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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神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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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漠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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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没有日月,没有星辰,只有一片虚无。5s

    宛若在虚空的波涛中漂流的一座孤岛,岛上寸草不生,只是一片荒凉和贫瘠。

    裸露的岩石,无边的荒漠,男孩失去神智,如同行尸走肉地行走。

    他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忘了自己要去往何方,只是前行。

    一声古老的呼唤,男孩抬起头,孤岛的尽头、一间残破的屋。

    破损的屋檐,钻进刺骨的寒风。

    神秘、沧桑,几经岁月的洗礼,见证时间的变迁,从初始、到终结。

    屋半掩的门扉迎接来客,男孩无声地走进屋内。

    黑暗中,莫名的数十根蜡烛一齐点燃。

    一名女子静静地端坐屋中,雪白的长发满地散落,垂至男孩脚边。

    女子身着镶嵌着无数黄金的华丽衣裳,整副身体却瘦骨伶仃,伤疤密布;看不出年龄,看不清身份。

    她紧闭着双眼,泣下的黑血成为挂在脸上的泪痕。

    男孩屈下双膝,跪倒在她的面前。

    不发一语,面无表情,女人伸出一只瘦长的手,按在男孩额头上。

    发自灵魂的、剧烈疼痛,吞噬了男孩。

    浑身颤抖,肌肉抽搐,眼球急剧转动。

    看见了,不是通过眼睛,而是通过心:

    一颗黑彗穿行血天;

    青色的藤曼缠绕在大地的废墟上;

    满是尸骨的战场。

    疼痛、灵魂深处,坚硬的外壳开裂,某种力量像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于是眼前的女人、周围的景色,全被搅进漩涡中。

    天旋地转,最后一道意念传入男孩脑中。

    那是方向,那是指引,他要去寻找一个人,去寻求帮助。

    ……

    “又是那个梦。”

    罗亚醒来时夜间搭的篝火已经熄灭了,他骑行到很晚才在一处河边歇息。早晨的太阳照耀着水波,被拴着的马匹正悠闲地吃草。

    时至今日,罗亚仍记不清自己当初是怎么离开的兹玛卡,被那人击倒后不久,罗亚便在火场中陷入了昏迷。

    迷蒙中,他只记得自己似乎被谁唤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并且看到了一些古怪的异象,异象的内容他现在仍会梦见。

    回过神来,他已身处沙漠中的不知何处。不知为何,虽然闯入过火场,但除了一些淤青外,他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现烧伤。他曾想回镇安葬死去的镇民们,却找不到回去的路。兹玛卡是一片广大的沙漠,罗亚以前也只是在镇以及附近的区域活动而已。迷失了不知多久,他竟走出了沙漠,跨越国界来到了努国。

    那时,有一道声音在他心里响起,那是师傅的名讳,他在努国一路打探,才终于找到铸灵师的所在。

    实际上,他对自己当初的存活也抱有疑问。

    为什么要放过自己?卡梅拉现在是否还活着?

    ……

    罗亚在河边洗了把脸,看了看水中的倒影。

    “自己还是那么英俊啊。”罗亚想着。

    经过三年,自己长高了许多,已经达到了成人的高度,只不过亚斯特大陆上普遍认为十六岁就已经成年了。

    吃完干粮,罗亚整理行装再度出发。

    努国位于亚斯特大陆的北部,幅员辽阔,可以说是大陆上面积最大的国家,但相比其他国家,其人口并不多,算得上地广人稀。沙威尔的居所位于努国的希尔特,希尔特是一座中等的城镇,位于努国中部都城布伦斯劳德的东南方,二者相差并不算远,自都城出发,骑乘的话一天一夜能够到达;罗亚快马加鞭,在午后便抵达了城镇。

    沿着城镇的主路直走,直到城镇的边缘,是一座豪宅。

    豪宅占地极广,大面积的草坪围绕着一座华丽的建筑。

    这座房子是莉莉十年前因病过世的母亲留下的,师母的家族是努国的富家大族,她过世后房子和一些财产便留给了丈夫;不过沙威尔平时倒也少留在家中,即使退出剑宗,不再涉足双宗的战争,他仍经常在各国奔波,帮忙解决民间的各种特殊事件。

