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困啦,我终于放弃了抵抗,向黑暗深处坠去,耳畔子姬的哭泣声渐渐模糊,我只觉触体松软,舒服异常,只愿沉浸其中,永远也不要醒来。
“主人、主人……你醒醒,醒醒啊。”忽然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飘入我的耳中。
“烦死了,就不能让人多睡一会吗?”我嘟囔了一声,挣扎着张开眼睛,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翩翩少年,跪伏在我的身旁。少年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满面含笑地望着我,周身仿佛照着一层金色的光芒,耀人眼目。
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我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竟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不禁疑惑地问道。“哎,你是哪位?我们见过吗?”
“主人,咱们刚刚见过,不过我是以另一副面容。”少年说着站起身来,展动衣袖,转瞬间幻化作另一幅模样,竟同我的大叔师父一般无二!。
“啊!是你……你……你要做什么?子姬心啊!”我大吃一惊,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却觉筋疲力软,复又坐了下去。
“主人莫慌,我不是坏人。”说话间,面前之人又恢复了少年的模样。
方才此人幻化作师父的模样,设下毒计,令我与子姬缠斗,实属用心险恶,此时又化作少年,不知是何居心。我警惕地环顾四周,却不见子姬的踪影,我心下焦急,恐有不测,于是放声呼喊子姬的名字。5s然而没有任何回应。“你……你把子姬怎么啦?”我指着少年喝问道。
“主人请放心,你的朋友安然无恙。此间乃是梦境,除了你我,便再无他人。我来此,只是有几句话想说与您听。”少年说的极是诚恳。
“你……你莫要骗我。”我兀自不信。
“主人,你若不信,可以看看胸前的伤口。”少年说道。
我惊奇地发现,不但伤口不翼而飞,就连胸前的衣服也完好无损,连个破洞也没有。伤口可以平复,衣物破损了又怎能复原。“这……”我不禁一愣,忽然想起了土法,于是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竟然真的一点也不疼,看来少年并没有骗我,我确实是在梦中。见少年态度恭谨,似乎真的没有恶意,我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少年深施一礼,整衣跽坐,说出一番话来。原来,眼前的少年并不是人,真身乃是玄天门镇派之宝“陷仙剑”,便是方才子姬握在手中之剑。此剑集乾坤之精,夺天地造化,年深日久竟化出剑魄,便是眼前这个少年。
有了精魄,便有了感情。此剑性子刚烈,非玄天门掌教不可运使,旁人即便持剑也无法驾驭,不是为剑气所伤,便是坠入心魔,不能自已。故而此剑作为教主信物,代代相传。
此后,三派交恶,子姬的师父作为玄天门掌教怒摆诛仙阵,却因叛徒盗走阵图,导致大败,陷仙剑也落入昊天门手中。剑魄思念旧主,不愿屈服,因此昊天门虽然得了宝剑,却无人能够驭使。有心毁去,却又炼不化,砸不断,不知如何区处。恰在此时,此处洞窟修筑完毕,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便将所有工匠及其家眷,作为祭品尽数屠戮,按照上古巫术,设摆了困龙局,将陷仙剑封印在阵中。
此法极其阴毒。一方面,利用剑气驱动阵法,将被害者的灵魂囚困于此,不得超脱。另一方面,冤气无处宣泄,凝而不散,反过来又将宝剑镇住。两方僵持,均不得脱,故名困龙局。陷仙剑久困于此,受戾气浸染,逐渐黑化,会主动攻击周围的活物,竟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陷仙剑虽然削铁如泥,但真正令人畏惧之处却是善作幻象,操控人心。人人都有心魔,而陷仙剑正是将人的心魔无限放大,令人深陷其中。人最难战胜的就是自己,一旦陷入心魔所化的幻境,便万劫难复,无以自拔,因此最是厉害。
其实,从打开九爻密钥盘,跨入洞窟的一刻起,我和子姬便一步步地陷入了陷仙剑所编制的幻中。前番我所经历的幻境也是受此剑影响,这才引出了我的“贪嗔痴”三魔,令我深陷幻境之中。只是作用距离远了,威力大减,幻境才会出现漏洞,我才有机会从中逃出。其后,我和子姬处处心,加了十二分的注意,故令陷仙剑没有可乘之机。但是猛然见到满地的骸骨,任谁也不免心神涣散,这才有了破绽。子姬虽然外表坚强,但是家国情仇,满腔悲愤,又岂是一个女孩所能承受,因此内心早已布满了裂纹,脆弱不堪,所以才会受控于心魔,深陷幻境之中。
此时,早已不是人操纵剑,而是剑操纵人啦。最终,子姬将长剑刺入了我的身体,一时红光崩现,剑身被鲜血所浸。吸收了我的鲜血之后,剑身竟然通体炙热,表面变得通红,仿佛回炉再造一般,幻境随之湮灭。随后子姬失声痛哭,泪水滴落在剑身。经过血的铸炼和泪的冷却,剑魄当下一心清净,返本归真,感念再造之恩,于是将我认做主人。
听罢,我唏嘘不已。没想到剑亦有魄,竟如此倔强不屈,倒强胜无数活人。
“我为刚才所做向您道歉。”少年说着跪俯在我的面前。
“快快请起。”我忙将少年拉起,说道:“此间种种,错综复杂,又岂是你一人之过。正所谓因缘际会,我不怪你。”
少年拜谢,说道:“此后我愿追随主人左右,任凭驱遣。只要您持剑在身,不但可以勘破一切幻境,不落迷途;而且心念所至,幻化无方,可以陷敌于无形之中,务必慎之慎之。”说罢,少年微一沉思,复又说道:“此处被困冤魂皆是枉死之人所化,久困于此,无法超脱,着实可怜。若您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可将他们的神魂收入剑中,假以天地浩然,待戾气炼化,再善加超度。”
我点头应允,本待再问些什么,却见剑魄再拜而去。我心下焦急,上前追赶,不料摔了一跤,立时清醒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我挣扎着想要起来,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立时跌了回去。我低头望了望胸口,见长剑已被取下,放在一旁。虽然胸口仍然作痛,但血已经止住,伤口也做了处理,缠上了布带。
我侧了个身,见子姬蜷缩着身子,躺在我的身侧,正沉沉睡着,眼角边还兀自挂着泪痕。我为子姬拭去脸上的泪水,不料却将她惊醒。子姬揉揉眼睛,见我醒来,立时开心地如孩子一般,一把抱住了我,泪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疼……疼……”虽然满是幸福,但痛感如影随形。
子姬连忙放开手,露出花儿般羞涩的笑容。
就在这时,平地忽然起了一阵阴风,卷着一团磷火来到我们近前。磷火就地一滚,竟化作一个人形。
这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