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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阴阳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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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雨夜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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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姥爷的体格不愧是驯鹿给驯出来的,一身不起眼的灰袄之下还隐藏着遒劲有力的手臂,拽的我胳膊肘都要别过去了。

    “姥爷,疼。”

    你知道抽筋的感觉么,就是现在我胳膊肘的这种的状态,酸楚至上,痛彻不满,就卡在那个两不着边的零界点,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也得亏我早已熟悉这样的套路,不然肯定会哭得个天昏地暗,宇宙崩碎的。

    “还知道疼?”姥爷瞪来一个白眼,灰白羊胡子吹的飞起,“没事往这里跑干什么?这小后山的黑水沟子,仙家不染,鬼魂不侵,你不知道么?毛还没长齐呢就壮胆去了?跟我回鹿苑休息一晚,明天让你姥罚你跪在众仙家面前认错去,没有三个时辰别起来!”

    “姥爷~”我刚想求情,就被姥爷一巴掌拍到脑袋上,本就没生几处毛发,单单隔着层细皮,那力道从头顶一路传下,直到脚板底都酥麻了。

    老爷又说道:“功课学得怎么样了?梨花那丫头肯定舍不得打你,况且就你这三分靠努力,七分看命运,剩下九十分凭诡计的脑袋,就算是打你,也不定能在你身上着个子儿。”

    “还笑?”姥爷说罢又是一小巴掌拍在我头顶,让我哎呦直叫,没想到丑丑也在旁边附和呦呦,我也照着姥爷一样敲了他一个脑瓜蹦儿。

    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跑得飞快,一个暴栗都没给着。

    追了一路,直到回归姥爷的鹿苑,才被我给追上,也是馄饨立了功。

    馄饨是一头纯种的黑白色边境牧羊犬,也不知道姥爷喂的啥,都长超了姥爷的腰,和我一般高低,尤其是那黑白双色,黑的发亮,白的飘逸,总之是我姥爷的左膀右臂,鹿群的伪头领。

    我刚一来到,馄饨就给了我一个扑倒式的熊抱。那条臭舌头和丑丑一个德行,刺啦刮人得老疼。

    “馄饨!,臭小子,快进屋把衣服给我脱了。”姥爷对准我的屁股又是一脚,力道还真不小,都要隔山打牛了,吓得馄饨荡着四只踏雪蹄悻悻离开。

    “姥爷,你能别那么凶嘛~”我把眉毛挤成八字,撅起小嘴儿,怪委屈地说道。

    可姥爷就是不听,直接了当地拧着我的耳朵把我拖进了小黑屋,检查身体。

    “你看看你后背,蹭哪儿了?跟猫挠的一样,还有你这爪子,红不溜湫的,打翻墨水瓶啦?”

    姥爷一边帮我擦拭身子,一边数落着我。

    一提到我这双手的红,我就来劲儿了,跳着嚷嚷道:“姥爷姥爷,我跟你说啊,我在路上碰了一团红坨坨,可好玩了,软软的,还有弹性,不过被我捏爆了,不然我就带回来给你玩了。”

    只觉手掌忽然吃痛,掌心就被姥爷给翻了出来,不知从哪里拔出的一根大头金针,在我的手心扎了七个孔。

    “哎,姥爷,这个我认识,不就是北斗七星嘛,你扎这个给我干嘛?”

    “啊,疼。”

    姥爷戳的不行,改用金针尾部的小平仞划了,这下北斗七星彻底变成汤匙了,奇怪的是我今天留出的血是粉色的。

    我的嘴跟开了瓢儿似的,管不住地冒出一句,“姥爷,这颜色咋有点好看啊。”

    然而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巴掌和一句痴儿、混账东西。

    这个巴掌是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是那样的决绝且陌生,就这么一下,把我双目无神,两眼冒星,我木木地缩进了被子里,死扣着被子边儿,不露出半根毛发,就这样躲着,抽噎着。

    这大概是姥爷第一真正打我,我心里就像有一团挤压得实实在在的废纸团堵着,出不去也进不来,着实噎人,再加之我哭的用力,没过多久,我就昏了过去,迷糊中,只知道外面风很大,把屋里的门窗都吹动了。

    随后,我的脑袋便彻底陷入了昏暗。

    “星郎,星郎~”

    “谁?是谁在喊?”

