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杯之中热气不断升腾,炉子上的水壶也不断的传出水沸腾时咕噜咕噜的响声。北芒自顾自地端详着杯盏,享受着它带来的温度。
“西荒的蛊师数量不多,但他们是一群团结的人。蛊师之间都会有一种若隐若现的联系,西荒的蛊师们把它叫做神引,也就是蛊神的指引。而我能够感知到在你们身上的神引,不用惊讶,因为我并不算是蛊师,所以你们感受不到我身上存在神引。至于我的名讳,以前别人都叫我封天,听说过吗?”
这一回,连一边不为所动地老伯也不淡定了。他放下杯盏惊道:“你就是那位封天剑主?因五年前横扫同龄的年轻一辈而在北域声名赫赫,甚至在西荒也留下威名的封天剑主?我听祭祀大人提起过您!祭司大人似乎与阁下颇有渊源。”
北芒点了点头,笑而不语,端起杯盏再饮一口。
“祭司大人说您是他见过的资质最好的人,若是肯留在西荒”
“若是肯留在西荒,定然能将西荒蛊术不断地完善下去,将来好接他的班?”北芒立即打断不屑一顾道,“那个老家伙见到谁都会这么说,也只会这么说,我相信他也希望刘伶姑娘也留在西荒,据我观察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蛊术天才!”
老伯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精彩起来,祭祀之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了得,至少他的女儿就绝对不行。祭祀注定是要孤独终老一生的,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愿意!
“既然你与祭司大人有旧,那你为何还要帮助那样的狗眼看人低的护卫?”刘伶将杯盏放到桌上,凝视北芒冷声道。
北芒也不避过她的目光,对视笑道:“他若死了,你们就不会主动到我这里来啊,而且,你似乎忘了西荒蛊师的规矩。”
在西荒,蛊师们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体系。他们可以借助蛊虫的力量猎取野兽,也可以借助它们的力量进行战斗。既杀得了野兽,也能杀得死入侵的外敌。但是这一切都是在一套规矩体系之上,最基本的一条铁律就是不主动给人下蛊。
正因为如此,蛊师们才得以生存。毕竟人们对于蛊虫都是十分忌惮的,这种防不胜防的手段让人很难接受它的存在。只有对自己约束,才能换取他人的容忍。起初,西荒的蛊师是所有人的敌人,大家一致认为将蛊术传承断绝才是做稳妥的办法。正因为这一套规矩的建立以及一代代祭祀的努力,西荒蛊师的传承这才艰难的留存了下来。即便是有这一套规矩体系的存在,但蛊师们的数量还是不断地的减少,逐渐走向终点。
“我没有主动给人下蛊,那是他自找的!”
“你还是不明白江湖人心的险恶,那些自诩正义的人想要对付你往往差的就只是一个借口,他若真的死在蛊毒之下,那后果必然会辐射到西荒的蛊师们身上,你们还不知道向来低调的齐家人为何敢如此嚣张行事吧?”
两人摇头,并不知晓其中原因。老伯脸色难看,人心险恶的道理他自然是懂得,但是刘伶初出茅庐,哪里知晓,再听北芒这么一说,他似乎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是因为北域的人找到了齐家,并与之达成了某种交易。要不要猜猜是哪一家和齐家走到了一起?”没等二人的回答,北芒直接道,“是北域的汪家,那个最坚决反对西荒蛊术存在的汪家,他们是一群什么人,对于蛊术的判断能力有多强不用我多说吧,而且汪家可是名门大家哦,刘伶姑娘,你现在还会那么自信吗?”
老伯向北芒拱手相谢:“多谢剑主,否则这可是要闯了大祸了。”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让那个老头子那么早就死了,而且也不想你们就这么死了。看你们这身打扮是要赶着今天早上出城咯,我还真是运气好,再晚一点可就等不到你们了。”
原来,齐家的人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而打算等人都走完了再下手。护卫齐绝虽然被北芒暗中救下,但难免会有些身体不适。见平日里一向健壮的齐绝忽然身体就垮了,再加上晚上那第一次就出师不利,齐家少爷齐诩心里难免有些火气,于是就带人连夜找到他们的住所打算将人强行带走,谁知刚好遇到正在收拾行囊的父女二人,于是就打斗了起来。无奈齐家人多势众,两人只好遁走,顺着北芒之前留下的地址来到这里。
“是因为祭司大人的关系您才愿意帮我们的吗?”老伯轻声询问。
“不全是。”北芒摇了摇头,“我想要的是一颗珠子,一颗漂亮的足以让天下人相争的珠子,请问你们知道何处可以找到吗?”
