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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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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心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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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香堂这天

    梁复霖选了个万事皆宜的日子,一众门徒皆赶到,众人云集,极其隆重。

    徐浣清身着藏青层云长袍马褂,头戴一顶极庄重的黑礼帽,仪表堂堂。鬓边乌黑的发线还清晰可见,温润如玉的面容下,深邃的眼目藏着些许淡淡的思绪。

    如不是得知他的身份,必定被他的举止温文尔雅所深深折服以为是哪个儒雅的文人墨客,却不知,他的位子下又存了多少无名未寒的白骨。

    梁复霖比身旁的人儿年长几岁,可这辈分却差了徐浣清甚多。他也按例身着一袭古典长袍马褂,一手拿着黑礼帽恭送着身旁的人儿,那宽大袭长的长袍下可以看出有些许的腿脚不便,由于之前的一枪,梁复霖的一条腿彻底废了。

    仪式结束以后,梁复霖一手拄着拐杖携身后旁人跟着徐浣清一同缓缓走出来。

    香堂外的手下一般长衫,或是身着黑衫,袖口卷着开怀。

    看着徐浣清的车渐渐离去,梁复霖这才撂下紧绷的思绪。今天这场面,他甚是知足满意。

    行动处

    办公室内一切皆静悄悄的,房间里的人儿驻步在窗前,满是老茧的手掌微微举着,立在身前,指尖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窗沿上放置着一个纹路清晰的青石烟灰缸,烟灰屑子浅浅的铺满了缸底,其中还遗留了些许的掐灭变形的烟头。

    风呼啸着,身旁升腾起层层的烟雾,笼罩着身边的人。他望着窗外被风打的还尚在微微摇弋的梧桐树,寒风无情,袭走了梧桐树上最后残留的几抹枯叶。纷落飘弋在空中不知何去的枯叶层层被风卷袭着,可再怎么折腾,最终还是覆落在了树旁浅洼积雪堆中。

    醉翁之意不在酒

    虽望着窗外的纷乱景致,但何擎心里却细细回想着昨夜打来何公馆的那个警示电话。

    敲门声响起,许叙走了进来。看他的面色似是有紧急的事,随手关上门走到何擎身边又突然欲言又止。

    何擎抬手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对身旁的人儿问了一句:“姓梁的,今天开香堂收徒吧”

    许叙点点头嗯了一声应答着。

    何擎不禁冷哼一声,话道:“这梁复霖就是日本人敛财的门路。”话语刚落,见许叙未言。他转身看了一眼身旁的许叙,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欲言又止的,有什么话说!”

    许叙看了眼何擎的面色,这才诺诺着试探话道:“处座,我们的人回报,中共的西药已经秘密走出去了。”

    许叙随即又担忧道:“前几日江口还嘉奖您端掉中共组,这要是让江口知道那还不得跟我们翻脸。”

    何擎低着头按着手中的烟头,喃喃自语道:“烟雾缭绕,看来咱们这儿有内鬼啊。”

    听了何擎的话,许叙满是疑惑,随即问道:“烟雾缭绕?”

    何擎细细的思量着,想着烟雾缭绕与江口曾经送来的那份资料其中的关联,脑海里片刻闪过邢知筠那天的异样情绪,忽然紧掐烟头的手一下子停了。

    何擎立刻会意对身旁的人说道:“你亲自去,去查我们抓的那个中共女人,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查到老家,看看有什么消息。”

    许叙点点头话道:“是,处座。”

    多日后

    天津

    这是个极为雅致的地儿,环境如茶馆一般悠然自得,基本来的都是些前来消遣的贵人,其中名门老爷的太太甚是居多。

    牌馆内,一年轻女子的身影格外瞩目,身着一身名贵锦缎做的旗袍,只见旗袍紧紧包裹着身段,曼妙的腰肢身段似是将旗袍恰融为一体一般,将女子的身姿与旗袍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女子一手拿着价值不菲的珍珠手包,扭着腰肢穿过长长的里堂向门口走去。