    “星郎~”

    “谁?”我双眸突然打开,尽是一片不见可方物的黑暗,但唯独我这个身子在冒着白光,我试探地往前走了走,但就像没走一般,不断在黑暗中徘徊,所都之处也尽是黑暗。

    “星郎,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如意郎君,快到这儿而来,星郎。”

    从黑暗之中射出一条拇指粗细的红绳,将我缠上,就像是鱼线上挂的虫饵,不论怎么动弹,都被箍地紧紧的,是收网的时候了,我随着这跟红绳一路飞速驶去。

    慢慢地,红绳力道变小了,我知道,那个说的话的女人近了。

    耳根子处一阵暖气吹来,带着幽幽的香气,这香味儿我好像在哪儿闻过,熟悉又陌生,也不记得是哪里。

    耳坠好像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有些湿润,却让我满身的不自在。

    一个激灵,迅速调转身体。

    回首的那一瞬,一个凤冠霞披,笑脸盈盈的,比梨花姐还要美上三分的女子骤然显现在眼前,玉葱一样的细指挑来我的下巴,我像是喷薄了的小火山,满面通红。

    “可真是个纯情的小郎君呢,星郎,把你的手伸来。”

    这女人的话好像有魔力一般,你还没听呢,就已经进了你心里,让你不自觉地伸出双手。

    只是轻轻一划,姥爷用金针刻出的北斗星图案就不见了。

    “你!”

    “哦~小郎君喜欢北斗星?那在我们的大婚之日,便将北斗七星绣在我们的鞋底吧。”

    说着说着,这女人就开始往我身上靠,像条没有骨头的美人蛇,我往左避让,她就贴的更近,那根红绳还攥在她手里,一边让我不倒下,一边将我往她身上扯。

    “张星翮,快闪开。”

    又是那个女娃声,不仅如此,还多了个少年郎的声音,“星翮,快些离开梦境,找你姥去,快,星翮。”

    “你们是谁?”我下意识地问道,忘记了那个女人也在我身旁。

    只见她捂嘴浅笑,眸子微闭,红绳如鞭,瞬时从我身上解下,一个甩鞭打在空中,生生摔出了引爆声音。

    “啊!”“啊!”

    两声惨叫应鞭而响,我的心也是一揪。

    “星翮,千万不要答应她任何条件,我们去请见胡三太奶,一定不要给她任何明确的答复,记住啊,张星翮!”

    虚弱的声音结尾一怒,让我被女人霍乱的心清醒过来。

    这胡三太奶我可是非常熟悉,乃胡三太爷的仙侣夫人,而这胡三太爷更是我家仙堂的掌堂教主,由于其职责,我家仙堂也做执法堂,算作双堂,胡三太爷专职司法,而胡三太奶则负责坐堂压堂。

    既然那两两道声音道出了胡三太奶的身份,定然不会有害于我,再加之先前那女娃娃叫我提防红坨坨的时候,也是要帮我,我不由得将身子往后撤了撤。

    “两个小畜牲,就算你们长辈过来也要与我客气三分,还敢偷听墙角,扰我大好喜事。”

    这锋锐如利刃的语气转向我的时候就柔和了万分,恨不得化成水将我围绕,不让我动弹半分。

    你瞧瞧,这水蛇模样,挠的我怪膈应人的。

    “姐姐,我想起来了,我姥爷姥姥还要训我呢,我不能久留,先撤行不行?”说着说着,我就像扭螺丝一样慢慢往外撤,好不容易松了半个身子,不料这女人直接上手了,一把将我拉住。

    “星郎啊,很多事情都需要快马加鞭,你虽然才一十一岁,但要放在旧时,早就要迎娶一门亲事了。”

    “我觉得我们就正合适。”

    说着说着,她又凑了过来,这时,我终于闻出了这个味道,看似清如香草,但你若要凑近细闻,清香过后就是浅浅的水腥味,虽然很淡,但特别容易闻到,尤其是她那张小巧的瓷娃脸都快要贴上我的脸了。

    对了,是那团红坨坨的气味。

    一想起这件事,我就寒毛耸立,赶紧挣脱女人的怀抱,不过奇怪的是这次她没有强求,而是放任我的离去。

    我有些疑惑,刚才还那么紧,现在就放任了,还是?

