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之高远远地看到刘梦符站在牌坊下,他赶紧低头对身旁的顾秀、茅太平等人说道:“散开,装不认识我。5s”
他再次抬起头,换上一脸灿烂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跑到刘梦符面前,惊叹道:“你不会是把我给你的钱都花了吧?”
刘梦符摆摆手臂,说道:“怎么样,好看吗?”
刘之高点点头,他摸了摸刘梦符腰间宝蓝色丝绦上的唐草纹白玉环,心想:那把银子买这条腰带都不够。
刘梦符往宗学里看,说道:“那个常磊走没走,长什么模样,引我见见?”
刘之高眼珠一转,说道:“他每天晚到早退,今天就没来上课。”
刘梦符哦了一声,说道:“走,咱们回家。”
路上,刘之高问道:“叔叔,你是交到有钱的朋友了?”
刘梦符笑道:“你怎么知道?”
刘之高说道:“我娘素来节俭,一般都是买了布料自己做衣服,你看看我身上的,就是我娘亲手做的,就算我娘给你买衣服,也不会买这么贵的。”
刘梦符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你怎么有那么多钱?”
“那都是我利用课余时间给人跑腿还有做功课赚的,万一家里有急用钱的地方,我也好帮上忙,你可不许告诉我娘,省得她又说我没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
刘梦符搂着他的肩膀,说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一定不告诉她,你放心吧,对了,你们宗学里有一个学生,每天中午都去惠民药局干活,换药给他姑姑吃,你认识这个人吗?”
刘之高肩膀一僵,心想:怎么不认识,‘绊脚石’常磊,哎呀不好,莫非他认识了常磊?又一想:他方才让我引见常磊,显然并没有见过,这就好办了。
但是刘之高嘴上还是加了心,一字一顿地说道:“认识啊,他叫林端,”见刘梦符点头不疑,他暗中松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我和他最要好了!”
刘梦符笑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多跟好人在一起,咱们自己也受益。”
回到刘府,见开门的不是四挺,刘梦符问道:“四挺还没好吗?”
这个叫二斗的厮说道:“回三老爷,还没呢,这两天一直躺着呢,夫人吩咐了,且让他养着吧,府里也不缺他一个干活的。5s”
花园里,陈氏与陈蕙容正拿着绷子绣花,见到一身贵气的刘梦符,陈氏放下手中的活计,打趣道:“这是哪家的俊俏少年郎,去赶诗会?”
刘梦符手持折扇,右脚前踏,靴底朝上,拱手弯腰,唱个喏道:“生这厢有礼了!”
陈氏被他逗得咯咯一笑,走上前替他理了理衣领,抻了抻袖子,坠了坠袍角,点点头说道:“眼光不错,大也合适。”
刘梦符指着地上的胭脂盒子,说道:“嫂嫂,这是我给您买的胭脂,也有陈姐姐的。”他又指了指刘之高抱着的一卷宣纸,说道:“这是我给之高买的,留着练字用。”
陈氏笑道:“嫂嫂都这把年纪了,还用什么脂粉,你啊,乱花钱,”她对陈蕙容说道:“妹妹看看喜欢哪样,尽挑了去,莫要辜负他一片心意。”
陈蕙容站起身来,颔首说道:“姐姐客气了,叔有心了。”
刘梦符摸了摸肚子,说道:“嫂嫂,我逛了一天有点饿了,咱们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点顶饿的。”
陈氏想了想,说道:“嫂嫂给你做香椿炒鸡蛋、葱油饼、鲜肉盒子可好?”
刘梦符咽了咽口水,说道:“十年没吃到嫂嫂做的香椿炒鸡蛋了!”
陈氏笑道:“咱家就你和我口味一样,你二哥和你侄子打死都不吃一口香椿。”
见刘梦符一副对陈蕙容有话说的样子,陈氏笑了笑,带着儿子离开了。
刘梦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想:幸好有老板娘给的香粉遮盖,要不然这一身药酒味肯定露馅。
他提起脂粉盒子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心地捧出一只青瓷粉盒,放在陈蕙容面前,调整一下语调,说道:“陈姐姐,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
陈蕙容面带微笑的同时暗自皱眉,因为她看到刘梦符手指关节上的擦伤以及袖子边缘露出的白色纱布,她心中一凛,借着低头看胭脂的机会,凑近闻了闻刘梦符身上,发现浓浓的脂粉味中透着一股药味。5s
她打开粉盒,见里面盛着粉白如玉的香粉,便拈了一点在指尖轻轻搓揉。
“是上好的‘珍珠粉’,谢谢叔。”
“叔喜欢就好!”
“叔刚才说什么?”
“啊,我是说陈姐姐喜欢就好。”
“喜欢,很喜欢。”
从花园到四挺房门前,这句“喜欢,很喜欢”一直萦绕在刘梦符耳中。
他心情愉快地敲了敲房门,问道:“四挺,在里面吗?”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
“哦,是三老爷吗?”
“是我,能进来吗?”
“的身上不舒服,不能起身相迎,请三老爷见谅。”
“我就为这事来的!”
刘梦符推开房门,见四挺面如金纸地躺在床上,用一只胳膊强撑着身子。
“快躺下!”