    看见徐徐走来的人儿,这门口的门侍眼睛一亮,见四姨太面容有喜,可想今日定是玩好了。

    “呦,我还以为是哪家的未出阁的姐,看这身段,整个天津也就邢公馆的四姨太才有这身段。”见女人快要走过来,门侍掺着好话笑着话道。

    听罢门侍的话,四姨太面颊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随即在门口停了步子。

    “你子嘴嫩个甜呦。”四姨太不禁掩面笑道。

    “四姨太,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走了?”门侍恭敬般傍话道。

    “今儿也就过过眼瘾,改天我再来,前些日我家老爷从北平请了做旗袍的老师傅,扯了上好的缎子要给我拟身紫团云案花的,师父今儿正好到。”四姨太笑着应着话,脸上满是欢喜之色,随即从手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打赏了门口的门侍。

    “哟,四姨太真是大手笔!那我就谢谢您嘞。”门侍接过赏钱,对四姨太笑着话道。

    只见四姨太前脚刚踏出牌馆,路旁的一辆车里的人立刻会意警醒了几分。

    特务回头看去,示意着后座端坐着的许叙。看着女人的身影,那轻抬眼的眼眸下满是锐利,话道:“跟上。”

    四姨太招手上了一辆黄包车,却未料见才走到巷口处,立刻从巷口窜出来了两股人。

    片刻,四姨太被特务绑上了车。

    刚想要开口,一把枪便顶在了四姨太后脑上,四姨太嘴边的话随即咽下。

    许叙打量了眼身边的人儿,轻声话道:“识相的话,别出声。”

    四姨太见木已成舟,只好现保住眼前不吃亏,顺势话道:“好,我不出声。”

    许叙放下枪,对特务话道:“赶紧回上海。”

    上海

    这几日的雪愈发的勤,雪清晰般的滴落在梧桐树上。寒冬已至,树枝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一眼望去,干净通透甚是好看。

    与何擎好不容易缓和些的关系又愈发的变得不温不火,难以捉摸。沈如因这几日的胃口差的很,身子本就不好,这样一折腾,本的顽疾愈发的加重的些。

    见外面的景致不错,听买菜的阿采说回何公馆的一路上街边的腊梅开了些,沈如因便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顺便瞧瞧。

    早饭时,沈如因提了一嘴,说要携徐岚外出走走。徐岚是个有心人儿,临出门前,特地出了门外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转身回屋内备了件略厚的披肩。

    转眼,沈如因前脚刚踏出门,徐岚便拿着披肩匆匆赶来,她看了眼身边的人儿关怀般话道:“如因姐,披上这件吧,先生前几日嘱咐的外面冷,千万别冻坏了身子,回头先生该担心惦念了。”说着,徐岚抬手把那件不厚重却温暖的毛绒披肩给她附上。

    回忆渐渐消磨,可淡不去痕迹,在徐岚愈来愈模糊的剪影中沈如因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徐岚抬手为自己披上衣裳,温情话语响彻耳畔,千叮万嘱体贴自己的样子,让她不禁鼻尖一酸,有些动容。

    果然,这世上的事总是太过于相似,那一声声如因姐,像极了以前她唤作一句句敬芸姐的时候。

    那个时候,一切都好。

    沈如因垂了垂眼,姣好的面容下收了收情绪,收紧了披肩的系绳。

    “谢谢你啊,岚。到了上海一直是你费心费力的照顾我。”话语刚落,她的面颊上覆上了一抹笑。

    于岚,沈如因的这抹浅笑,实则是发自内心的。

    跟着何擎这么久,一直尽力把自己包裹的紧实,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她伪装的躯壳仿佛愈发的沉重,慢慢的找不到曾经的那个自己,曾经的那个如因。

    好像,曾经的那个如因,早已经死在了南京的那个雨夜。

    “没什么的,如因姐。”徐岚摇摇头,看向面前的人儿,轻盈浅笑。

    徐岚跟着沈如因一步步走着,那踏着石板路的脚步声在这样静悄的长街显得是那样的清晰。这一路上的腊梅皆徐徐开了,那一株株沁人心脾的腊梅,皆然盛开,给这寒冬增添了几抹无法言喻的寒中美色。

    徐岚微微转头看了看身边人,只见沈如因轻步踏着,面容下眼目望着一旁的腊梅,不曾移目。她眸子里仿佛透着一抹不为人知的忧郁,可以看出,应是内心深处似乎有一处无法让人触及的伤痛。

