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唐子健陪程琤去了小卖部，路曼曼端坐在座位上写题。
教室里人不多，许诺翻开一众新课本开始写名字。他字写得很大，要占纸张的三分之一页面，时刻显示出自己的强势霸道。
完了又开始无聊地在书本的侧面下笔。
教室里有两个调皮捣蛋鬼在抢一包辣条，其中一个跳到了许诺旁边的桌子上，另一个踩在凳子上要把对方拉下来，结果动静太大拉拉扯扯中，桌上的人摔了下来。
事情发生得很快，许诺想伸手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扶住。
摔了的人捂着眼睛被同学搀扶起来，他的眼角从遮挡的手指缝隙往外渗出血迹，路曼曼递过去一包纸巾，对方接过说了声谢，然后被好几个同学拥着急匆匆赶往校医务室。
不远处几个女生面露担心。
“他流了好多血啊！”
“是啊，好吓人。”
“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可是快上课了……，等他们回来我们问问情况。”
路曼曼重新拿起笔聚精会神地做题，她坐得很端正，不像一些书呆子一样，有那种头要埋进书里，坐姿不良的坏毛病。
黑色柔顺的长发被扎成了马尾，乖巧地垂落下来。
看上去很是写意温柔，但在刚刚发生触目惊心的流血事件后，这样的安静专注就显得有些冷漠无情。
许诺将语文书目录页的字体暴躁地涂黑，然后将黑色的中性笔扔在一旁，他抓住前方的马尾，用力一扯。
“喂！”
路曼曼正在写字，白色的纸张上数字1写到一半，然后在本子上拉出长长的一道黑杠。
她心情不快地扭头，还没说话，就看见许诺眯着眼睛，抿着唇，很凶的模样。她的心跟着一颤，莫名忐忑。
她思及程琤跟她说过这个朋友许诺，是个挺善良单纯的男生。她想，程琤大约是眼睛出了毛病，像这种染得跟个非主流一样的小混混，通常都是不学好，整天日天日地，不小心惹他生气，就会不讲理地打人。跟初中时候被欺负的腼腆男生一样。
所以路曼曼扯起了嘴角，尽量让自己笑得温柔，人畜无害，“有事吗？”
许诺脸上面无表情，薄唇微张:“我没带笔，能借我一支吗？”
听到这话，路曼曼表情有些不对。
许诺心里大概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见对方面露疑惑地将视线移向他语文书旁边的中性笔，他懒洋洋地微挑眉，伸手将笔捏在手中转了个圈儿，继续大言不惭。
“坏了的。”
“……”
她不想借，然而开口却是，“好，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
低头拉开裸粉色的笔袋拉链，从里面翻出一支中性笔，递给他。
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笔在空气中停了好一会儿，某人才慢悠悠地接过，笔和笔袋一样，是浅粉色的，上面有个很萌的兔子脑袋，他拔下笔帽，在课本上随意划了两下，然后皱起眉头，“这支太难写了，换一支。”
她愣了一下，还是好脾气地说:“黑色墨水的只有两支。”
“那我用你那支。”
许诺以眼神示意她的桌面上还有一支笔。那支是浅绿色的，而且绝对是黑色墨水，因为摊开的作业本上面的笔迹便是黑色。
路曼曼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笑了笑，“好。”
看出了她的不情愿，许诺有些想笑却还是努力将嘴唇抿成一条线，他就是故意的，既然别人不喜欢他，他当然用不着给对方好脸色。他就喜欢这种“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调调。
…………
上午第四节烦闷的物理课结束，众人松了口气，准备去迎接下一节让人心情愉悦的体育课。
“同学，请问唐子健在吗？”
两个女生站在后门口，其中一个捏着粉色的信封，有些害羞地往教室里张望。
哇偶！
刚走出后门的某男生吹了一声口哨，冲着教室的某处，“唐子健！有人找！”
“谁啊？”
“不认识，你自己出去看吧。”
这一吼，不少人听到了，纷纷注视着唐子健走出教室。
“嗯？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啊？噢噢听到了。”程琤回过神来，敷衍地说道。
路曼曼无奈地看着干笑的某人，手里的笔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她轻呼疼的时候，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路曼曼和程琤到了走廊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女生在哭，手里的粉色信封被她不自觉用力的手给捏的皱巴巴，另一个女生忙着安慰她，偶尔抬起头的眼神充满对唐子健的谴责。
“抱歉。”
面对女孩子的眼泪，唐子健有点无奈，抓着后脑勺，烦躁地转头。这一转头就瞧见，程琤双手抱胸，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眼神凶悍，吓得他一个激灵。
“卧、卧槽！程琤你有病啊！”
“……”
程琤没说话，握起了拳头，唐子健拔腿就跑。
路曼曼望着两人消失在走廊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被程琤手肘撞落在地上的签字笔，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相爱相杀不要紧，但殃及这个无辜的她，是不是该赔她些精神损失费。
路曼曼弯腰蹲下，打算捡起刚刚被撞掉在地上的笔，手刚刚摸到笔身，一个人靠近，由于外力的撞击，笔脱离了指尖，极快地向远处滚去，她本能地伸手去抓，却只触碰到水泥地面，笔已经滚远了。
伴随一声轻响，她的瞳孔放大，签字笔滚进了围栏旁的一滩水渍。
路曼曼叹口气，弄脏了啊。
她收回视线，入眼的是一双白色的球鞋，意料之外的干净，没有一点污渍，她盯了鞋子好几秒，才抬起头。
“啊！不好意思！”故作吃惊的语气，过分夸张的表情，金黄色的碎发在微风中张牙舞爪。
