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捂着脸,慢慢渗入的刺痛,渐渐浮肿起来的脸颊,心中却不曾有任何起伏。静静望着面前那个举着手,依旧没有放下的女孩,我的眼光淡淡如水。
“为什么?”她掩着脸,像是她才是那个被人摔一巴掌的人,哭泣。
我没有言语,只是心中很低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我不甘心,但是却又不得不甘心。我……我不如你……”那哽咽的声音,叫人心疼。
我向前,举起手,轻轻抚在她头上,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溢出,“别哭了。”
“对不起……”在那强烈的哭泣中,她的头靠向我的肩膀,“其实你更辛苦,只是……”
“我知道,”我怅然道,“我能忘记,你也能。”
说着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在悸动,我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怎么能忘,那样刻骨铭心地……
“我是真的喜欢他啊……”抽泣着的她,很柔弱。
“你还有机会,不像我……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可能重新开始。相信我,他会爱上你的,你是个值得爱的女孩,你很优秀……”
就那样,我带着伤,安抚着另一个受伤的女孩。说着那些真的,假的,虚幻的话……
恍恍惚惚地,走向校门,抬头,竟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眨了眨眼睛,对自己说着,那只是幻觉,然后继续走着。
“絮……”在我即将擦肩的时候,我的手臂被拉住,我一愣。那是多么熟悉的声音,但是听起来却又是那么不真切。
缓缓转过身,端详着面前的男孩。他瘦了,苍白的脸颊,眉目间,尽是痛苦和疼惜。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我的思绪许久不能运作,略一抬头,看到对面竟飞奔来一辆车,用力一推。
他脸上慌张,我只是淡笑,身上忽然一阵飘摇的感觉,所有的声音霎那消失。
在我的一丝还没有远离之前,耳边似乎很模糊地传来一个声音,听得越来越不真切。
一切结束了,这是我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
耳边的呼啸,越来越清晰,渐渐地显得吵杂起来。我想要掩住耳朵,可是全身不能动弹。
想要睁开眼睛,但是晃眼的光束,让我的脑袋更加沉重。
“水……”仿佛千万斤石头压在我的喉咙,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喊出……
恍惚中,好像有人轻轻撑起我的身子,唇边,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那是水的味道……我贪婪的喝了几口,由于太过于猛烈,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个手掌,轻轻拍打着我的背脊,心绪渐渐平息。鼻尖,似乎闻到一股令人心安的檀香味道,不及细想,人已经沉沉睡去。
不知道谁了多久,脑子渐渐不再混沌,只是心中竟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我不敢睁开眼睛。
在我的记忆中,我见到的最后画面,是我被车撞到之后,面前的他,那个震惊的表情。如果,我还活着,我应该是在闻着那讨厌的消毒酒精的味道。但是那股淡淡的檀香,却萦绕不去。
身上有些许酸痛的感觉,但却不是被车如此撞击后那种支离破碎的痛。
依旧不想睁开眼睛,耳边,是那鸟儿的鸣叫。
也许,我就是那鸵鸟。不想面对,所以将头埋入沙漠。现在依旧如此,我,也许,累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睁开眼睛。
这个地方,绝对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雕木的床,身上盖得棉被,一摸,竟是如此滑顺,按按身下,那绝对不是寄宿生活最无奈的木板,或是家中那舒适的美的梦。
想要撑起身子,却不期然地,一阵眩晕。
“姐……”
抬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不知为什么,听到那个称呼,第一反应,就是她是在叫我。
那是一个约莫1,14岁的女生。稚嫩的脸颊,头上,几个简单的云鬓,活泼俏丽,但是脸上,尽是掩盖不了的忧心。看她的服饰,我的头就更痛了。抬手,按着太阳穴,揉了几下。
“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奴婢了。”忧心忡忡的语气,但是那种纯粹的关怀,让我在瞬间舒缓起来。
脑子中一些破碎的画面,一股脑地涌入。
“晓荷,我没事。只是刚醒,有些晕。”我读着脑子中的信息,沉沉地叫出了那个女孩的名字。
晓荷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下来,“那就休息片刻,”轻轻帮我撑起身子,靠在床头。
“我,昏迷了许久?”
“嗯……”晓荷点了点头,“整整天了。”
我只是轻轻笑着,有些风轻云淡。原本,我是不准备醒来的。在我的身子被撞飞的瞬间,我希望自己能够灰飞烟灭。但是,却为什么又活下来了?
我,不是个坚强的人。至少,我没有坚强到能够了断自己的生命,所以,那个瞬间,我竟以为那是我的契机。
在我晃神的时候,晓荷早就盛了一碗粥,坐在床边。
“我自己来……”我想要伸出手,却惊觉,原来多天的昏迷,已经令到这副身体如此虚弱。举起的手,不可见地在颤抖。
只能任由晓荷一口口将那温热的稀粥喂入,心中有些许怅然。
再次闭上眼睛,脑子却在不停运作,捋着那原不是我的记忆。
邵府的七姐,名唤邵恬,年芳15。家中仅剩她和另一个名唤邵蔷的六姐待嫁闺中。其实邵家人丁不是很兴旺,几个少爷姐在很的时候就夭折了。现在嫁人的嫁人,成家的成家,家里就益发地冷清起来了。
对于邵家的情况,我也是有些迷糊。感觉,邵恬似乎有意将自己藏在邵家的光芒之外,也不想得到些什么。似乎,是单纯的懦弱,但是,却又似乎有着一种决然。
空白的人生,纯白的纸。那仿佛已经是在描述很久以前的我……
照常晓荷的侍候下,咽下那苦涩的中药,然后就继续休息。
毕竟我在这个地方,曾经有着最久的亲密接触的,出了我躺着的床,我枕着的枕头,就是我身上盖的棉被了。就算是年轻,骨头也早酥了。
悄悄起身,在这个房间走了几步。
房间,而雅致。一张书桌,上面依稀还有些凌乱。走近一看,上面铺开的一张宣纸上,那秀美的字迹。心中暗叹,原来这七姐还是个才女。
窗口,正对着花圃。姹紫嫣红的花,竞相开放着,煞是美丽。
床头点着檀香,那若有似无的气味,在昏迷的时候,确实宁神。仔细一闻,原来竟是……
眼光一转,被化妆桌上的铜镜掠夺了思绪。轻拍着脸颊,那有些陌生的触感,有些感叹。
坐定之后,望入铜镜。一瞬间,呆滞在那了。
看到那镜中人,脑子中马上浮现一个四字成语。不是沉鱼落雁,不是闭月羞花,而是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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