    因此,铸灵师在民众间颇负盛名。

    即使他回到家中,也是带罗亚到城镇附近山上的一处隐蔽地点修炼,莉莉对这样忙碌的父亲气愤不已。

    通过门口的守卫,寄下马匹,罗亚在路上行走。

    突然,背后迅疾地伸出一只手,抓向罗亚的脑袋。

    罗亚立刻发动云步,迅捷地反绕到那人身后。

    那人转过身,一个中年男子,体形瘦长,一头卷发紧贴着脸,

    男子高兴地笑了笑:“子,我教给你的武技运用得挺娴熟了嘛。”

    男子名叫木,是师傅家三个家臣之一。三个家臣同时也是兄弟关系,他们年轻时曾当过贼寇,后来被沙威尔打败,便决心一起追随他,木在三兄弟中排行第二。

    “那还得感谢你们的指导。”

    “不跟你废话了,我忙得很,沙威尔大人在等你,快去吧。”

    问过仆人,罗亚得知师傅正在二楼的书房;他上了楼,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沉稳的声音。

    走进房间,罗亚随手关上房门。书房内摆满书的数个大型书柜贴着墙,房间中央摆放着桌椅。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书柜前阅览着一本书籍,他背对着罗亚。

    罗亚单膝跪下,郑重地问道:“师傅,劳烦您跑一趟了,此行如何?”

    沙威尔合上书本,转过身来,摘下看书时用的眼镜,一言不发地看着罗亚。

    沙威尔四十来岁,头发却已有些花白,脸上还有些胡茬;他的体格仍然健壮,操劳的脸孔却并不十分精神。

    他穿着朴素的衣裳,衣着打扮跟平民没什么两样;虽然如此,罗亚能隐隐察觉到师傅内敛的强大气势。

    “起来。”

    罗亚仍然维持原来的姿势。

    沙威尔叹了一声,放下书本,走到一个椅子旁坐下。

    “罗亚,再跟我诉说一遍你的过去。”

    “是。”罗亚咽了一口唾沫,站起身面向师傅,“我名叫罗亚·克林特,来自努国的邻国——厥斯的兹玛卡沙漠中的一个无名镇。5s我和我的妹妹卡梅拉·克林特受镇的伊万·克林特抚养长大,过去听镇里人说,我们是在沙漠中的某处被养父捡到的;养父原本无妻无子,便视我们如己出,非常照顾我们……”

    罗亚的眼眶不禁红了,“只是父亲年纪大了,前些年染病去世了,之后我们兄妹俩继承了他的酒馆;我们苦心经营着酒馆,直到三年前的一天我在一位镇民的家里帮忙工作的时候,镇里突发大火……”

    罗亚尽己所能,再次描述了一遍当时模糊的记忆,包括昏迷期间看到异象的事,之后便是他来到努国见到铸灵师。

    听完,沙威尔沉默了半晌,对着罗亚严肃地说道:“罗亚,你可知道‘迷失之地’是怎样的一片沙漠?那种地方不知为何天然存在一种能扰乱人方向感,甚至影响人精神状况的磁场,外来者闯进去后不久就会失智发疯;就算是一些实力强大的武者,进去后也会迷失方向,永远地徘徊。这样的险地里会存在一个镇,甚至你能在里面生存乃至三年前走出沙漠,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罗亚察觉到了师傅的一丝怀疑,的确,即使是在镇里,也很少有人离开过沙漠,而镇几乎不曾跟外界有过接触。

    沙威尔接着说道:“当初听说你们的遭遇,我本想早些进入沙漠一探究竟,只是我这边也有许多繁忙的要务,而且进入迷失之地也需要做足准备,所以我才拖了这么久……”

    “不会,师傅传授我武技,让我成为一名剑士,罗亚已经感恩戴德!”

