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锡从被子里爬出来,屋子里有些冷了,壁炉也烧得不温不火。简单的洗漱和早餐后,苏锡换上前几天新缝制的衣服,在狭的镜面前摆了摆。就算再怎么沉稳,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这个值得纪念的一天,还是会有些兴奋的。
苏锡从柜子的角落里拿出长剑,立在地上刚刚高过了腰间,剑柄占了剑长的四分之一左右,入手沉重,但比起重锤来这个重量还好,而且不论是看起来还是拿在手里,剑柄的感觉都十分明显而有分量,却不至于过长累赘。
苏锡把它插进背上和腰间缝制的剑扣里,系上腰带后便不会在背上乱跳,剑柄也在顺手的位置。苏锡试了试,只要用左手在下面抬一点,取剑和收剑都很顺利。
在苏锡和店长商量之后,店长劝说他选一种合适的武器,最后选了剑,苏锡便开始打。用店里常用的金属的边角料,偶尔客人自己提供的金属也会有剩余,里面有不少好货。店长也很慷慨,期间还教了苏锡不少,但只是在空闲的时间打,所以最后还是用了几个月。
剑身呈灰白色,锷黑色,黑得不带起一点反光。苏锡怀疑有些金属变质了,店长也不清楚,但试剑时又锋利无比,砍进高硬度的金属块里也没有一点破损。店长教他把脊从留宽一些,以后有机会可以加进稀有的材料,也可以铭刻法术和法阵。所以最后剑有四指宽,脊厚一指。
苏锡蹬上烘干的温热革靴,湮灭了壁炉。此时天色才刚刚开始亮起,灰蒙蒙的,但云不多,会是个好天气。街上已经是有些热闹了。苏锡步跑着,偶尔跳起来踩在干处,他往城市中心去,那里有冒险者公会。
公会修建在中心的高地上,在城郊开阔一点的地方都能清楚地看到。此刻站在它的台阶下,苏锡不由得惊叹这座建筑的庞大宏伟,这里是童年的禁地,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将它纳入眼中。
罗曼式的厚重墙体和墩柱,宽阔的穹顶和朴实的外观,屋顶则采用了哥特式的尖拱,上面竖立着血红的大旗。虽然建筑风格有些杂糅怪异,但无处不凸显着冒险的冷厉、肃杀的氛围,深邃的大门里隐约传出血的腥味。
太阳自山丛中升起,将漫天的鲤鱼斑染成瑰丽的红紫色。台阶上人们上上下下,和同伴们说笑着戏谑着经过苏锡的身边,但似乎什么都听不到,眼中只有逐渐变得像黑洞一样的大门和越来越高的台阶,高得似乎他尽全力跳起来都够不到一阶。
苏锡不恨父母,虽然他们抛弃了他,没有抚养他、没有给他应有的爱,但东南方的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遥远的异土?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苏锡不清楚,所以他没有资格说那些恨的话。而且也没关系,这些东西,凯德已经给他了。是那些贵族!他们才是仇人!