刘梦符扶着四挺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说道:“两天没见你,怎么病成这样,来,我给你把把脉!”
“不敢劳烦三老爷,的再,躺两天,就好了。”
“跟我就别客气了!”
刘梦符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前,刚一坐下,嘴里立时发出丝丝的抽冷气声。
四挺问道:“您怎么了?”
刘梦符揉了揉屁股,说道:“今天去紫金山玩,跌了几跤。”
“您去紫金山了?!”
“怎么,那地方不能去吗?”
“”四挺作虚弱状,咳嗽不语。
刘梦符把四挺的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三根手指放在脉口上。
“吃坏东西了?”
“没有。”
“哪里受伤了?”
四挺想了想,从被子里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额头上的磕伤。
刘梦符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说道:“你这病好奇怪啊,病了以后吃过什么药吗?”
“吃,吃过一副丫鬟给的药,说是,是她家的祖传秘方,”四挺顿了顿,问道:“三老爷,那药有问题吗?”
刘梦符沉吟了一会,说道:“药估计没什么问题,你回忆一下,吃了那副药之后的半天,身上是不是轻快了?”
“是。”
“当天夜里病情又加重了?”
“是。”
刘梦符一拍巴掌,说道:“那药里一定有石膏和黄连。”
四挺不解,刘梦符说道:“你吃的那副药十有八九是副好药,但是,那药是给女人吃的,虽然解了你原来的病症,却又让你中了寒毒。”
四挺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确实如此,刘梦符写给陈蕙容的药方是针对女人解毒用的阴性药方,四挺身为男子,又是未破身的纯阳之体,吃了她的药,虽然解毒,但被药中的石膏和黄连这两味大寒的药物伤了本源,再加上他体内还有暗器未除,所以在短暂的好转后又急剧恶化。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丫鬟翠儿的声音。
“三老爷,夫人喊您用饭!”
“好,我马上就来!”
刘梦符把四挺的胳膊放进被子里,又压了压被角,说道:“你且好好养着,晚上我再来!”
他临出门的时候,四挺说了一句:“三老爷,的这条命交给您了,您可一定要救的啊!”
“放心吧,我一定治好你!”
四挺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之意。
刘梦符走后,四挺从褥子底下摸出一个空荡荡的牛皮制旧刀鞘,放在手里慢慢摩挲,他眼神木然地望着床顶,口中喃喃道:“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父子相承,永不断绝。”
刘梦符走进厅堂,见到坐在桌旁的背影,面露喜色,笑道:“二哥,衙门里忙完了?”
待看到刘柯的正脸,刘梦符的笑容再一次僵硬在脸上。
刚刚沐浴过的谢素琼坐在闺房里,偏倚着绣床发呆,面上时不时地傻笑。
想着想着,她眼神脉脉,脸上一阵阵发烧,胸口处憋闷烦躁,说不上来的难受,但她又不知怎的,心里转而升起一股无名火,抬手就要把那枚同她一起沐浴过的青田石印章摔在地上。
指甲触碰到印章表面的磕碰痕迹,想到今日印章主人为了救她而受的一身伤,心里又有些不舍,反手将一只距离自己最近的镶金描翠的玳瑁梳子狠狠摔在地上。
母亲朱氏推门而入,捡起地上的梳子,问道:“谁又惹到你了?”
谢素琼把脸扭过去,说道:“我看它不顺眼!”
她心道:你这个不守清规的道士,凭什么给她买胭脂却要我付账,我堂堂谢家二姐成什么了?
朱氏用手帕擦了擦玳瑁梳子,放在桌上,见饭菜未动,又问道:“饭菜不合口味?”
“不饿。”
“今天又野到哪里去了,换下来的衣服上能抖落二斤土。”
“我去城外看种蒜了!”
朱氏叹道:“那哪里是大家闺秀该去的地方,传出去让人笑话;你怎么不学学你大姐,女红刺绣”
谢素琼嘴里哎呀一声,不耐烦地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姐那套我学不来!”
朱氏苦口婆心地劝道:“你闲了,找相熟府邸的姐们喝喝茶,磕磕瓜子,实在不行跟丫鬟们玩玩纸牌,总好过你一天在外面不干正事,还让我这个做娘的替你担心。”
“哎呀好了娘,我知道了,下回不出城了,就在府里呆着,行了吧?”
朱氏叹了口气,说道:“都怪你爹爹从把你宠成这样,哦,今天上午常家大公子来找你,你不在,我”
“哎呀娘,您还有事吗,没事我想一个人静静!”
朱氏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的时候,谢素琼喊了一声娘,问道:“爹爹送我的玉佩您放哪了?”
朱氏手把着珍珠帘子,问道:“哪块玉佩?”
“就那块!”
“你爹爹送你的玉佩,没一百面也有八十面,我哪里晓得你说的是哪个?”
“就那块下面是荷花,上面是蜻蜓的!”
朱氏想了想,说道:“哦,在你梳妆台下,从左往右数,第二个抽屉里。”
谢素琼走到梳妆台前,直接拉出那一只抽屉,放在桌上翻找,终于让她找到了。
朱氏问道:“怎么想起找它来了?”
谢素琼挑了挑眉毛,无所谓地说道:“想起来就找了呗!”
她双手背起,一手握着玉佩,一手握着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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