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深邃的谷底,所有的一切都位于阳光所背弃的阴影处,潮湿的同时,无数的尸骨埋藏,于尸体下开放的彼岸花布满了整个河畔。
彼岸花海的中心,一块巨石耸立着,披着红色大氅的少女坐在上面,就算是脚踝也全部被掩盖在了黑色长裙之下,无神的双眸眺望向不知名的远处,她的手中捏着短笛,十指在孔洞上轻微地拍打,似是若有所思。
可是那也不过是在外人看来,对于她们这些亲信来说,谁都知道她是在发呆。
在空闲的时候总是来到这片花海的中央,坐在巨石上,眺望着永远一成不变的风景。
她所目视的地方,除了花海蔓延,便只有尽头那昏黄的天空。
这里是终日无法得到太阳照射的地方,本该洁白的云朵,在这里也像是病恹恹一样。
也没有风,也没有树,一切都孤孤单单地保持着一成不变。
“……公主。”
“你回来了?罗兰将军。”她浅笑了一下,从巨石上爬下来,可是在落地的那一刻,脚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踉跄。
“我没事。”她微笑着拒绝了罗兰的好意,“罗兰将军,这几天总是见不到你,能够惊动得连你都不得已消失几天,想必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吧?”
“……公主……可还记得我的世家?”
“自然记得,你辅佐了我们千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位老臣了,不过我总是很好奇,为什么罗兰将军一直看起来都如此年轻,想到在五十年后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妪,可是罗兰将军还是这幅模样,我就不由得感到嫉妒呢。”
罗兰对此也只能够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公主说笑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规律,活得太久倒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不过公主,我确实希望有些事情你能够知晓。”
“说吧,只要别让我去啃胡萝卜。”
罗兰走到了她的耳边,低声倾诉。
而随着他的陈诉,她的表情也越来越惊讶。
“……真是有趣。”
……
冰冷僵持着的锋芒随着罗兰的离去终于散去。
而随着他的离开,有些想要急切询问的话语终于能够说了。
可是伊兰原本强势的气场猛然间散去,杀意凛然在此时变得疲惫不堪,就像是强打起精神那样。
“姐……”
她话还没说完,伊兰就已经扑倒在了她的怀中,“哎呀,肚子好饿啊……好想要吃点东西啊。”
“你……”这种撒娇般的请求让蕾娜不自觉地感觉到窘迫,虽然此时的情况处于意料之内,可是这未免也太过突兀了,就像是上一秒还是女王气场,下一秒就能够脚踩空掉进窨井盖的戏剧转折。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或许伊兰早就被她召唤了回来,可能在第一遍咒语念出的时候伊兰便已经复活,只是却因为简单的肚子饿,而在城堡里找吃的。
完了,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她的额角不自觉地拉下几条黑线。
毕竟以她对于伊兰的认识,这种情况绝对不是没可能,甚至可以说很大,哪怕是占据了百分之九十都并不为过。
她记得有一次,有一位挑战王权的勇士过来前来挑战。
伊兰告诉他,只要能够走到王座旁边就算他赢。
勇者很虎,凭借着被恶龙千锤百炼的身体硬生生的耐着酷寒走到了距离王座三米的位置。
可是在那时候伊兰却突然想要吃薯片……于是她打了个响指。
于是勇者在刹那间被冰块冻在了原地,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王消失在王座上。
眼睁睁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蕾娜带着歉意的微笑与王一起离开!
到三天之后伊兰才在蕾娜的提醒下想起还有个勇者被冻在冰块里。
回村之后勇者因为不堪忍受这样的屈辱而自尽,而那把全村最好的剑也下落不明。
与这些类似的事数不胜数。
不过蕾娜现在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放了千年的零食还能吃吗?
“姐姐,你之前是不是去找吃的去了?”
“嗯,不过咱家里也没啥能吃的了,于是我就把酒窖里的酒给开了,不过全都长霉菌了,然后我就把它们都给扔掉了,蕾娜我好饿啊,姐姐终于回来了,难道就不打算做一桌丰盛的宴席,来迎接我吗?”
“行了行了,你个缺心眼的,非要在我被暴揍的时候才会出现,你先去睡个觉休息一下吧,我会出去买菜的,到时候做好了我叫你。”
“嗯,好。让蠢狗跟你去吧,有它在我好歹还放心点。”伊兰反手摸了摸蕾娜的头,微笑着。
对于伊兰的请求,蕾娜没有半点的拒绝力,尤其是,这还是对她来说的久别重逢。
蕾娜提着菜篮子,牵着黑色的狗出门了。
可是在她前脚刚走的时候,下一秒本该留在城堡中休息的伊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一千年前这里本来是人行熙攘络绎不绝的繁华都城,而千年之后的这里,当年战争的残骸却依然历历在目,曾经那场火焰将夜空点亮了三天三夜,整整三天的亮如白昼,焚毁了半座都城的同时也让这个美丽而自由的国度由盛转衰。
只是不知道为何,在半空中俯瞰着曾经都城的残骸,心中本该有的不甘心或者唏嘘,亦或者憎恨……在此时却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就像是不曾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她本该是最憎恨的。
是那些愚笨而懦弱的人,听信了别人的谣言,让她被本该是自己所守护的人刺死在了王座上。
她无法对他们下手,哪怕是掌握着无上的力量也完全不行,并非是出于什么强制性的规则,而是她自身对于自己为王的戒律。
……只是人民背叛了王,贪婪的目光凝视着王座上的女孩,凝视着被铁棘刺死却依然安然闭眼的女孩,在被无数人的高声喧哗所掩盖过去的尸体上,悲伤的泪珠在缓缓滚落。
伊兰摇了摇头,将那些不该有的思绪从脑中甩出去,为了把蕾娜支走,她可是煞费苦心地卖了个萌。
她可不希望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被蕾娜看出端倪。
在灵所带回来的感知中,都城的西南方向刚好有她要寻找的目标。
……盗匪的藏身处。
今天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只是因为一伙富商路过,刚好抢了而已。
对,就是这样,只要每一天都有金银珠宝可以抢,那么每一天便都是节日。
在替天行道的旗帜下,盗匪们豪爽地享受着酒肉大宴,只是那四个字也稍稍显得有那么些刺眼。
“你们老大是谁?”