    果不其然,所谓的放任不过是胸有成竹,别过头的整张侧脸撞了她一个满怀。

    “入我梦庭,见我嫁衣,你便是我的如意郎君,在这里留下你的印记,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星郎。”

    如同抽丝剥茧,我双手的红色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半星的抽离出来,在半空中绘成了一封文书,龙凤呈祥,婚书二字大大地摆在正中,周遭是密密麻麻的铜钱纹路。

    女人将婚书递给我,咬破我的手指,示意要我按上手印。

    我本不想按下去,可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抽,铜钱纹就像是万花筒,让我迷了眼,直直地将手伸了出去,在触碰到那一纸婚书的时候。

    这方黑暗的空间雷霆骤起,女人抬眼看了一下上空的雷蛇,眉头微锁,看向我时又笑了起来,“星郎,赶紧按上,不然坏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我的指腹已经触碰到婚书了。

    上空骤然降下一道雷霆,劈在了女人身上,那叫一个劈里啪啦,外焦里嫩,也不知是威力太大,还是怎的,雷霆消逝之后,地上就只有一层衣物,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嫁衣都完好无缺,像是雷霆有了意识一般。

    我一见这女人消失不见了,便赶紧丢下这婚书,四处奔跑,以盼能找到个出口,可是,我都要筋疲力竭了,但除了自己身上的光外,别无他亮。

    “星翮,屏气凝神,耳闻界外,循着我的声音,便能出了这梦庭。”

    这声音好生熟悉,虽老但中气十足,还不是温润,就像,就像是那盏灯光来时的场景。

    我坚信着声音的主人不会害我,就像信那两个少年少女的声音一样。

    于是我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感觉这路它在自己走着,不一会,眼皮儿有点儿刺痛,就像是久睡过后初晨的阳光,是一种希望。

    我刚想睁开眼,眼皮前又昏暗了,还伴随着“呱”的一声。

    浓重的水腥味扑鼻而来,我捂住嘴忍着胃里强烈的反酸。

    “星郎,你就这般狠心?你快睁开眼看看,我被伤得多重,星郎。”那女声又回来了。

    “不要被干扰,星翮。”

    “老东西,你总是破坏我的好事,要知道,没有我,你哪里可以成仙,这小子我要定了,这一世,你别再想阻止我。”

    “张星翮,睁开眼看看,你承了我的世代咒,我们生生世世永不相离,哈哈哈哈哈。”这女人发了疯,一直在笑,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我快要经受不住了,充红的眼珠忽然睁开,面前之景让我此生难忘,巨大的蟾蜍头冒着白浆,混合着碧绿的浓稠液体,不断地散发出浓烈的腥味,额头中间还有第三只眼睛,但奇怪的是,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一枚发绿的铜钱,腹下三条短粗的木桩腿,没有一条是好的,大多腐烂生出了驱虫。

    尤其是那根弹出的分叉黏长的舌头又再次将我卷起,还把我丢弃的婚书举到我面前。

    “星郎,快啊,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星郎。”

    “孽畜。”

    那话音刚落,无数雷霆劈天盖面地砸了下了,不光是那蟾蜍,还有我,无一例外。

    “轰隆一声。”

    我被炸了起来,坐在了鹿苑的炕上,屋外的天空风起云涌,紫雷映天,好似要发生什么灾难似的。

    我的衣衫都湿透了,那蟾蜍的丑样难以忘却。

    雷声浩荡,大雨滂沱,鹿群不安地鸣叫着,我四处观望,桌上的那盏油灯不见了,我叫喊着姥爷,回应的也只有风雨鹿鸣。

    不知怎的,我的心好难受,还很慌张,就像,就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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