍,还是冲出口,“茶就是解渴的,大老爷们就该这么喝,哪来的那么多规矩,在军营里还有那时间折腾?”
罗成一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露出微笑,“这您该回去和我母亲说。”
罗艺秒怂,恼羞成怒的瞪他一眼,哼哼着继续低头看书。
罗成心里好笑,他父亲幼时家境微寒,行伍出身,如今虽然身居高位却改不掉那些自养成的习惯。
偏他母亲出身前朝南陈贵族,看不上丈夫总是一副大老粗的样子,在家中对父亲的言行颇多约束。
不过管的再多,去了一趟军营回来都是前功尽弃。
这么多年,他们还都是这么一种相处方式,母亲致力改造,父亲阳奉阴违,他有时也看得津津有味。
但似乎母亲在父亲身上还是受了打击的,以至于在对他打就严格遵照了贵族的教养方式,如今效果还是挺明显的。
当然,这也导致了他爹平日里挺看他不顺眼的,只是不敢当着他娘面说就是了。
安静没维持多久,外面人来报镇南王在前方等着罗艺。
罗艺听到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这老子当的实在憋屈。
两方人马很快会合,罗成看着他爹整理着装,看起来十分威严正经。
含笑跟着他爹下车见人,看他打响来这长安城的第一战。
显然罗艺虽然好面子,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对方跟他都是王爷,平日里又八竿子都打不着,又不熟,当然没必要摆什么威风平白得罪人。
两个王爷你来我往的问候了一通,很快就没话可聊了。
两个都不是爱交朋友的人,对彼此态度好像就“敬而远之”四个字达成了共识。
简言之,维持着虚伪的面子情。
镇南王一行人是先来的,如今自然也先走。
罗成跟着罗艺往回走,路过镇南王队列中间的马车,一粒枣核“噗”的一下砸在他脚边。
罗成顿在原地,从枣核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刚好那处帘子有条缝隙。
赵莃此刻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她好端端的吃着枣子,不就是没去吐核导致嘴里多塞了几个吗?
怎么就能不心就喷出去了一个,好好死不死的穿出帘子落在人家旁边。
而且,居然被发现了,现了,了……
别拦她,她要去死一死。
罗成透过帘子,就看见坐姿懒散的姑娘还鼓着腮帮子,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他当然没有取笑人家,十分有礼貌的冲着赵莃微笑着点点头就继续走了,看起来心情不错。
赵莃:刚刚那是嘲笑吧?对,就是嘲笑的笑。
啊啊啊!!!
赵莃简直想在车里打个滚,早知道还不如堂堂正正待在外面,成,现在丢人了吧!
愤愤的吐掉了所有的核,揉了揉撑得有些难受的腮帮子。
赵莃反省:果然就算靠山来了,不是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了也不能太放肆啊,这可不就打脸了!
她辛苦经营了怎么久的形象啊!
不到一个时辰,镇南王府的人已经进了长安城。
镇南王在长安是有一座王府的,也就是这一年赵莃住的地方,主人要来,府里自然早就打点妥当了,直接去住就行。
过了片刻,罗艺父子也到了城门口。
说来像他们这样的封疆大吏被叫来,一般都是由朝廷准备驿站,不过大多数人在长安至少都有个别院,怎么也比驿站舒服,大多时候也就闲着了。
几乎没人会去住什么老友家,到了他们这个地位,随便一件事都可能引起猜忌,何必找麻烦呢?
罗家在长安当然是没有别院的,就算有也不能住啊,他们可是不能随意出幽州的家族,要是敢把产业置到长安来,怕不是气不死老皇帝。
按理说他们该住驿站,皇帝诏书上也说驿站都给他们打扫好了,就算是客气话,皇帝这么说了,按理也该去住。
实际上罗艺一行人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他老熟人杨素来信,邀请他去住他家。
虽然是一件事,可到底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思念老友,还是在跟皇帝拆台,就是大伙见仁见智了。
刚好,罗艺还同意了,他也不太想给皇帝面子,幽州兵强马壮,他底气足呀,要不是刚好打算来长安一趟这次的诏书都不准备接的。
两方一拍即合,越王府就要去住了。
罗成听说老皇帝这两年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被气上一遭。
越王府似乎对这次邀请挺有诚意,或者说是高调,生怕谁不知道一样,也是一大早就派了人到城门口接人,来的人还不少,罗艺一到城门口就有人迎了过来。
来人大概二十出头,容貌俊俏,穿的却是花里胡哨,就几步路走过来就充斥着花花公子的气息。
罗艺常年待在军中,欣赏的都是硬汉子,看见这种人就一阵不喜,眉头都开始打褶。
“请问是北平王罗叔父吗?”
这语气也不算多恭敬,罗艺褶子更深了,勉强点了点头。
那人似乎还挺高兴,甩开手上的扇子摇着,“在下越王府杨玄感,家父让我来接你们,我们都等了半天了,你们可算来了,见到罗叔父太高兴了!”
其实杨玄感长得挺好,摇起扇子来还是有点风流倜傥的味道的。
奈何罗艺看不上他这类人,只会觉得:谁要你等了,老子见到你一点都不高兴!
仔细瞧了眼前方的青年,一看就是花架子,最多会些花拳绣腿那种,实在叫他看不上眼,他记得十几年前还是见过一次杨素的娃娃独子的,挺聪明一孩,怎么长歪成这样了。
罗艺突然觉得自己儿子也不是那么碍眼,虽然被他家王妃养的精细了些,看起来太细皮嫩肉了,但好歹在军营里还是有些血气的,要是养成这种公子哥他才该哭好不好!
他的王妃虽然爱折腾了些,大方向还是把握的对的。
主要应该是老子的种好!
罗艺想着反正不是自己儿子,心里也舒坦了些,眉头总算是平坦了,勉强带了点长辈的温和,“辛苦你了,多年不见你父亲了,他还好吗?”
“家父一切都好,甚为思念罗叔父,只是今日有事不能亲自来迎接。”
罗艺:“你父亲有心了。”
杨玄感:“应该的,家中都已收拾妥当,我先给叔父带路吧,咱们回去再聊。”
虽然不是很想和他再聊,但好歹这人说话还算靠谱,罗艺也冲他满意的点点头。
“有劳你了。”
杨玄感身后的仆从牵来了马,他接过之后骑上去,离开罗艺的马车边,慢悠悠的骑到他们队伍最前列,开始带路。
罗艺看着他别扭的上马姿势嘴角直抽抽,杨素这是怎么养的孩子哟!
罗成一直坐在车里,安静的听完他们说话,并没有看见刚刚探出头的罗艺是什么表情,不过他父王莫名眼神对他柔和了几分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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