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五年的长安,初春和暖气生。月光如水,俯瞰长安城如棋盘一样的。
朱雀大街之西的崇贤里,在第三街街西的北第八坊。韦聿正在桂花树下听蟋蟀叫,父母坐在院中的石桌边喝茶,莹玉伺候着站在一旁。韦贲看着九岁的儿子围着树,找了半天也没有捉到蟋蟀,笑着对韦聿说:聿儿你过来,父亲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对韦聿而言,父亲平时就有些不苟言笑,有点怕人,难得他今天这么高兴,因为韦贲升任蓝田县尉,明日就要去赴任。京兆韦家是关中大族,韦贲得以门荫出仕,之前一直在羽林卫任个郎卫,韦贲之父韦岳从别驾任上致仕,圣上知道韦岳乃是韦机之孙,勤干固有家风也,因问家人名,悉知韦家家事,赏慰良久,封韦岳妻窦氏,为封扶风郡夫人,擢升韦家长子韦衮为驾部员外郎,韦家二子韦韶为秘书郎,韦家三子韦贲为蓝田县尉。韦家女婿苏进为右饶卫兵曹参军。”合家自是感激圣恩,欢喜不已。
韦聿毕竟是孩,孩都是喜欢听故事的,自从他弟弟韦晕这两日去了外祖段家住,他最近一个人难免也有点无聊。今天难得父亲高兴,所以就开心的跑到父亲的怀里。韦贲自然是很高兴,妻子段氏和一旁的莹玉也是笑了起来。他抱着儿子,看着段氏和家里的丫鬟都很有兴趣,他就生出了一个促狭的念头,讲个恐怖的事,捉弄一下她们。
他微微一笑,开始讲道:说是在咱们长安城往西有个望苑驿,那里有个叫王申的百姓,这人乐善好施,在驿道两边广植榆树,又在住所旁建了几间茅屋,并置办浆水、果子,天热时候供行人歇脚,很是热心。他也有一男孩,一十三、四岁的年纪,比我们聿儿大几岁。韦贲低头看着韦聿说:“人家已经可以给家里帮忙了”。
有一天下午,从东边过来一个女子这女孩身着绿衣,戴白巾,说天热口渴,讨碗水喝,那男孩看这女子长得容貌美艳,也很乐意,就把这女孩子引进门来。男孩的母亲就和这女子闲话家常,才知道这女子家住在离此地以南十余里处,死了丈夫,有没有孩子,现在丧期已满,准备投奔马嵬坡的亲戚家,正巧从这路过,过来讨些吃的。这女孩子言语明快利落,年龄又轻,在母亲眼里举止很是可爱。王申这一家就诚心留她吃饭,于是劝她这里离马嵬坡还有一天的路程,现在已经太阳已经偏西了,此时再着急也赶不到马嵬坡了,不如今晚就住在这里,明天一早早起赶路,天黑之前就能到马嵬坡。&ot;女子听了也觉得有道理,而且看这家人很热心,也就欣然留下了。
吃饭后,王申妻将那女子带到后堂,叫她帮自己做衣服。谁知这女子不仅人长得好看,缝做衣服针脚细密,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王申夫妇都很欢喜,特别是他老婆尤其喜欢这女子,就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句“娘子生的这么好看,做活也做的好,你既然没有至亲了,不如留下来给我做儿媳妇吧”。那女子微微一笑,又有点羞涩的样子,笑道:&ot;我身孤苦,现愿听您的安排。&ot;夫妻两大喜。当天,就把儿子的婚事办了。
当时正是酷暑,入洞房后,女子告诫王申的儿子:&ot;最近听说盗贼很多,不可开门而睡。&ot;说着用一根大木棒将门顶住……。到了后半夜,王申之妻突然被噩梦惊醒,在梦中,其子披着头发哭诉:&ot;母亲,孩儿快被鬼吃尽了……&ot;王妻将所梦之事告诉王申,后者很不耐烦:讽刺她说&ot;你得了个这样好的儿媳妇,难道是喜极而说梦话吗?&ot;