清脆的声音明明感觉并不是如何响亮,可是却刚好能够将这些喧闹给压下去。
所有人都朦胧着醉眼看向寨子的门口,在大门口,站着一位女孩,看不清面部,不过高贵的气场还是散发着生人勿近。
而本来紧闭的大门,已经打开,那木门虽不如青铜门一般沉重,可是也需要两个成年男子合力才能够推开。
她是怎么进来的?
随着女孩逐渐走入火光之下,那先前的问题被抛诸脑后,无数不安分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着。
要知道,这里是狼窝。
只是被她从身侧走过的人的背后都感觉像是被寒风割过。
“你们老大谁?说。”
“娘的!我还是头一天见到有这么嚣张的娘皮送上门来的,今天我就教你什么叫生不如死!”
“你是他们老大?”
“对,说吧,想怎么服……”
他的话还没说完,当然也再也不可能说完了。
他的舌头已经被整个冻碎了。
而此时,伊兰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没什么事,就是希望你的位置能够让给我坐坐。”
寒冷抑制了感知,疼痛还来不及传递回来,可是刚才伊兰的那番话灌入他的耳中却已经让他愤怒地失去了理智,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直接抄起身边的砍刀,回身向着伊兰砍来。
不过,刀在距离伊兰三公分的时候,停滞不前。
并非他不想继续砍下,只是他已经失去了对于右臂的感觉。
在他周围的人看到他的右肩至砍刀,已经蒙上了一层冰霜……
伊兰缓缓回身,优雅的笑容下隐藏着残忍。
因为寒冷,刀已经脆弱不堪,只要用手轻轻一掰便可以随意掰断。
她将其掰下一截,随后将这一截塞入他的口中,从嘴角割到耳根。并没有血液飞溅,裂开的伤口早就被冻结在了刀刃上
随后又掰下一截,随手划过,左手五指连根斩断。
之后又掰下一截,想要从他的胸口推进去,只是遇到了胸骨的阻碍,她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不过随后,冻得酥脆的骨头也只是地造成了些许麻烦。
此时的刀已经只剩下了的一截刀刃与刀柄。
她对着他的右臂轻轻一弹,几乎没有使用任何力气。
他整个右臂在瞬间变为冰碴碎裂,而那把刀也被她抄在手中,从他的眉心刺入他的大脑。
“那么还有谁反对?”
她对着尸体轻轻一推,尸体仰天倒下,依然留存着死不瞑目的惊骇。
她坐上了原先首领坐的位置,本来在首领身边的人,下意识地让开了点距离。
“那么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们新鲜的血液,有谁主动提供吗?”
她舔了舔红润的嘴唇,行为中荡漾着魅惑。
过了五分钟之后,一个无名卒为她将摆在桌子上的高脚杯注入了鲜血。
鲜红的血液在火光下折射出瑰丽的光芒,她扬起雪绒花般美丽的雪白脖颈,将其一饮而尽。
这样子大概能抵一个月的量了,她在心底计算道。
在临走之前她从一只鸡上拆下一只鸡腿,边走边啃,“鸡烤的还不错,要不是我吃不下了还真想全部带走。那么,我先将这里交给你了,如果你是无名卒的话,那么我便称你为供血者好了,若是有谁不愿意服从你的管理,那么,他的下场也会跟你们上一任老大一样。”
老大死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那种怪诞的死亡,所映衬出来的只有属于她的残忍,微笑着实施酷刑的恶魔!
她离开后,先前欢欣的氛围也早已一片死气沉沉。
……
天亮了。
咚咚咚~
“姐姐,吃东西了。”蕾娜敲了敲大门,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她推开门进去。
此时伊兰正躺在床上毫无防备的大睡着,完全没有任何与优雅有关的睡姿甚至显得粗蛮,衣服向上稍稍卷起,露出光洁的腹诱人浮想联翩。
“唉。”蕾娜摇了摇头,走到伊兰的身旁将她晃醒,“起来了,笨蛋姐姐,吃的已经做好了,还吃的下吗?”
“唔……?吃?吃得下……蕾娜做的都吃的下……”像是依旧在梦中,她的眼睛朦胧的接受着外界的光线,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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