    “但是,”沙威尔眼神一凛,“这次我进入兹玛卡,虽然没有被里面的磁场所迷惑,但经过一个多月的搜寻,我并没有发现任何镇落。”

    “不可能!”罗亚睁大了眼睛,感到十分震惊,即使镇民们全都遭遇不测,至少还有镇的废墟存在啊!

    “那,类似的遗迹呢?”

    沙威尔只是摇了摇头。

    罗亚感到一股无力感,仿佛自己的过去只是一片空白,自己的认知都是虚假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罗亚·克林特的存在。

    “别急,这次的旅行,我并不是一无所获。”沙威尔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玻璃瓶,瓶中装着半瓶多的沙子。

    “这是……”罗亚拿起瓶子仔细观察,看不出什么异样,于是他集中精神,用灵力去感受。

    内心有所触动,“痕迹……似曾相识的某种力量残留的痕迹……”

    “若你描述的周围景观没错,这便是取自镇所在地的沙子,只是,整座镇子本身,却凭空消失了一般。”

    即使被大火焚烧,镇里的房屋也应该残存一些石块才对……

    沙威尔突然说道:“仅凭一瓶沙子就能找到痕迹,这可不是一般武者做得到的啊。果然,罗亚,你的灵魂十分独特,你的身上具有强大的灵力。”

    罗亚感到困惑,在三年以前,自己从未发现身上有任何异状,可经过那件事之后,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的五感变得十分敏锐,甚至他可以集中精神去察觉一些肉眼看不见的事物。

    沙威尔接着道:“罗亚,由我独创的铸灵武技有别于一般武技,能够影响到人的灵魂。这种能力,不仅在剑宗,即使是在术宗也少有人能够做到。我天生灵力强大,我也将它运用到武道的修炼中,只是我年轻时也有过桎梏。那时,我为了寻求突破,也曾进入过兹玛卡沙漠,希望藉此寻求到有关灵魂的答案。”

    罗亚好奇起来,师傅也进入过迷失之地?

    “那时,我也在沙漠里彷徨了许久,但幸运的是,我得到了一个女人的帮助。”

    “女人?”

    “若是看衣着打扮,那或许是一位女巫;你所看到的异象,或许便跟巫师有关。”

    大陆的西域,流传有巫师的神秘传说;兹玛卡所在的厥斯,跟它东北部从属于剑宗的努国不同,是位于西域的独立国家。

    “因为她的帮助,我才创造了威力惊人的铸灵武技;拜别沙漠之后我的武技逐渐声名远扬,我也被称为铸灵师。但是修习这种武技,危险仍然十分之大,灵力底下的人根本无法学会;灵力强的人也很容易受到武技反噬而被影响到神志……本来,我这一生再也不会传授任何人铸灵武技,即使是我的女儿我也不希望她在我的路上走得太远;但是那时候当你来到我的面前,我通过你的眼睛看见你坚韧的灵魂,我就知道你或许可以继承我,甚至超越我的巅峰,所以我才将你收为徒弟。”

    的确,短短三年,罗亚便从一个普通人,达到了这样的武者高度,可见他学习铸灵武技的潜力之大。

    “至于这瓶沙子,以及这整件事,我有一些想法……”

    罗亚侧耳倾听。

    “这些沙子中残留的痕迹,我毕生未见。它不是气,若要说的话,那应该是某种类似魔力的力量。”

    跟武者拥有气一样;魔力,是属于魔法师的力量。

    “那我故乡的毁灭是魔法师所为吗?”罗亚眼神一冷,心头立刻涌出一些对魔法师的憎恨。

    沙威尔却是摆摆手:“还不能断定,但如果毁灭镇的是某种连岩石也能焚烧殆尽的魔法之火的话,那这件事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沙威尔想了想,道:“罗亚,你听说过‘炎鬼’这个称号吗?”

    罗亚皱了皱眉,“未曾听闻。”

    “也是,炎鬼的活跃是从七年前开始;而到了两年前,炎鬼几乎销声匿迹了,那之后也很少有人再提起他。”

    “炎鬼?是魔法师吗?”