王妻只好躺下接着睡,随后又梦到儿子的哭诉。惊醒后告诉王申,这时候王申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马上跟妻子下床,举着蜡烛去儿子的房间。来到门口,二人呼喊儿子和那女子,里面一无声音,死一般寂静。王申大呼&ot;不好&ot;,将门撞开,刚一开门,里面忽地窜出一物,圆眼利齿,其身暗蓝,一如厉鬼,猛然而去。韦贲猛然两眼圆睁,双手握拳,大喝一声,朝前打去,像是那妖怪一下冲了出来,这一下把段氏和莹玉吓得跳起,他看的这两个妇人的惊恐之态,不禁哈哈大笑。
莹玉恼道“难得今天三少爷讲个故事,谁知道你故意促狭人,我一个人还不妨,如果吓着夫人肚里的孩子怎么办?”莹玉气的直跺脚,韦贲这才想起,看到段氏还是抚摸自己的胸口,估计是吓得不轻,而且妻子临盆在即,动了胎气就不妙了。这厢才连连赔罪,段氏素来好性子,看着他说“听你胡编乱造,一听故意说来吓我们的”。韦贲道“这事倒真不是我自己编的,郎卫李铭的哥哥就是长安县尉,望苑驿就在他们辖内,就是最近的事,我也是听着新奇,所以说说解闷。”莹玉在一旁说“居然是真事,那倒是怪吓人的,那后来呢?”韦贲道“据说这老两口往床上一看啊,儿子只剩下了衣服和头发了,两人好不伤心一番”。段氏想着韦贲明日还要早起赴任,就说“天色也晚了,我感觉也乏了,咱们就歇息吧”。
这时打更的老陈,正好过来打二更的棒子,梆梆的打更声,在这夜里显得尤其清晰。韦贲扶着段氏,莹玉带着大家也就韦聿,大家各自歇下,自是一夜无话。
夜色退去,天光初开。
长安崇贤里坊门口一条东西大道,青石板路笔直铺展直到东边的延兴门。还没到五更,韦贲已经起身穿衣,正要去拿起靴子,回头看到段氏也醒过来正在看着他。韦贲一笑,打扰你了吧?天色还早,你睡会再起不迟。段氏答道“不怨你,许是因为即将临盆,这几日我都睡不踏实,但是也觉得身上懒懒的,躺着不想起身”。
韦贲已经穿好了靴子,打的一盆水来,洗漱起来,理了头发把翅翼帽带好,把招文带背在身上。见段氏已经半坐在床上,又坐下看看他的娘子,韦贲道“你自是不用担心,你我结发十载,已经有了韦聿和韦晕两儿,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本想陪你这几天,无奈今天要去县尉任上报道,我还要赶到蓝田去,听闻那薛县令为人严苛,我还是早去为宜,免生无故事端。
这时已是五更,城中“开门鼓”响起,传遍全城。段氏点点头,催促丈夫尽快起身,并嘱咐他路上安全为上。韦贲拿起放在桌上的捕刀插在腰上,把刀下的行李,往身上一束,绑了一个结实,就打开房门往外走。开了外门看见门口柳树下,赵武正在树下站着,手里拿着馒头,还冒着热气,看到韦贲出来,就跑过来递给他。那赵武是韦家的家生下人,今年十五岁,形容尚,眉目清秀,身上背了一个行李。这次韦贲赴任蓝田县尉,韦贲之父让赵武也跟着,一来新到一地,有个得力的助力,二来也让赵武磨砺磨砺,说不定未来有大用。
韦贲看他吃热馒头被烫的样子,笑他到这都要做公人了,还是一副毛躁的样子。一手接过馒头,一脚就往赵武身上招呼,一下就躲过去了。赵武最恨人家说他是孩,气呼呼的道“你不也是一样,还挑弄我”,惹得韦贲大笑。两人正玩笑,听得头上有鸟声翠叫,抬头一看,柳树上停着两只喜鹊。那赵武人虽,脑子灵,他指着喜鹊对韦贲说“喜鹊来登门,必有喜事来。佑我们此去蓝田平安”。这时天色渐明,东方已经朝霞漫天,韦贲看了一会喜鹊,因记挂着赶路,没有多说。两人有说有笑,一路往东直奔延兴门而去。