“剑主说笑了,您说的这种东西定然不是凡物,我等凡夫俗子岂能知晓。”
“不,你们知道的。”北芒再次摇了摇头,“紫家少爷紫兰亭身上的离合蛊已经被我解了,而我要的东西却被人拿走了。”
“我不懂剑主在说什么。”老伯继续糊涂道。
“蛊虫与施蛊之人之间是会有联系的,这个道理刘伶姑娘应该懂的吧,我解蛊之时刚好将两只蛊虫给完整的保留了下来,这两只蛊虫现在还处于休眠状态。”北芒从袖口里拿出两只玉瓶,正是那天解蛊时收纳蛊虫所用的那两只玉瓶。他轻轻地缓慢的晃动玉瓶,“需要我把它唤醒吗?这种蛊我也会用哦,回到你身上我可保证不了会发生什么。”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得见呼吸声。空气中满是凝重,静默了许久,刘伶发声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东西给我,我可保你们无虞。”顿了顿,他又道,“而且看在刘慕宽的面子上我到时候还可以给你们一块子令牌,我相信你们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
衡量片刻,两人最终做出了决定,刘伶从袖口取出一方小小的木盒子,她打开木盒,露出其中赤红色的雕着游龙的珠子。随即她将游龙赤珠连同木盒一起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向北芒推了过去。
接过木盒,只是稍稍看了两眼,他就确定了这便是游龙赤珠无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道:“你们暂且先在这里住下,休息休息,恢复元气,顺便再重新考虑清楚,如果你们真的想出城再和我说明,我会为你们安排妥当的。”
将老伯和刘伶安排好,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北芒也没打算去休息了,回到之前的那间屋子,继续坐在火炉边喝茶。
再次打开木盒,北芒取出珠子放在手心,他感觉到了一股清凉的气息从他的掌心传入他的身体,直入他的丹田气海。他顿感不妙,想要阻止这股清流却已经来不及了。手腕一抖,赤珠掉落到桌面上。来不及将珠子放入木盒,他仔细检查着自己的丹田气海,却什么异样也没发现,不过他还是感觉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就是不知道是哪里。似乎是丹田气海里的真气有了不可知的变化,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他再次将珠子拾起,反复打量。珠体赤红,上面有几丝若隐若现的纹路,像是缥缈的烟霞一般将其裹挟。
北芒皱了皱眉,这一次他微微的控制了自己的真气,一点一点缓缓的注入游龙赤珠里。
忽然,赤珠表面瞬间闪过一丝紫红色流光,像是闪电一样迅捷和闪亮。这流光透过门庭直冲向霄汉,往东北方向而去。
这一道光如此的炫目耀眼,很多人察觉到了。
北域、中洲、南海之滨、西荒,以及东林雪原,一群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的抬头看,久久伫立。
流光初现,秘殿将开!
北芒停下真气注入,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赤珠,又看了看天空中停留的浅浅的紫红色流光叹了口气。不消片刻,流光消失不见,北芒也已将赤珠收起,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流光带来的蝴蝶效应。
“咚咚咚。”
良久之后,忽听叩门声响起,但门其实并没有关。
“进来吧。”
虚浮的脚步声,这是老伯来了。他走到了北芒身前坐下,续上了之前还未喝完的茶水。
刚才的流光老伯也看见了,也看见了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了。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的紫红色流光是……”
“是老伯啊,你怎么不去休息又回转来了。”
北芒并未回答老伯这个问题,也不想去回答。
“人老了就是话多,想和剑主聊聊天而已。”
见状,老伯心中有数,便不再问。
“那您想和我聊什么呢?”
老伯盘膝端坐着,眉间愁云惨淡,无从开口,北芒会心一笑,“是关于令爱刘伶姑娘吗?”
老伯犹豫一下,微微点头。
北芒起身,缓步走到门前,天已经亮了。他眺望着远方,深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然后平静道:“紫家的紫兰亭去过西荒吧,刘慕宽那个老家伙以前应该很喜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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