噢，原来是黄-毛-怪-啊——
她动作轻柔地将鬓发拨到耳后，站起身，扬起教科书式的微笑弧度。
“没关系。”路曼曼回到教室，桌面上摊了几本练习册，她一一收起来，放进抽屉。
军训刚结束两天，有些课程还没步入正轨，比如体育课老师的安排出了点问题，通知说今天先自由活动。
路曼曼背了一节体育课的单词，然后从书包口袋里掏出饭卡，往窗户外看了一眼，程琤还没回来，唐子健也不见人，不知道两个人疯到哪里去了。
算了，今天中午去找哥哥吧。
路曼曼的哥哥夏安比她大两岁，同样在云吟高中就读，是一名高三狗，学业繁重，这种时期，老师尤其喜欢拖堂，她去过两次都是这样。所以，现在过去，或许刚好赶上。
高三的教学楼与高一相隔甚远，周围绿树成荫，从楼顶垂下繁茂的紫藤萝，环境清幽，正适合准高考生学习，不受活力充沛的高一高二影响。
所以要去找夏安，还得先下楼，再走很长一段路，绕过花坛，然后爬四层的楼梯，很麻烦。
路曼曼捏着饭卡走在二楼的楼梯上，思考今天是吃红烧肉还是糖醋里脊，或者两个都要？可是这么晚了，如果没了怎么(⊙_⊙)办？
路曼曼正思考着午饭这件人生大事，陡然听见一阵嘤嘤的哭泣声，不由放轻了脚步，走到楼梯拐角处时，不用刻意便能瞥见底下站着的三个人。
先前走廊外和唐子健说话的两个女生，以及，噢，那个讨厌的——黄毛。
午时的阳光正好，站在一楼楼道口的许诺，左耳戴的蓝钻折射出细碎的光，半边脸庞隐没黑暗，半边脸庞异样的白皙。
他的眉头深锁，阴沉着脸，十分的不耐烦。
路曼曼动了动脚踝，她是走呢？还是走呢？
哒！哒！哒！
缓慢而用力，仿佛要踩碎台阶，比起往常重了很多的脚步声，显示出主人万分的刻意。
极力压制住内心的颤抖，路曼曼背脊挺直，走路的姿势端正漂亮，见三个人齐齐抬头，还扯起了招牌式的微笑。
她冲许诺招呼道：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许诺：what？
………………
端着餐盘坐在食堂座椅上的时候，许诺还在想，自己为什么最后会跟她坐在一起吃饭。
大概是抽疯了吧。
许诺看向坐在对面的女生，她有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古典的气质美人，现在安静吃东西的时候，显出良好的仪态，尤其赏心悦目。但是她的表情从始至终就那么两个，微笑，或者没什么情绪。从进入食堂，全程她都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明明是她叫他来吃饭的，什么人嘛。
看着看着他就烦躁起来，筷子的底端在口里咬了两下，连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烦躁。
“喂！你干嘛叫我陪你吃饭？”许诺一开口就是恶声恶气，活像校园恶霸。
“陪？”
这个字眼让路曼曼难得地蹙眉，怪异地瞧了他一眼，又投入到她的饭食中。
许诺却分明从里面感受到了嫌弃。
“你明明就不想跟我吃饭！”许诺双手抱胸，看她吃得欢快，自己却没什么胃口，越想越气愤，“啊！你是不是以为我欺负她们，所以才支开我！”
说完这句话后，见她执筷的手一顿，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忍不住想为自己的高智商点赞。
“我吃饱了，你慢用。”路曼曼端起餐盘，就要走。
谁要慢用啊，切！许诺猛然站起身，伸手抓住了她手腕。
“诶！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突然的用力，让她的手被拉扯得一个晃动，餐盘里残留的汤汁差一点倾倒出来。如果倒出来，会不会溅在鞋子上，裤子上，衣服上？
她今天穿的鞋子是白色的，连云吟高中蓝白相间的校服，也是白色部分比例重。想想油渍什么的浸湿布料，她忍不住头皮发麻，那一定很难洗。就这一瞬间，路曼曼思绪已经飘得很远。
有洁癖的人伤不起╮(╯▽╰)╭。
“放手。”
路曼曼的嗓音不像别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那样轻软，反而像岩洞的滴水，透着一股子清冷的寒意。所以平常哪怕她笑着说话，声音也显得淡漠。
现在她不悦地沉声，更让他觉得冷漠。
许诺察觉她真的生气了，抿唇不爽地乖乖放手。看到她转身往前走，连忙端上自己的餐盘。
“喂！我没有欺负她们！是她们背后说人坏话，我就警告了一句，谁知道这些小女生这么没用，道歉都不会，只知道哭哭啼啼……”许诺撇撇嘴，显然对他口中的小女生很是无语，“所以……”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两秒，才接着说下一句话，只是声音越来越小，“……你不要误会。”
嗯？没反应？
前面的人一如先前的沉默，迈出的步子都没有变化，许诺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可让他再解释一遍，他也是相当不愿意的。
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凭什么要管一个陌生人的看法？哼！
剩菜剩饭需要倒进桶里，然后将餐盘放入推车。路曼曼没有剩很多饭菜，她把餐盘放入推车后，却没有率先离开，而是站到一旁，给后面的人空出位置。
看着几乎没动过的午饭被许诺整个倾倒而出，然后放好餐盘，来到她面前，她开口道：“你回到教室后记得把钱还给我。”
许诺出来的时候既没带饭卡，也没捎现金，这一顿午饭还是路曼曼刷的。
之前一路上她都没说话，这会儿乍闻她开口，许诺生出小小的喜悦，然后转而变成不可言说的羞赧。
他闷闷道：“知道了。”
见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低着头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路曼曼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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