时辰尚早,路上行人不多,两旁的门面店铺林立,已经有伙计开门打扫,穿过朱雀大街,不多时,就到了新昌坊,两人快步上了冈原,延兴门即地据此冈原之上,这冈原就是乐游原,是长安城内地势最高处。这里地势高耸,登原远眺,四望宽敞,京城之内,俯视如掌,这乐游原南面是曲江芙蓉园,西南是慈恩寺大雁塔,眺望如在近前,景色十分宜人。太平公主当时权势最盛,看着这片原子起高隆,甚有气势,因此强迁原上百户人家,只为在此原修筑园林,供自己游乐,园中建有亭台楼阁,名为太平园,引为私园,后因欲叛乱,被当今的皇上赐死,所有财产也被没收充公,建在原上的园子,也被今上赐给平叛有功的岐王和薛王,说起来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如今这原上依然是达官贵人的私园连绵。
韦贲一路走来无话,那赵武年轻心性未定,左顾右盼,很快到了青龙寺,寺门已开,可以望见里面有沙弥洒扫,寺院对面是一个戏场,很是开阔。说起这寺院,也很有故事,这寺院本是前朝就有的,开始也不叫青龙寺,叫灵感寺。隋末天下大乱,这寺院就被废弃了。本朝向来崇尚道教,因为这道教教主、太上老君李聃,是天子的祖宗,太祖定三教以道教第一,道士、女冠的地位在僧、尼之上。武后当政大兴佛教,改佛教第一,在道教之上,僧、尼在道士、女冠之前,这才在这个废弃的寺院上重新建了观音寺,后来才改了名字叫青龙寺。因为这里风景优美,春游踏春,秋游观景,是游人多的地方,热闹的地方都少不了戏场,不知道几时起,这里成了一处戏场,长安戏场,大者在慈恩,者在青龙,虽说是“者”的青龙寺戏场规模可不,可以“座客千官盛,场开百戏容”。只是现在尚早,伶人杂工还没起身,才显得的青龙寺戏场空落落的。
过了青龙寺,这两人很快就到了延兴门外,长安城城东有三门,城东北门的通化门和中门春明门,通皇城和东西二市,达官贵人、商贾胡商,来往繁盛。这延兴门是城东三门的南门,处在长安城的东南隅,较为荒僻,行人进出不多。出的城来,有官道一路向东,行的十里来,远远看到有个旗杆,飘扬着青旗,走的近了才看到是一个设在路旁的茶铺,问了伙计知道前面就是浐水的渡头,这浐水发源于秦岭,是关中八川之一,西北流入灞水,二水汇合后流经大明宫前,是东西往来长安城的必经之地。因这浐水的渡头,所以设了这茶铺,供天南海北的行旅,就在此歇脚添水。
现在天早已大明,天气渐热,韦贲怕赵武年龄尚轻,有意歇歇,就找了个座位坐下了。旁边有几个乞丐,蓬头垢面,有的正在路边乞讨,有的正在草里躺着,互相玩笑捉虱子。这时有个老年乞丐,手持一个破讨碗,走到韦贲的桌前,那伙计赶忙过来,欲赶这乞丐离开,别耽误了他的生意。那乞丐虽被驱赶,但是并不为所动,只是看着韦贲,似有话说。
韦贲看的怪异,加之他素来心善,就对那伙计说“你且去,我赏他几个铜钱”。伙计一看主顾不在意,也就自己忙活去了。韦贲这里从怀里摸了几个铜钱,放在哪乞丐碗里。那乞丐千恩万谢,但是并不见回转,依然摇着那破碗,似乎还要写铜钱,韦贲无法,只得再摸出几个铜钱与他,谁知那老丐儿,还是摇碗。一旁的赵武看不过眼,对那老丐道“你这样的乞丐,还从来没有见过,怎生的这般贪心”,看韦贲正欲再给老丐儿铜钱,赵武劝道“已经给他二次了,不能再给了”。