    “是的。在前些年突然出现,被重重谜团所围绕,焚尽一切,被称为炎鬼的火之魔法师。关于他的事都只是传闻,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炎鬼曾为祸多国,毁灭了数个城镇——而那些,大多是与术宗敌对之人的所在。”

    “因此,许多武者猜想,炎鬼实际上隶属于术宗;剑宗也曾派人前去抓捕炎鬼,但全都无功而返。假设……假设是此人的话,他能进入迷失之地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我实在想象不出术宗有什么不惜派出炎鬼也要毁灭某个无名镇,抓走一个无辜女孩的理由。”

    难道是跟灵力有关?术宗要把灵力强大的人培养成魔法师?但自己的妹妹也跟过去的自己一样,只是个普通人;而且据师傅所讲,使用魔法并不需要强大的灵力。

    “总而言之,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实际证据证明此事是魔法师所为……”

    沙威尔这样总结着,但罗亚的内心已经萌发了一个想法,终有一天,他要亲手抓住炎鬼,当面向他质问,是不是他干的,为什么要残害无辜的镇民?为什么要抓走自己的妹妹?

    “如果你妹妹还活着,要找到她,就需要更多的线索;我会时刻留心,注意各种可能有关联的事件,术宗和炎鬼的动向,我也会留意。而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提升自己。”

    仿佛看穿了罗亚的心思,沙威尔严厉地斥道:“你作为武者,还只是停留在一个浅薄的境界,真正强大的敌人,要击败你轻而易举——”

    “等等,大姐……沙威尔大人正在谈话……”

    外面走廊传来佣人的劝阻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不好……”

    罗亚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匆忙离开都城时似乎忘了某人。

    片刻后,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一个包裹击中罗亚的脸。罗亚打开一看,是一个奖杯和一些钱币。

    “怎么?克林特?忘了这些奖品,连本姐也忘了吗?亏我千里迢迢跑去找你,你居然丢下我一个人回来了!看来你是得了冠军膨胀了哈——要不要姐姐我来修理修理你?”某人说着,一柄巨大的银色锤子凭空出现向罗亚砸来,罗亚连忙发动灵锻铸出长剑格挡。

    罗亚看向师傅,作为父亲展现一家之主尊严的时刻到了。

    谈话被人打断,沙威尔锋利的目光投向来人,进门的莉莉看见父亲刻板的脸也不禁暂停发作,消除了手中的锤子,在她身后的佣人低着头,识相地带上门退出去了。

    房间内三人的僵硬持续,然而下一秒,如同春风解冻,沙威尔严峻的面孔瞬间变得和蔼可亲,他笑了笑:“莉莉,你回来了啊,辛苦你跑一趟了。”

    罗亚无奈地扶额,果然师傅还是老样子。

    沙威尔摸了摸莉莉的头,瞪了一眼罗亚:“罗亚,沙漠的事的确要紧,但你怎么能撇下莉莉;女孩子独自一人在外要是遭逢不测怎么办?还不快点给她道歉,莉莉,你说对不对?”

    罗亚心想凭其凶残程度,莉莉已经可以脱离女孩子的范畴了,何况莉莉同样也向父亲学习了铸灵武技,论铸灵能力,她还在罗亚之上。

    “恶心,臭老头,别跟我套近乎,你个长年把女儿撇在家中的不负责任的老爹没资格说这话!”莉莉一脸嫌恶地推开沙威尔。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爸爸我才四十七,哪里老了?”

    罗亚心想师傅在意的重点错了吧。

    “来来,两人和好吧,今晚我们三人就久违地吃一顿家庭晚餐——”

    话未说完,书房的门又重重地被推开,来者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相貌跟木有些相似。

    那是金,三个兄弟的老大,也是三家臣之首。

    “进来前不知道通报一声吗?我们正在商讨要事!”

    沙威尔面孔严峻,冲着金喝斥。

    罗亚的事倒也差不多说完了。

    “非常抱歉,沙威尔大人!但是——”金一脸无辜,但还是接着说下去,“但是剑宗,派了使者过来,他正在大厅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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