    徐岚知道沈如因极重视何擎,便猜测着试探着话道:“先生虽然公务繁忙几日不回家,但是每天还会往家里来一通电话问问夫人的。”

    沈如因回头看了眼身后愈来愈远,渐渐模糊的何公馆,似是释然一般轻声话道:“他不回来,整个房子都没有温度的。”

    “如因姐,还记得我前些日子和你说的那个裁缝铺吗?”徐岚插开了话题。

    “是啊岚,快过年了,你陪我去置办几件新衣吧。你也挑几件漂亮的,这大好的年纪,别浪费了。”沈如因嘴角勾上了一抹浅笑,对着身边人话道。

    徐岚微微皱眉,话道:“这不好吧,如因姐。”

    “哎呀这有什么的,你必须陪着我挑几件。”沈如因轻拍了拍她挎着自己胳膊的手臂,笑道。

    “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如因姐!”徐岚笑道。

    行动处这边

    天津的事一揽,在外面稳当办妥了事,许叙这才匆匆赶了回来,此时在何擎的办公室。

    “事查的怎么样了。”椅子上的人儿面不改色的问道。

    “处座,那个中共女人叫方锦洳,老家天津。她有一个与她交情颇深的故友,也姓邢,叫邢妤君。这邢妤君是以前政坛元老邢继恒的女儿,随后我又去了她以前就读学校调查,可那里是沦陷区,学生的档案资料也无从查证。这邢妤君早已经在7年就没了音讯,从此销声匿迹。而这邢妤君的年龄推算过来正与邢姐相同。我查了整个邢家,唯有邢继恒的四姨太为人比较胆,据说是常年与邢妤君的关系不睦,介于邢继恒的原因,两人这么多年的关系一直是不温不火,所以我把她绑了回来。”

    何擎的目光突然变的凌厉了许多,让人觉得可怕。

    何擎清楚,整件事情,里面最具怀疑的就是邢知筠。可从娇生惯养的邢妤君会去当特工吗?如果邢知筠不是徐州来的,是早已经消失四年的邢妤君,那西药一定是她在方锦洳哪儿得知运出上海的,那么那通电话烟雾缭绕就有解释了。可烟雾是个军统女人,戴笠的学生,她会帮中共运西药?这点,实是让人不解。何擎深知,此时不管怎么样都木已成舟,四姨太已经被绑回了上海,尽快认证邢知筠才是最重要的。

    何擎思量后,话道:“马上,你亲自带人把邢知筠抓回来,让四姨太指认,是不是邢妤君。”

    许叙点点头话道:“是,处座。”

    裁缝铺

    年下了,街上采办的多了起来,比起以往,街边变的愈发热闹了些许。各种商贩的叫卖声复响着,交织着。

    只见黄包车停到裁缝铺,徐岚走下车付了钱,随即扶起一旁徐徐踏下的沈如因。

    两人刚走进去,抬眼观望一圈。柜上的铺里老板眼睛毒的很,抬头向门口望去,看穿着见是大主顾,连忙出来亲自招待。

    徐岚审视了眼店里,发现了在一旁独自挑着布料的邢知筠。

    “这位太太您看看,我们家做旗袍可有好些年咯。”老板对沈如因傍着话道。

    见沈如因低头挑着柜上一旁各式各样的布料样子,徐岚趁老板和伙计都在沈如因那边招待,假装看着柜上的花样一步一步向邢知筠的方向移步缓缓走去。

    邢知筠未抬头,视是没事人一般看着料子,毫无反常。

    徐岚刚要开口,一声推门的声音传入耳盼。只见几个穿着黑风衣的特务闯了进来,徐岚连忙去往沈如因的方向迅速移去,假装去护着沈如因。

    最后踏进门的,是许叙。

    许叙环视了眼店里,向沈如因的方向看去,问道:“太太和岚怎么在这儿?”

    沈如因抬眼审视着这一众特务,见这阵势一点也没有疑惑,如没事人一般对许叙缓缓笑着话道:“快年下了,扯几个缎子做衣服。”

    一个表面上弱不禁风的女人,此刻自然到竟跟没事人一般平静与人傍着话,徐岚不由得一惊。

    许叙点点头话道:“那就不打扰太太了。”

    许叙缓步走到邢知筠的身旁,恭敬般声话道:“处里临时开会,处座让我请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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