韦贲看他没有言语,又给了这老丐儿几个铜钱。那老丐儿还是不走,只是这次不要碗了。韦贲笑着打了一个礼,言道“请老丈也一起来喝口茶,解解渴”那老丐儿也不客气,就在下首的条凳上坐下,一条腿架在条凳之上,凑近韦贲,言道“我昨夜夜观天象,将星下凡,就落在你家,这个将星可不得了,明亮异常,一看就不是一般的神仙。我看公子印堂发亮,神采不凡,上应天时,一定于今天添得一个贵公子,所以我老乞丐一大早就在这等着贵人,特地要来给你贺贺”。
韦贲这一支韦姓起自北周车骑大将军韦元礼,元礼被封为鹛城公,因此这支韦姓称为鹛城公房,,鹛城公房虽以武功光耀门庭,但是自到了本朝以来,韦家转而精研儒学,诗书传家,曾祖韦机,历任文职,父亲韦岳因为岳素不习武事,坚决辞去边城州郡刺史,由是忤旨,辗转左迁宋州、陕州等多地,颍州别驾任上致仕,回了长安家中,享天伦之乐。韦贲自幼随父亲辗转多地,不喜儒学,喜欢火枪弄棒,结识江湖剑侠人物,曾经也想投了边军,不得门路,年龄大了也就罢了,但他游历江湖,也算识得人情世故,看那老丐儿言语油滑,并未放在心上,依然喜笑自若。
赵武年轻,又不喜这老丐儿坐在这胡扯,看韦贲拦着,只有拿那双大眼瞪着他,他又怕着老丐儿弄脏了他的东西,把自己的包裹抱在怀里,朝韦贲这边挪了过去。赵武说“你既然说要来贺喜,那贺钱哪里?”老丐儿说“按照我们乞丐的行规,平常人家有喜事,都是贺喜的人都是给主家贺钱,我们乞丐给人贺喜,都是主家给我们钱,所以这贺钱就是他给我的钱,我看其子贵重,贺十万钱也不多啊”
赵武惊道“十万钱?王孙公主也没有贺十万钱的,长安城东西二市的商贾胡商,那波斯商人算有钱的了,一下子也拿不出十万贯吧,长安物价是高,十万贯你也可以当个大财主了,这老丐儿只怕得了疯病了,在这胡言乱语。”老丐儿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把碗中的铜钱倒入怀中,对韦贲说“你有贵子降生,此子不凡,我劝公子今日尽快折返,不可误了时辰”说完,晃晃悠悠的就离了这茶铺,再看已经不见。
赵武一旁说,韦三哥你别信他的,这老乞丐故意说大话,就是想多骗几个铜钱,不要理会他就是了。那韦贲一听有理,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因为记挂着尽快赶到蓝田,两人喝完茶,汇好了茶钱,就直奔渡口而来。
得了渡船,过了浐河,两人朝着官道向东而行,太阳已经升到半空,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二人都是浑身冒汗,远远看到一块石碑,走进一看,上书“灞陵亭”。韦贲心想长安此去蓝田百余里,到了灞陵亭,已经走了三十里了,看着时间还早,天黑之前,定能到的了蓝田,就与赵武在这亭上,找了阴凉的地方,铺开带来的酒菜,准备吃饱喝足,再行上路。
今日长安天气甚好,气候温和,一片春意,灞水缓缓,不觉心神为之一快。两人正俄见一僧一道,自东向西远远而来,那僧人慈眉善目,须眉皆白,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那道人疯狂落拓,麻鞋鹑衣,腰间绑了一个葫芦,一身甚是邋遢。那一僧一道走到亭前,那和尚向韦贲主仆二人见礼,韦贲他们二人还了礼,那僧人开口道“施主,相逢自是有缘,可否容我二人,也在此歇息片刻”。韦贲道“大师客气了,你两位老人家如不嫌弃,剩酒残肴,何如?”那老僧闻言,摆手道“出家人不沾荤腥,施主请自便”。那道人倒是高兴起来,言道“既如此,那我老道就不客气了”。
