甥舅相见
然而,这马兰花自打嫁过来临江村后,便甚少同娘家那边往来。
再加上江家的钱都在江澄跟周氏手里捏着,每回她回娘家,都寒碜的很。
别人家闺女要是一年到头难得回一趟娘家,那每回回去,肯定得给家里人捎些自己做的衣物或者是吃食啥的。
可她回娘家,大半时候都是两手空空,再回夫家的时候,却是大包小包…
她不止一次的听娘家的乡亲取笑他们家,说嫁出去的女儿当真就如那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往外拐。
净晓得把娘家的东西往夫家搬,却连夫家的一粒米,都不舍得往娘家送…
有一回,她实在过意不去,便偷偷从自己的嫁妆里,拿钱扯了匹粗布,给自家爹娘各做了件外裳,另外还从家里带了几个鸡蛋过去。
结果,被江大富晓得了,还当着她爹娘的面呢,就
一直冷着个脸,跟谁欠了他钱没还似的,弄的她娘还以为他们夫妻怎么了。
好不容易回了家里,周氏又说家里少了鸡蛋,问他们怎么回事…
那之后,马兰花渐渐地便不愿回娘家了。
虽说不过隔了条江,但因跟外祖家实在没甚交集,甚至,江荣已经二十好几的大小伙了,去外祖家的次数却是一只手便数的清。
按说,跟外祖家借钱,不该是他一个小辈出面,由他爹娘来才显得尊重。
可是,他爹跟爷爷一向瞧不上他外祖家,便是他开了口,想来他们怕是也不会肯。
说起来,江澄跟江大富瞧不上他外祖家,这事儿江荣也是偶然知道的。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
他有个不曾谋面的小舅舅,名唤马信厚,恰恰就是个生意人。
有道是商人重利轻别离,这位舅舅年轻时候跟人去了外乡做生意,此后便甚少归家。
还有个舅舅倒是个本分人,唤作马德厚。
然他早些年给人做工,不小心摔断了腿,因着医治不及时,成了个跛子。虽说跛了腿也并不多影响日常生活,但却是再不好去外头帮人做工挣钱了,只能靠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过活。
江澄跟江大富都是势利眼的人,这样一个没前途跛子,在他们看来,便是无用之人。
若是跟他走的近了,肯定少不了会被占便宜,哪里肯跟他亲近?
在他们眼里,从来就只有他们占别人家便宜的,还没有别人能占他们便宜的。
可他们不晓得的是,因马信厚常年在外经商,那田地空着也是空着。有一年马信厚归了家,想到自己长年在外,孝顺父母的担子都落在了马德厚的身上。
他是个脑子活络的,听说原本分了给自己的田地,马德厚年年都勤勤恳恳的耕种收割,但得来的粮食却无一例外的卖了换成银两,给自己收了起来后。
他当即就道,这田地以后便都交给马德厚侍弄,卖粮食得来的钱用来孝敬父母就成,不必特特给他留着
。
因怜马德厚腿脚不方便,他还自掏腰包又买了一亩地。让他放给佃户去种,自己在家收租子补贴家用,亦或者用来种种瓜果蔬菜啥的,回头给镇上的酒楼提供新鲜蔬菜也是个好去处。
所以,这马兰花的娘家还当真不似江澄跟江大富以为的那般穷困。
只是,他们久不跟其来往,也从来不会去打听那边的事儿,不知道罢了。
而且,他们从来也不想想,就他们家的情况,又不是多富贵,更谈不上什么权势。又哪里有什么便宜能给别人占的?
也不晓得他们是哪儿来的这么大脸,总对别人挑三拣四,品头论足。
但凡谁跟他们家多说了几句话,就觉得人家是想占他们便宜。
江荣到得小河村的时候,天色尚早。
说来惭愧,因从前甚少往这边来,出门的时候又忘了跟马兰花打听打听,这会子他人是到了小河村了,
却不晓得外祖家住在哪…
漫无目的的在村子里转了转,待遇到个过路人,他便走上去,礼貌的跟人询问了起来。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见江荣面生的很,然说起话来却很谦逊。
得知他是马德厚的外甥,有急事要找马德厚,却因两家甚少来往,记不大清舅舅家的所在,想请他指路的时候。
那年轻汉子当即就道自己家跟马德厚家离的挺近,赶巧了他也正要回家去,便送一送他。
江荣听了,当即喜不自胜,忙不迭的就跟那汉子道谢。
那汉子是个爽快人,摆了摆手,便领着江荣往马德厚家去了。
农忙刚过,考虑到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又腿脚不便,还没得人脉。马德厚是个没甚野心,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便听马信厚的话,将手底下的田地大多租给了佃户种。
自己收着租子的同时,还做些小东西,低价卖给那
些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挣几个散钱。
乍见到江荣上门,他还愣了一愣。
上回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似乎那会儿,他还是个一点点大的小萝卜头。
许多年不见,这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马德厚暗自叹息一声,先是跟那把江荣引进门的汉子道了谢,之后便把江荣请进门寒暄了起来。
“好些年没见,阿荣如今是越来越俊朗了,可曾娶亲?”马德厚一边把江荣往屋子里引,一边问。
江荣羞赧的低了头,“还不曾。”
马德厚闻言,稍愣了那么一瞬。
他膝下一子二女,具比江荣年幼,女儿不必说,大的那个早早的便嫁作了他人妇,小的尚未及笄,嫁人却是早了些。
这唯一的儿子,比起江荣也小了两三岁,如今孩子都能满地撒欢的问他要糖吃了…
虽说两家久不来往,从前惦记着自家妹子,马德厚还会打听打听那边的情况,怕自家妹子在江家吃了亏,却还不敢同娘家人说。
可是自从被江家冷嘲热讽的挤兑,马兰花又来他面前哭诉了一回,苦苦哀求他不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之后,他便冷了心,再不去做这等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儿了。
但是,即便两家再怎么不来往,江家人对江荣的看重,他还是晓得的,却如何,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却不曾给他寻门好亲事?
马德厚心中纳闷不已,但这说到底也是江家人自己的事,有了前车之鉴,他如今,也不会去多管那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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