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大隋皇后的寝宫里,独孤皇后一手拉着一个姑娘,正笑得合不拢嘴。
“你们两个鬼灵精,就会哄本宫开心!”
杨吉儿站在皇后身侧晃着她的手,嘴撅起,“怎么能是哄您开心呢?皇祖母,我可是巴不得一直留在宫里陪您的,免得回去了我父王母妃老训我!”
她是二皇子晋王杨广的女儿,也是独孤皇后跟前最为得宠的孙女,说话向来随意。
皇后看着她可爱娇气的样子,忍不住动手捏了捏她鼻子,“你父王母妃就你一个宝贝闺女,哪里舍得训你?”
杨吉儿皱了皱鼻子,正打算反驳。
“倒是上回听你母妃说你在家功课老是偷懒。”
“……”
这真是亲娘啊,黑状都告进宫里了!
杨吉儿忿忿不平,看着端坐一旁悠闲自在的赵莃眼珠子转了转。
“我没偷懒,只是没耐心绣花嘛!莃莃不是也不学吗?”
“……”被波及的猝不及防。
独孤皇后含笑看着端庄笑容渐渐凝固的赵莃,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却没替她开口。
她如今年纪大了,也和平常的老人家一样,看着跟前讨喜的辈笑闹觉得有趣,十分另她开怀。
只是平日吉儿活泼,莃莃娴静,虽然是一个可爱一个动人都得她欢心。不过能看着淡定的赵莃变脸也不失为一大乐趣。
赵莃看在眼里:呵呵,高位者的恶趣味!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赵莃向她乖巧地笑道,“姨婆,您别听她胡诌,我前日还去向刘先生讨教过作画呢!”
长孙皇后看她眼里带着些赌气,拉着她坐的更近些。
赵莃乘势开口,“不过这些天父王他们还没到长安,我有点放心不下,做什么都不起劲。”
果然,孝顺的孩子惹人疼,尤其惹老人疼。独孤皇后看她担忧的样子一脸怜惜,“你都一年多没见你父王,想他们也是人之常情,本宫刚刚听陛下说明天就能到了,你们也可以一家团圆。”
赵莃是已经得到消息的了,但这不妨碍她此时面色激动,“是吗?可算是要见到了。”
说着又有几分面色犹豫,表现的刚刚好。
独孤皇后当然就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怎么了?有什么事和姨婆说就是了?”
赵莃有点不安的看了皇后一眼,又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本来打算这次在宫里多陪姨婆几天,不过父王明天就到了,我想去城门外接他,今天就不能在宫里住了,姨婆别生我气才好。”
皇后听见,好笑道,“这是应该的,姨婆有那么不讲理吗?”
赵莃也展露笑颜,“姨婆当然最宽宏大量了,不过我不在,不是还有吉儿陪着您吗?吉儿之前不是说想一直陪着您吗,你一定要让她如愿啊!”
杨吉儿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对着伙伴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嘴巴微张,无言以对。
这还能说什么?不能自己打自己脸,说出去的话就是打进去的钉,哪怕不情愿,也只能微笑,点头,泪往肚里流。
皇后不是没看见两人的互动,过些日子皇帝寿宴,最近长安热闹的很,姑娘都还是爱玩的年纪,定然不愿意困在宫里。
看着杨吉儿垂头丧气,佯怒道,“怎么?这么快就不愿意留在宫里了,刚刚还说要一直陪皇祖母呢!”
杨吉儿期期艾艾,“没,不是,我……”
看着那傻样,皇后没好气的戳她脑门。
两人陪着独孤皇后插科打诨,又被留了晚膳。
赵莃走的时候,杨吉儿主动要求去送她。
姑娘鼓着包子脸,几乎走几步就要瞪她一眼。
赵莃笑眯眯,明知故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杨吉儿双手叉腰,气呼呼,“你还说,明晚有花灯会,世民哥哥说好带我去玩的。现在怎么办?”
“唔,那叫你世民哥哥下回再带你去好了。”
幸灾乐祸的语气那么明显,杨吉儿想装作听不出来都不行。气得她跺脚骂了几句黑心就跑了。
赵莃到宫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长安镇南王府的管家周叔在那等她。
看见赵莃出来,周叔忙迎过来,“郡主现在才出来,老奴还以为您今天住宫里了呢!”
赵莃声音淡淡,“明天父王和我哥就来了,要去接人,不方便住宫里。”
赵莃没有在这多说的打算,周叔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关切了两句就领着赵莃到了自家的马车旁,还没来得及拿脚凳,她手撑着横栏一跃就飞上去了。
“……”周叔嘴角抽了抽,连忙左右看看,幸好,没人!
