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秦王殿下更有登上皇位的希望？”
“是，儿子是这样想的。”
“你们男子谋算的事功名利禄，当时觉得汉王殿下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如今秦王回来了，又要改投阵营。但是德儿，你有没有想过，杨家若是投靠了秦王殿下，那玉儿怎么办？”颜氏问道。
“母亲，到时候，杨家有从龙之功，自然能保得住玉儿。”
“秦王一定能胜吗？你们就这么有信心？”
“母亲，秦王战功赫赫。”
“够了！”如果说刚才颜氏还只有些许怒火的话，与杨怀德一番对谈下来，她的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原来，杨坚与杨怀德真的已经倾向于秦王了，这么大的事，杨怀德居然没有告诉她，甚至杨怀德想要瞒着她，她越发觉得自己放走贺姝的抉择是正确的。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质问责骂杨怀德：“难道在你的眼中，你的亲妹妹还比不上已经死了的崔竹君吗？你舍得下你妹妹，我却舍不下。”
“娘！”杨怀德有一种被人戳穿心事的窘迫和震惊。
“德儿，崔氏是教过你读书，但是她毕竟是外人，难道你为了给崔氏报仇，为了亲近崔氏的女儿，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要弃之不顾吗？”
“不是的，娘，不是的。”杨怀德心虚的否认道，却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颜氏果然是生他养他的人，颜氏真的很了解杨怀德。
“你主动提出去秦王府送东西，也是为了亲近杨曼清吧。”
“娘，不是的，不是的。”
“是与不是已经不再重要。德儿，娘问你，依你看，秦王待秦王妃如何？”颜氏认真地问杨怀德。
“秦王待秦王妃可谓情深义重。”杨怀德说道。
裴泠回朝之后，便一直在秦王府中照顾杨曼清，大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裴泠战功赫赫，又如此深情，一时间竟成了大梁女子心中最想嫁的男子。
“你知道就好。就算杨家站在了汉王阵营，秦王也不会怪罪秦王妃的，而且秦王妃本来就与杨家不睦，就算杨家真的一心想攀上秦王府，也要看秦王和秦王妃愿不愿意。可若是杨家站在了汉王阵营，只怕等不到最后，汉王就会杀了你妹妹了。”颜氏说到最后，声音渐渐有些颤抖。
“这个，你想到了吗？你舍得将玉儿置于如此险地吗？”
杨怀德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他却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颜氏见杨怀德的态度软了下来，便也缓和了态度，说道：“德儿，娘只是想告诉你，你与玉儿是手足挚亲，若是娘走了，世上便只剩下你们两人相依为命，你是兄长，你更该保护妹妹。至于你那爹爹，我们娘三个是万万不能交托身家性命的。”
“娘！”
“你爹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世人皆是他平步青云的阶梯，儿女也不例外。”颜氏慈爱地摸了摸杨怀德的头。
“德儿，你知道玉儿临嫁去汉王府之前说什么吗？”
“说什么？”
“我问她，给汉王做妾委屈不委屈。”
“妹妹应该是委屈的吧。”杨怀德说道。
“娘开始也这么想，毕竟哪个女子愿意做妾呢，可玉儿却说她不委屈。”颜氏说道。
“为什么？”
颜氏说起杨怀玉的懂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道：“玉儿说她不委屈，她说若是做了汉王的女人，将来成了妃子，那杨家就是德儿你的了，为了你，她愿意娶赌一赌。”
“啊！”杨怀德被庞氏的话深深震撼了，当然，他并不知道颜氏只复述了杨怀玉一半的话。
当日杨怀玉虽说同意去侍奉汉王是为了杨怀德，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杨怀玉心气极高，在当时的情况下汉王极有可能登临皇位，杨怀玉也认为汉王奇货可居，故而才愿意去侍奉汉王，将来在后宫中谋得一席之地。
“德儿，落子无悔，何况杨家是与皇家在下这盘棋。”
“你回去吧，好好想想，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娘这。”颜氏缓和了语气，对杨怀德说。
“是。”杨怀德垂头丧气地走了。
颜氏看着失魂落魄离开的杨怀德，也气得不轻，她没有想到，自己苦苦教导了二十年的儿子，居然差点为了崔氏将杨怀玉置于险地，颜氏又伤心又失望。
杨怀德回到书房呆坐了许久，末了，他才从书柜的最里面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精巧地樟木盒子，樟木盒子里，只放着一方纯白的丝帕。这丝帕的主人便是已经去世了的崔竹君，杨怀德十多年前意外得到了崔竹君的丝帕，便一直珍藏至今。
杨怀德心地拿起丝帕，捧在手中，如捧着一件珍宝一般。
杨怀德注视着丝帕，竟落下泪来。颜氏只以为杨怀德如同天下的读书人一般，崇敬山阴崔家，加之崔竹君又肯指点杨怀德功课，所以杨怀德才愿意与崔竹君亲近，并日积月累地对她产生了崇敬之情。但颜氏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杨怀德稍大了一些之后，便对这个大自己十多岁的嫂嫂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情愫，渐通人事之后，杨怀德才知道，这种情愫便是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之情。
一直以来，崔竹君在杨怀德的心目中便如同天上的谪仙一般神圣不可侵犯，如同她的名字“竹君”一般清冷高洁。
“腹有诗书气自华”，当杨怀德第一次读到这句诗，跃入脑海中的便是崔竹君的倩影，渐渐的，杨怀德对崔竹君的迷恋日渐加深。少年时期的杨怀德，经常有意无意出现在崔竹君面前，或远或近地看着崔竹君，看崔竹君展颜，看崔竹君秀眉微皱，崔竹君端庄高洁的身影便是他青春时期最期待的一抹亮色。
但这一切，却在那个可怕的下午彻底毁灭了，他心中的女神，被他最讨厌的嫡长兄侮辱杀害，这才是杨怀德最痛恨杨怀仁的根源，还有庞氏、贺氏，也是杨怀仁的帮凶。
“嫂嫂，是我对不起你，我该救你的，我该救你的。”杨怀德对着丝帕流泪忏悔。
“您放心，我一定会杀了害你的人，为你报仇。”杨怀德露出狰狞扭曲的面容。
“曼清，我也会守护，您放心。”提到杨曼清，杨怀德的脸色又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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