复仇是有力量的人才能说的话,现在的他说这些话无异于跳脚叫嚣的丑。他想要得到力量,公会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曾在无数个夜晚幻想着能将他们斩于剑下,那时心跳得像是脱缰的烈马,颤抖不能自已。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得到多少力量。所以幻想的归幻想,实际的归实际。要是自己能用得到的力量改变些什么,让其他人不再受那么多的苦就可以了。
苏锡突然有些恨起自己的懦弱来,他也喜欢那些天马行空的神话传说,憧憬那些正气凛然的英雄,把伽耶借来的书翻了又翻。男人就应该有远大的抱负宽阔的胸怀,在最脆弱的时候也不能怀疑自己。
胸中势气猛然高涨,腿便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就像跳跃的时候,不管之前不断思考自己要怎么起跳、跳起来要怎么做、然后怎么落地,但起跳的那一瞬却什么都想不出来,一切都是下意识靠身体自己完成的。那一步那么迅速,什么都来不及想,但落脚时那么高的台阶突然就变得平坦起来,心跳也逐渐平稳,仿佛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眼中便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睥睨。
苏锡站在高大的入口处,身边人来人往,里面熙熙攘攘、人声嘈杂,人们的情绪丝毫不受影响。
“这么早就这么多人啊,要是店里也这样就好了。”苏锡自语着挤进人群。
不愧是首府级城市的公会,各种已经避世的异族依然有不少混在人流中,还有少见的炼金和炼药术师,人们自然将他们的摊位或店铺围得水泄不通。
苏锡随着人流来来去去,好不容易挤到了挂着“办理处”牌子的窗口前,一番交谈后,苏锡递出钱袋:“请帮我注册魔武者。”
窗口的漂亮姐姐动作十分利落,金属块在她指间游走,融化的细流在上面流转,不大会儿,镌刻着巧却复杂的法阵的金属铭牌就递到了他手中,精致美观。法阵里面有他的各种信息,而且会很大程度保证铭牌不被损坏,必要时会使铭牌自融成一团普通的金属。
虽然会有更多的便利和好处,但犹豫了一下,苏锡还是没有接受实力的测定。虽然能用些简单的法术,但不知道测定需要什么样的实力,毕竟他也只用法术打过金属。还是先接几个有限制的任务判断一下比较好。
苏锡又混入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苏锡稍微活动一下身体,抬头寻找接取任务的阅览板,这倒不难,阅览板很宽大,有很多人站在它前面。苏锡叹口气,便又要挤进人群。
这时,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允许你邀请本姐组队哦!”
声音悦耳动人,从声源可以判断体型也是娇可人。但苏锡不认为那是在对自己说话,没有人会主动搭理看起来有些清寒还一脸冰冷的人;而且那贵族特有的高高在上的语气简直要令人作呕。
但身后那位姐却似乎不这么认为,叫了他两三次都不答应还马上要消失在人群中的时候就动手了。
矮跟的皮革靴“噔”“噔”“噔”的踏地声快得令人有些来不及反应,几步的距离眨眼而过,腰带上传来要让人倒跌出去的拉力!
苏锡的反应很快,要是就这么顺着这股力量肯定会摔倒,右脚向后大退一步的同时上身前倾稳住左脚后再用力。
少女有些得意,这人显然是有些猝不及防,接下来的再次邀请就好办了。但苏锡回头时的狠厉眼神让她把接下来一堆抱怨和教训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呃……”
那双黑色的瞳是凄厉嚎叫的深渊,深渊下永不融化的坚冰中封着挣扎的魔鬼。
苏锡稳住身体后转身拍开她的手,整整被拉皱的衣服。定神看着眼前的人,很符合他预想中的印象。淡金色中带点红色的松软长发,面容俏丽,脸上带着高傲,娇柔的身体上穿着挺拔身形的过膝连衣长裙,裙下是高筒短跟的手工革靴,鞋头磨得平整光滑。
对于她穿得这么少苏锡倒不是多惊讶,长久的法力休习会帮助人体提高对环境的耐受性。苏锡自己穿的也不多,相对于普通人来说。
俏丽的少女重整气势,贵族的骄傲不允许她继续沉默。表情重新平静下来,她向苏锡扬起手,手上的白色手套和洁白的连衣裙一样嵌着金线:“鹭莎莎诺拉,允许你邀请本姐组队。”语气依旧强势得像是女王。
苏锡看看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但没等他插入人群,一个娇的人形撞入他怀中。
苏锡怔了一下,低头看去,怀中的人刚好到他胸口处,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斗篷中,头上还裹墨绿色的头巾,也看不出男女。
撞上苏锡后他就木木地站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苏锡退后一步道歉,看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便错身挤入人群,留下好奇地旁观后才发现找不到人而有些傻眼的鹭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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