这要是被人看见了,自家郡主还能有什么温婉形象可言。
赵莃要是知道他的念头,一定会告诉他,论人质守则第一条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必要性。她怎么可能会随便叫人看见!
对,别看她在独孤皇后面前那么得脸,说到底她只能算一个人质。
她爹是镇南王,和皇后算是拐着弯的亲戚,如今坐镇宁朔,管着接连南诏那一块的兵马。
一年多前南诏不老实,她爹向朝廷调兵,兵是给了,却用给她治病的名义把她弄到长安来了。
那场战当然早就赢了,她却到现在还没能回去。
赵莃窝在马车里,她一向追求舒适,底下垫着好几层软垫,往那一歪,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皇宫什么的,待久了真是劳心劳神。
哪怕如今独孤皇后看着很疼她,可她顶着这么个身份,怎么也不可能顺心自在。
赵莃有这个自知之明,哪还能真的恃宠而骄。
回到镇南王府的书房里,赵莃抱着一本兵书,整个人歪歪斜斜,没一点外头的端庄样子。
毕竟经营了一年多,可以说是自己地盘了,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赵莃看地投入,说起来她倒是打就有习武的天赋,也对兵书感兴趣,她觉得自己是将门虎女,将来也该像父兄那样征战沙场,而不是在闺阁里蹉跎一世。
但她生来有些先天不足,身体就不是太好,又是女儿身,是以她父王虽然不拘着练武,军队里的事却不太让她插手。
没来长安之前,她还想着什么时候要说服父王让她去军队里面历练一下,毕竟她哥就是十三岁去的军营,赵莃自觉不比她哥差什么也打算十三岁就去。
可惜还没等她实施计划,就要来长安了。
不过她心态好啊,把这看成是一种历练,她时候过得安逸了些,没经过什么挫折,这次一个人在长安摸爬滚打一番,一定能磨一磨她的心性。
来的那天她父兄都哭了,赵莃也红了眼眶,却一声不吭的爬上马车。
跟着来的除了一队护卫就只有家里的老人周叔,给她做了管家。
刚来的时候确实难熬啊,她在看人这一方面或许是有点天赋的,看得见皇帝皇后慈爱笑容背后透着的漠然。
旁人也当她被送到长安是镇南王对她不够重视,对她这个丫头也就不甚放在心上。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尴尬的身份,绕是她觉得自己挺坚强也曾忍不住在夜里咬着被角偷哭。
可一年过去了,她成了帝后宠爱的郡主,知道怎么在他们面前适当的撒娇,使些无关大雅的心机,显得自己聪明而无害,是最讨人喜欢的辈,在皇后跟前的地位直逼她最疼爱的孙女杨吉儿,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周叔之前心疼的说她聪明的不像是十四岁的姑娘,可这也是她历练成功的证明啊!
无论过程,结果终归是喜人的,如今她爹也要来了,一切不好的都要过去了。
或许这一次她可以跟着父王回宁朔,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夜里,赵莃梦见她成了统领千军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美得她连在梦里也不住勾唇。
第二天一大早,赵莃骑马跑出了城外五里地。
站在山坡上远远看见队伍驶来,心情不可谓不激动。
眼见马上就要到了,队伍中一人突然纵马疾驰,向山坡这边奔来。
人影渐渐清晰,赵莃嘴角也忍不住越咧越大,眼里闪着亮光。
骑着黑色大马的少年一身青衣,眉目俊郎,就停在了赵莃前方几步远,马儿突然被主人拉了缰绳,前蹄高扬,差点让她吃了一嘴土。
……简直了。
看着端坐马上,却抓着马鞭尾部甩出空圈的少年,似笑非笑,一副吊儿郎当样。
这哥哥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真是白瞎了她的感动。
赵旭翻身下马,走近了却突然盯着自家妹妹脸瞧。
“哟哟哟,这是哭鼻子了,受啥委屈了和哥说,我帮你出气?”
本来挺好的话,被他一说怎么就那么让人牙酸呢!
赵莃重逢的感动这下荡然无存,忍不住把他的俊脸一把呼地老远。
抹了把眼睛,狠狠瞪他。
“不哭了吧,来,哥哥给你一个安慰的拥抱。”说着向赵莃伸开双臂。
纵使表现得再不着调,喜悦还是从他眼中渐渐溢出。
赵莃好像是一脸不情愿,扑上去的时候却力气大的把人都撞得倒退了一步。
赵旭狠狠揉了揉她后脑,“想撞死我啊!”
说着把她脑袋又往怀里按了按,咕哝着“倒是长高不少,力气也大了。”
赵莃不满的狠锤了一下他的后背,又惹来一声哀嚎。
啧,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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