赵武闻言,对那大和尚心生敬佩,暗笑这老道算什么出家人,和大和尚比不得。韦贲不敢怠慢,四人坐定之后,那老道也不同三人寒暄,一路大吃大喝。韦贲赵武也无法插言问那老道山门法号,只得殷勤劝酒敬菜。那老道真是酒到杯干,爽快不过。
韦贲这厢与这老僧攀谈,那老僧温文有礼,言语和善。说二人都是云游的修道人,此去长安看望故人,韦贲本也不好佛道,只是对长安的寺观很是熟悉,而且他喜欢探玄秘幽微之事,道“长安寺观各有几十座,我可以给两位高人指路,只是不知道两位要去何处?那大和尚微笑合十还礼“不敢有劳居士”。韦贲看他不言,知他们方外之人多有隐晦,也不多问,就与两位胡乱扯几句,全道是解闷,就自顾自的闲话道“咱们长安慈恩寺和玄都观是佛寺道观的魁首,慈恩寺是三藏法师翻译佛经和弘法之所,现在的主持普光大师听闻也是一位佛法高深的高僧。那玄都观宫阙巍峨,为帝京第一伟观,长安的叶真人上法下善,给当今圣上皇帝演说道法,清虚微妙,深怀圣情。连皇帝都愿求为叶真人的弟子,并在玄都观中安置别院居住,真真是得道真人。”
那僧道相视一笑,那道士只是吃喝不断,久不言语,这厢是酒饱饭足了,开口言道“今日食了你的酒饭,自是缘分,便说得与你真法,领略得到多少,那就是天数了。便唱到“世事盛极是衰始,八年离乱世人苦。今日将星落韦家,落拓漂泊三十载,幸得有女为性张,一朝冲天扶正器,平定西川二十年,治蜀原是武侯身”韦贲看那道士好似疯病发作,说来半天,看了看赵武也是一头雾水,韦贲道“原是我听的也不真切,只听的“盛”“衰”“治”“乱”的,可否请高道明示”。道士笑道你若果听见‘盛衰治乱’二字,还算你明白。那僧笑道:“你且莫问,今日你且回到家去,日后自然明白。”说毕,便袖了,同那僧人飘然而去,竟不知投向何方。
韦贲心思疑惑,久不得解。赵武劝道,这僧道二人也许真是神仙,他既是让你回转家里,你不如听他们之言?韦贲笑言,僧道既是虚妄之言,不可尽信。当下胡乱吃了酒饭,就与赵武继续赶路。一路上,韦贲想来今日的奇遇,心中疑惑越发大盛,不觉就到了灞水桥,桥两边杨柳掩映,因这桥离别长安的必经之地,看到很多贵人车马停驻,或饮酒话别,或折柳相赠。两人未做停留,径直赶路而去,到了凤凰嘴,前面就是灞陵,西汉文帝刘恒陵,因这灞河得名。
过了灞陵,两人就到了蓝田的地界了,这时日已近中午,太阳高照,晴空万里,可见远山如黛。两人正看着,只听的破空之声,抬眼一看,东面半空之中,有一少女御剑而来,那少女姿容美丽,一身素衣,衣带随风飘动,真如仙子一般。韦贲向前行礼,那赵武自是看呆了,那少女收了飞剑,落地与韦贲见礼,那女子神采不凡,身姿飒然,“我奉家师齐云山妙元真人之命而来,知你家将有我道家仙友降世,特来恭贺。”韦贲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那女子微微一笑,亦不复言,驾起飞剑,腾到半空,化为一道青光,往东南而去。
韦贲这时才如梦初醒,看那赵武还在看呆,往赵武屁股上就是一脚,那赵武往前奔了几步,扑倒在地,弄的一脸的泥土。赵武爬起来也不起,“韦三哥,刚才看是女仙子,飕飕就飞走了,真是太厉害了”一边说一边还在比划。韦贲心里急着回转家里,也不及给他细说了,告诉赵武先去蓝田,到了以后找裴县丞,告知他,我本来今日就到蓝田上任,奈何家里妻子生产,请他在薛县令面前给周全周全。那赵武听的明白,心里有数,韦贲看他人虽,心思细,知他定能周全下来,因为主仆二人就此分别。
