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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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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年 2 月 和蔡锷的老乡结束爱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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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心致死的市民新闻

    整个恐怖而揪心的夜度秒如年地过。

    次日,面对双方父母和乔诗雨,我把备好的死婴(当天,有一位孕妇生下死婴,弃之。本要做标本的,妇产科主任给了我)给他们看,死因是孩子天生心脏有问题,经抢救无效,死亡。六人哭成泪人。失去亲骨肉及以此带来的不祥如厚重的乌云罩在这个家。

    那个死婴在诗雨的要求下,被安葬在银盆岭的陵园里,碑上没有照片,只有“爱子刘楠之墓”的字样。楠,意为“难”,诗雨取的。

    这个过程,是我和双方父母一同进行的,诗雨此时在医院,哭。

    走肉的尸走向桃花源

    一天后,诗雨出院。

    晚上,我心存千般内疚地关了手机,陪诗雨。她吃不下饭,两人无声地默坐在客厅,墙上的钟,秒声可鉴。

    我想把气氛调到日常,抬手开了电视,电视里的声音应可冲破这死寂吧。我无聊地换着台,诗雨无心有异议,她的眼是空洞的。

    无意中换到政法频道,一则新闻要我惊到爆:

    解说:前日,本台报道的《望城弃婴案》又有新进展。请看新闻回放:今天上午,在望城的一位叫陈桂香的村民报案说发现一个被丢弃的婴儿。

    同期:陈桂香抱着孩子,面对我们的镜头说:“我今天去做田,就听到有细伢仔作死地哭,我一看这个细伢仔躺在草堆子里,好作孽(可怜之意)。”

    解说:据人民医院的医生说,孩子健康没有问题,只需要进食。他透露一个重要的信息,这个孩子的左臂不到一寸长,有天生的残疾。现在,警方开始介入调查。据警方说,不远处发现有一个不大的坑,不排除有人要把婴儿埋葬的可能。今天上午,有一位叫梁右的村民来到望城派出所,说事发当晚在事发地看到有人在挖土。

    同期:梁右:“我没看得清人长什么样,只记得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在挖土,我怕是碰上鬼,吓得跑嗒——”

    ——

    我吓得几个键一同按地把台给换了。前日?那晚后的第二天,前天就报了新闻?这几天,我无心读报看电视,竟然不知道有条这么震憾的新闻。不看新闻与社会脱节啊。警方?警察叔叔?已经介入调查?别吓我啊。这是什么罪啊?看过无数港片和电视剧《黑洞》《黑冰》的我,细致心地处理了鞋、衣、铲子等,长沙警察没这么狠吧?我车也洗了。要不要把车也改装了啊?

    “唉。”诗雨长叹一声,“可怜的人真多。”

    我接不得话,脑子里纠缠的是事情的败露,怕说出来,自己泄露,怕说错话,她会核反应核裂变。

    “我累了,想休息。”说完,诗雨径自入卧室。

    我还在枯坐,关了电视,身体在筛糠样地抖,脑子里乱得像麻,不,比麻还乱。鞋,鞋印,鞋上的泥,铲子,铲上的泥,铲上的指纹?车,车身、车胎上的泥?我都处理好了,哪有那么容易被发现的。我没经验,一切都是从碟里教唆犯罪的文艺作品中学来的。自首?搞不得,搞不得,没有什么可以证明我不是故意杀人。我父母的面子,我和乔诗雨的婚姻,我那生意,全部,统统,毁成粉末。最可怕的是,我还要养这个残疾的崽走以后的路,他的路,我的路,我怎么走?我不要,不要!

    “啊!老公!”卧室里,诗雨的尖叫把我拉出麻的乱,我几步冲进。诗雨着睡衣正往外跑,见我,一把抱住,大哭:“楠,楠,他在我被子里,只——有头,好可怕——”

    我放开她,打开被,除了掀起一股冷风,什么也没有。别吓我啊,我都快不行了,你还要吓我。但我还是安慰:“没事没事,老婆,是你太紧张了,没事的。有老公在。”

    突然,诗雨猛地推开我:“别叫我老婆,我没你这老公!”

    我惊讶与意外,首先想到的是她发现了我的劣行,镇定镇定,淡定淡定,我对自己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我们的孩子怎么会这样?你什么时候对你的行为负过责?你有多爱我,不是孩子你会和我结婚?我早说了要安全措施,你什么时候听过?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生孩子前就了解过、担心过,你抽烟酗酒一身坏习惯导致的可能性最大,你什么时候听我的,改过?啊?还有,我在怀毛毛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你在哪?你手机里的暧昧短信别以为我没看到!告诉你刘友友,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对别人你不会愿意付出一丁点,你只知道爱你自己,只知道索取!我要你赔我的孩子——”说罢,对我是又捶又打又闹,接着,人哭得昏了过去。

    时间过去数日,诗雨茶饭不思,我劝也劝不动,搞不定她,只得送她回邵阳,要她家人照料。

    时间过去数日,没有任何动静,一天到晚做噩梦,不是残儿便是警察的手铐,我吃安眠药也无济,我怕吃多了,闭上眼再难睁开。我不敢上街,不敢和人说话,必要的时候,强要自己镇定,应付。我崽现在在哪,那个与我有血肉联系又陌生的残儿,他过得怎样?我不得知,也不敢知。我想过亡命天涯,侥幸心理却作怪。舍不得生意,也是最大的原因。

