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还看向门外的车水马龙,眯着眼睛说:“如今这个局势也只有贺大姐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看书了。
贺梓浔走到他身旁,辩驳道:“这都是借口!读书和局势从来没有冲突。真正爱书的人当然是不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也始终书不离手。又怎么会因为外界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志向?”
谢知还脸上依旧平静如水,两只瞳子像幽深的绿潭,无法穿透,窥不得一丝心思。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却给贺梓浔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只是对贺姐而言罢了,贺大姐从锦衣玉食,随心所欲,当然不能体会常人的无奈与苦楚。”
“你这是偏见,我知道我比很多人的生活环境都要优越,可是这并不代表我的想法就是狭隘的。反而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从我的眼睛里看到的你是被束缚的,你的灵魂并不自由,所以你的思想还带有落后性,你应该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新时代,大家都是自由的平等的。”
谢知还挑了挑眉打量着她:“贺大姐说完了?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贺大姐的时候你依然是这么盛气凌人。不过我要告诉你,不是人人都是贺大姐,连肚子都没填饱的人是不会关心这些大道理的。等你什么时候不再穿着平常人家整整一年省吃俭用都买不起的裙子,不再穿飞霞路上限量版的鞋,更不再随随便便搬出你贺家大姐的头衔。等到那个时候再来和我讨论你所谓的自由平等,我想那样会更有说服力。”
赵继宗把她的被子往上提了提:“还是要多加注意,女孩子要学会照顾自己。”
这是贺梓浔认识谢知还以来贺梓浔从谢知还口中听过最长的话,无疑给了贺梓浔当头一棒,痛遍全身,却如醍醐灌顶。是的,从到大她衣食无忧,随心所欲,可以大胆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放眼望去上海滩有几个贺梓浔?没有人敢这么直接的对她说这样的话,因此贺梓浔也从未意识到,或者说不愿面对的事实。她不是没有想过抛开这一切来谈这个问题,可是当这样做的时候她感到的只有恐惧。
抱着那本《茶花女》,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感到自己的脚像灌了铅,无比沉重,只好艰难地迈开一步又一步,脑袋里在嗡嗡作响。她突然发觉自己之所以会沉浸在那些书籍中,只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麻痹自己。然而她却利用这些作为正义侃侃而谈,何其悲哀!
不知道是谢知还还给她的打击太大,还是自己压根儿心里不愿意面对,回去后贺梓浔生了一场病,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在贺梓浔在床上躺的第二天,赵继宗前来探望。赵继宗但眼睛里透着关切:“好端端的怎么病得这样厉害?”
贺梓浔躺在床上,脸上还带着苍白,双唇更是毫无血色。说:“着了风寒而已,过两天就好了,不要紧。”
赵继宗把她的被子往上提了提:“还是要多加注意,女孩子要学会照顾自己。”
对于贺梓浔生病卧床这件事贺敏宁的心中是愧疚的,她认为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关系。可是,当他看到赵继宗对贺梓浔如此上心的时候,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消失不见了,只好再一次退却。
赵继宗看着床边的药,给贺梓浔到了一杯水,用手试试了温度以后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说:“待会把药吃了,洋行还有事不能久留,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病。”
贺夫人送走了赵继宗,走到贺梓浔的房间,瞟了一眼桌上的水杯:“赵继宗百事缠身,却还抽空来看你,像他这么细心专一的公子哥可不多。”
贺梓浔耷拉着眼睛不语。
贺夫人坐到贺梓浔的床边说:“再过几天就是你们俩的订婚宴了,把身体养好,到那一天漂漂亮亮的。”
贺梓浔动了动嘴唇,抓着被子声说:“母亲,如果…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呢?”
贺夫人先是惊愕的看着她,随后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淡然,摸了摸贺梓浔的头:“我看你这一病脑子都坏了,别东想西想的,这阵子安安分分的在家养着。”
贺梓浔对眼睛注视着天花板,他没有办法不去想谢知还,没有办法不去想他那天的神情和每一个细节,一字一句都震撼着到她的心灵,但她并不气愤也并不恼怒,因为她现在发现喜欢一个人是愿意被他改变的。
过两天之后贺梓浔才渐渐感觉到自己的精气神又回来了,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容光焕发青春朝气的自己,她很清楚心中的那个方向已经明朗了。贺梓浔从衣柜中挑出一件最朴素廉价的衣服,不再穿昂贵的皮鞋,把身上一些贵重的首饰也收了起来。
刚巧紫娟端着一盘水果进来,看见贺梓浔这副打扮。先是惊慌的跑过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大姐,你今天是怎么了?”
“紫娟你快看看,我穿成这样看起来怎么样?”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大姐了。”
贺梓浔眯起眼睛:“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紫娟听她这么一说,狐疑地看着她说:“大姐,你这是要去干嘛呀?”
“不该问的就别问。”贺梓浔站在镜子前越看越满意。
紫娟凑过去,八卦的问:“大姐,是不是要去见赵少爷?那大姐这副打扮可有点不太合适。”
贺梓浔坐到梳妆台前梳了梳头发,说:“紫娟,你多大了?”
“啊?”
“我问你今年多大了?”
“哦,嗯,紫娟今年0了。”
贺梓浔转转眼珠子,故意打趣她:“你也该许个人家了?海大管家怎么样?”
果然紫娟大惊失色,脸都白了,又急又气地说:“姐太坏了,贺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海大管家的那个德性。”
贺梓浔梳头的手一顿,转过头看看她:“平日里倒是听家里的下人说过一些,没想到是真的?”
紫娟撅着嘴揪着她的褂襟:“可不是嘛,海大管家都大把年纪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平日里看他呀,是一本正经的,做起事来麻利儿的,背地理呀干的却都是些龌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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