韦贲心中高兴,一路过桥渡水,原路返回,从延兴门入得城中,太阳西下,这个时候乐游原上,满是踏青赏春的人,到处是车马游人,也有商家赶来设摊布点,好一派热闹的景象。韦贲心中有事,自是无心赏景,一路大步往前走。突然听到原上有人叫嚷起来,韦贲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在往西望,这时才看到,太阳即将落山,映的漫天的红霞,这红霞不似一般绚丽,似万道金光从一点四散射出,成了一个完美的半圆,其中又有团团白云装点其间,映着这霞光,更显绚丽。一时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韦贲也被眼前景象吸引,一路边走边看,这一条回家的路上,游园逛街的,行商坐贾的,嬉笑玩闹的,都被这晚霞吸引,惊喜不已,议论不已。离家越走越近,才发现这如扇面一样的晚霞,竟似正好在他家的屋脊之上。刚进门就发现家里,有几个妇女不断跑进跑出,竟无人看到他推门进来。那莹玉站在门口,正在焦急往里面看,这一回头发现韦贲刚进了门口,急忙跑过去,一把拉着韦贲的胳膊,道:“三爷你怎么回来了?,今天早上你刚走没有多久,夫人就喊着肚子疼,说是怕要临产了,让我去请街西的赵婆给接生,我去了接了赵稳婆,就忙着通报了老太爷和老夫人,他们在堂屋坐着呢,这都快一天了,还没有生下来,中间夫人也吃不下饭,只是喝了几口水,你回来就好了,阿弥托佛”。
韦贲听到夫人的叫声,又看着有点惊慌的莹玉,毕竟她年龄尚,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韦贲道“你去服侍夫人,听赵稳婆的吩咐。我去堂屋给父母行礼”。莹玉见韦贲这么说,心里也有了底,慌忙的又跑回来了里屋。韦贲这会把身上的佩刀解了,快步走到了堂屋,看到父母正坐在堂上,连忙向前行礼。韦父看他回来了,问道“你今天不是去蓝田赴任的吗?怎么会回转?”韦母扶起韦贲,让他坐下,把茶水递给他,给韦父言道“老爷莫急,让三郎喝水以后再问不迟”。韦贲接过母亲递来的水,一饮而尽。这才把今天一天的遭遇,一一讲给父母听。
韦贲父母二人听完也是惊奇不已,二人相视一望,韦母道“老爷这与你昨夜所梦竟有相似,你何不说给三郎听听”。韦贲道“父亲昨夜所梦为何”。韦父道“昨夜梦境清晰,我现在依然记忆犹新。梦中一颗斗大的星星,落到家里的院子里,照得四周一片光明,我起身相看,那一片光彩散去后,就在那一丛竹子前,只见有一只白色的孔雀正在开屏,犹如一把素纱宫扇,尾羽上那些眼斑反射着光彩,好像无数面镜子,端是光彩万千。”
正在说着,突然一声婴儿啼哭,甚是洪亮,这时莹玉跑过来道喜,恭喜老爷夫人添的一个孙子,恭喜三少爷又添了一位少爷。韦贲请父亲给刚降生的孩子,赐个名字,韦父道“乳名莫如叫舒羽,何如?望他将来建功立业,光耀我家门楣”,韦贲母子二人连声道好。这厢韦父赏钱给稳婆,韦贲去抚慰段氏,韦母抱着孙子看个不够,莹玉忙着去伺候,一家欢喜不已,自是不用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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