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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夜宴后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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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宣公晋招待齐国世子诸儿的夜宴终于结束了。

    玜瑆坐在水池旁的桃树影下,望着满天星群渐渐繁密,又渐渐稀落。无边无际的苍穹下像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就这样动也不动地坐着,像是一直可以坐到天地的末日,他这人就像是永远也不会觉得寂寞厌倦的。

    他在想什么人?在想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想起了薪芳在夜宴上说的那番话,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忽然发现有个人向他走过来。

    “谁?”

    这人没有说话,却“噗哧”一笑。

    这人竟是薪芳。

    玜瑆脸上的表情冻结了,失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薪芳吃吃笑道:“你能来这里,为何我就不能来?”

    玜瑆道:“这个时候,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薪芳眨着眼,道:“为什么?”

    玜瑆揉揉鼻子。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薪芳笑道:“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玜瑆苦笑道:“可现在,我……”

    薪芳笑着接道:“你怎么了?”

    玜瑆道:“现在……这个……夜深人静……我和你……孤男寡女……”

    薪芳瞟着他笑道:“我在自己家里,想见什么人就见什么人,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难道是你心里有鬼,不敢见我?”

    玜瑆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薪芳走过来,坐在玜瑆的身边。

    淡淡的星光,淡淡地照在她的脸上。

    她实在是个很美的女人。

    夜色也很美。

    玜瑆看着她,仿佛已觉得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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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薪芳转过头,对着玜瑆嫣然一笑,道:“还记得那年桃林里的寻宝吗?”

    玜瑆道:“记得,我永远都记得。”

    “我也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薪芳突然跳起来,大声道:“这里也有桃林,桃林里也一样埋着宝贝。”

    玜瑆道:“难道你又闻到了宝藏的味道?”

    “是的。”

    薪芳拉着玜瑆的手,跑进了桃林。

    一直跑到一棵桃花完全盛开的桃树下,薪芳指着树下说:“宝贝就埋在这棵树的下面。”

    还是那个酒坛,那个盛满了美酒的酒坛。

    薪芳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两个酒盏。

    她把盛满酒的酒盏递给了他。

    他一饮而尽。

    她又盛满一盏。

    他还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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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记得这是自己喝干的第几盏了。

    他只看见漫天的星光似乎全都照上了她的脸。

    星光,就照在她的脸上,和着她带着醉意眼光,落到他的眼睛里。

    若说世上有一种女子的脸能使他停止呼吸,那么就是她的脸了;若世上有一种女子的眼波能使他的心跳停止,也就是她的眼波。

    现在,这双眼波正凝注着他。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恨你?”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你?”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恨不得要你去死?”

    “我知道。”

    “那你不怕这酒里有毒?”

    “……”

    她突然跳起来,用劲地掴了他一巴掌。

    他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眼泪从她的眼中流了下来。

    她抱着他,用力地抱着他。

    就像是抱着一团火,想要将自己融化。

    又好像自己是一团火,想要将他融化掉。

    她伸出手,秀气、白皙的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脸。

    她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道:“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是那么的喜欢你,你却狠心地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不舍得这样对你,你却逼着我不得不这样对你……”

    玜瑆没有将她从怀里推开。

    是不忍?还是不能?

    玜瑆觉得身子里有了种奇异的感觉。

    一种奇异的热力,渐渐在他身体里发散了开来,令他身上的力气都消失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要爆裂。

    他的嘴渐渐干得发裂,但身上却被汗透。

    她抬头看着他,笑道:“你难受么?”

    他哑声道:“难……难受极了。”

    她嫣然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是难受的。”

    她抱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

    那柔软的手……那温暖的胴体,令他身体里每一个组织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她凝目瞧着他,一字字轻声道:“现在,你还难受么?”

    那香气……是桃花的香气?还是她身上的香气?

    她柔声道:“你若是难受,只管说呀。”

    他嘶声道:“你为何要如此折磨我?”

    她轻笑道:“我几时在折磨你?只要你说哪里难受,我都可以帮你。但是你不敢说,这是你自己在折磨自己。”

    他满头大汗涔涔而落,道:“我……我不……不难受……一点儿都不难受。”

    他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她大笑,笑声中充满讥嘲之意。

    她抱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

    她梦呓般低语道:“我知道你为什么难受……我知道怎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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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玜瑆推开门,就看见了珹琟。

    珹琟看着玜瑆,嘴角挂着微笑。

    但他的眼光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是不是想不到我这么晚会来找你?”

    “……”

    玜瑆感觉很疲惫,疲惫的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你知不知道你今晚做的事情有多么的荒唐,多么的大胆?”

    “……”

    玜瑆还是没有吭声,他随意地坐在榻上,一伸手,从身边的几上拿过茶盏,大口地将茶盏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你难道不知道你今晚所做的事,可能会令我们多年来的辛苦全部付之东流?”

    “不会的。”

    “哦?你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

    “因为除了你,我,她,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凭什么会认为不会再有人知道?”

    “就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我相信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永远不会。”

    “你难道不知道,即使没有人会知道,但这样会毁了她,也会毁了你,更会毁了大家。”

    “她远比你想象的更坚强。”

    “可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像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也会像一条狗一样,放纵自己的欲望?”

    “你将来自然会知道的。”

    “将来?!我倒希望没有将来。”

    玜瑆没有说话,他缓缓地躺下身去。

    他确实太累了。

    但不知道是兴奋后的疲惫,还是迷药残留的药效?

    珹琟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他回过身,盯着躺在床上的玜瑆,恨声道:“这实在是我见过的最荒唐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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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边无际的苍穹里,群星已沉落。

    这正是黎明来临前最黑暗的时刻。

    珹琟望着远处的黑暗,叹了口气。

    “这实在是我见过的最荒唐的悲剧。”

    “这样一个智慧的男人,和这样一个聪颖的女人,他们生下来的孩子,又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真是不敢想象,这孩子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无疑会比天下任何人都聪明,但他心中是充满了自父亲处遗传来的智谋呢?还是充满了自母亲处得来的狡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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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悲剧总是能够比喜剧更能打动人心呢?

    是不是因为人间的悲剧总是比喜剧多些?

    正因为如此,悲剧更能令人感受到真实。

    而最能打动人心的,不就是真实的情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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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王六年,卫宣公晋夫人宣姜诞公子寿。

    桓王八年,齐僖公禄甫使世子诸儿如卫。

    桓王九年,卫宣公晋夫人宣姜诞公子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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