    两个月后,恢复正常的诗雨提出离婚,孩子的死令她悲伤有加,所有一切仿佛归罪于我。对此,她自觉有些过,但仍做不到对我不怨恨,那走掉的心已回不来了。回到长沙的这两个月,我们的夫妻情也显淡如透明见底的白水,我们同床异梦不相触碰,无多言语,我们陌生到如同路人。对于她的提议,我不同意。我想,如果失去她,我便一并失了两个亲人,虽然我极讨厌看她那张悲伤又怀疑的脸,但真要分离,我会疯如白痴。况且,辛苦赚来的钱,也要分走一半,我们在时代先锋买的这套房也会不知归谁。

    她不吵不闹拟好协议摆在面前,我也做平静状地稳着地看。上面写得很专业、很工整,一、二、三很有条理。我怀疑她背地里找好了律师,我实在不同意就准备打官司。

    上面写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因感情不合双方同意离婚,现金部分归女方,房子车子及房子里的电器、家具归男方。看来她是运神很久这事了,操作性不知道多强。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优势啊?找白领做老婆就是这点不好,她们太有文化太理性,翻脸不认人时太专业。现金,我现金有多少啊?百多万有吧,毕业到现在赚的钱,除了买房买车还了家里借的钱,现金大概百多万,我还没作死地花呢,就这么分走了?股市里还有套得要死的几十万,做不得用啊。相对于一百万,房、车加起来也差不多这些,她是算好了吧?马上转移现金?别,我做不到。诗雨虽算不得“患难”,孩子“死”,虽不全算我责,但她也为我吃了不少苦,况且一个三十多的离婚女人日后怎么过——

    “房子不要,你困街上啊?”我问,希望问来问去令她放弃离婚的想法。“我们公司打算派我去韩国,我也打算到那发展。”

    看来这人是铁了心了,什么路都铺好了,她是要直接离开长沙,不,离开中国啊,这地方就那么伤她的心?韩国有什么好啰,一堆单眼皮,她去了直接看原版韩剧是吧。我说:“那地方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三十岁的女人——”

    “这是我的事,你赶快签了吧。”她冷冷地说,像是一个催我还钱的主。

    看不得她这张臭脸的我,不好表现出计较,只看还有无力再拉回这局面:“可以不离不?”

    “不行!”她坚决而大声,不容任何商量地表达,像个拒绝行贿的官员。“给我时间再想想。”我像只被斗败的公鸡,一副肾虚的样子,雄壮不起来。

    我这样说,是想拖延时间,想让时间令她想起我的好,我们的曾经,我们有可能的未来。

    但这不过是一种神经的向往(简称“神往”)。所有方法用尽后,时间拖着推着到了001年大年三十。在众人欢庆的气氛里,我们赶早地到了一年前来过的芙蓉路上绿茵阁旁的民政局。记得那天帮我们办理离婚手续的正是帮我们办结婚手续的胖阿姨。她一脸疑惑的样子,我怀疑是在琢磨:这两人和这两人的名字好熟悉——

    各拿离婚证,出大厅,周边各家鞭炮顿时齐鸣,响彻云霄,我感觉世界好荒诞。

    我说:“一起吃个饭吧。”

    乔诗雨说:“算了,到中午时间还早,我还要把没收拾的东西收拾下,准备回家了。”

    回家?那只能是回邵阳了。我们回到时代先锋,她把剩下没打包的东西装好,一共三大包。很多很多东西她都没要,如准备好的孩的衣物,我们的照片,我每年情人节送她的礼物,我们从大学到现在看过的录像、电影的入场券——

    “我送你回家吧,反正今天我跟店里说了不去。”我拉着她的手说。

    她不抗拒那手,只是手在我手里很没力很没触觉,她说:“不用了,我爸爸到楼底下等了,谢谢。”

    连搬走也计划得如此详密。我的心霎时间凉到冰。我帮她把东西搬到一楼。果然,岳父老子早候在那里。两男人无语地把诗雨的东西都搬上车,我想对我叫过爸爸的这人说什么,但又止住了。他也是只对我说了声“累嗒”,绝尘而去。

    呆站了片刻的我没有眼泪,木了几十分钟,甩甩头,对自己说,没事,好大个事啰,也上了自己的车,开车到店里面临饭店的后事。

    我把所有资金抽走后,合伙人也不干了,拿走了他的那一部分,饭店关门。乔诗雨给我留下十万现金,我用这十万有所收敛地花费着,度过没有警察来找的“幸运”的每一天。

    大年初一,我跟乔诗雨——只能称前妻的她通了次电话,主要是祝下新年好,愿他父母健康。她也关心我地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从她的言语中,我一厢情愿地嗅到了复婚的可能。大年初二、初三、初四——我开始每天打她电话,像两人恋爱的初期,但那边处于离婚的前期,不是在忙,就是没接;后来,我再打不通,估计是换了号码;再后,听说过完年她就出国了,也不知是哪天走的。

    她决意消失,我决意忘记。三月,我如走肉的尸。

    我想做活人,不想做个活尸。在省热点新闻的带动下,我选择了去常德看桃花。在这里我遇到了葛曼丽和莎拉。于是有了之后的庄学钟和全香餐饮有限公司全新开张——

    就在饭店达到收支平衡,生意蒸蒸日上、盆满钵满地赚的时候,命运安排我遭遇了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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