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段兴国际。
食堂。
周围的一众员工都是小心翼翼地借着余光瞥向那处靠窗的角落位置，不时低声地议论着。
“段总怎么忽然会来食堂和我们一起吃？”一个女员工托腮，一脸花痴模样地盯着那处，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你没看对面那份打好的餐盘？”一处桌上的另一个女同事瞥了那处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继续吃饭，语气几分散漫，“段总就算是来了食堂，那也绝对不会是为着来和我们一起吃的。”
“那还能有谁？”再一个人加入了话题，好奇问道，“我进来听人说，段总以前一直都是在顶层办公室里，基本上都不怎么下来的。”
“这不废话，你也不想想，我们段总什么相貌什么身家，哪个女的不想借着机会往上去凑近乎？”先前回答的女员工撇撇嘴，夹起自己盘子里的一块红烧肉，淡漠道，“这要是不待在最顶层，还不被一堆女人给生吞活剥了？”
“上次群里，李秘书还说尹依依来找过我们段总呢，听说还在总裁办公室里待了足足两个小时！”同桌的另一个饭友凑近，小声道，“你们说，咱们段总——”
“哥。”就在餐厅里的一众人都在各自窃窃议论时，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外间走进，径直穿过外处站着的一圈保镖，向着那处位置走去。
“我去，段总监——”一个人没憋住声音，忍不住喊了出来。
“……”顿时又是一片议论声起。
“都处理好了？”段洛川看着她落座，稍微挑眉，望入她的眼睛，轻声问了一句。
“都交给‘广雀’了。”洛零神色淡漠，但眉眼间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出她此刻并不很好的心情。
“林希是个聪明人。她死了，还是这样突如其来地死了，这才是真正把那些人给逼到绝境的一步好棋。”段洛川执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淡然开口，“你真的觉得那些个在港城这片深水里摸打滚爬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会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轻易动手？”
“……”安静地听着他的话，端起饭碗，垂着眸子，心事重重的模样，洛零显然是在思量他现下的这番话。
“你喜欢的鸦片鱼头，脸颊肉最好，多吃些。”他微笑着夹起鱼肉，贴心地送入她饭碗前的小碟中，温声关切。
“er，”他抬起头，语气忽地低沉下去，多了几分显然的认真味道，“你比我更加清楚，这样的结局，对于她而言，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最好的，不是么？”
“一方面，足够在港城民众中调度起足够的舆论。而事实就是，现在网上关于这起事故的新闻，铺天盖地。我想，你应该也已经都看到了。第二点，自然，你也同样知道，在黑道里，对于背叛本家的人，我们又是怎么下手的。污点证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就算是国家帮助改换了姓名身份，那些人残留下的余党，绝对不可能被抹消得一干二净。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这是一定的。”
“与其那时候被人折磨到死，现在这样死得干脆，不是也还算好事么？”
夹起这块雪白鲜嫩的鱼肉，送入口中，细致缓慢地嚼咽着，洛零忽地抬眸，直直望入他的眼睛，轻声道：“林希，你什么时候和她联系上的？”
“哦？”段洛川扬眉，不置可否。
“昨夜，你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她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眸中闪动着潋滟的波光，时暗时明，“林希一定私下里有另外再找过你。”
“我的er，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让我失望，虽然这回反应得慢了些，但，还是合格的。”他微微一笑，面上没有丝毫破绽的神情，用餐时，举手投足间自然带出的贵家公子的优雅从容，拿起一边的纸张，轻轻地擦拭掉唇角沾上的稍许汁水，垂着眼睑，他淡然答言，“而且，林希确实已经死了，这是既定的事实。以后，也不会再有一个叫做林希的人。”
“你明白么？”抬眸，直直望入她的眼瞳深处，他笑得清浅弧度。
“……”四目相对，彼此一道沉默着拉锯。
片刻，她轻笑了一声：“哥哥的教导，我记住了。”
“今天把你叫到公司来，主要是为了下午两点和汇云的合作案会议，”见状，段洛川立刻转了话题，沉声道，“段兴和汇云的这次合作，可大可小，足够给外界一个清晰的信号。金家、段家和韩家三方的合作案，我相信，圈子里能够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不会不注意。这次和金世云联合开发高端药妆，对于段兴而言，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我不允许下面的人给我出错。”
“你的意思，是让我来负责这个案子？”她挑眉，语气几分揶揄，“哥，你是不是忘了，单是现下lj的那些事，就足够你妹妹我忙不过来了。和汇云的这个合作案虽然重要，但，有金世的医药资源和开发团队在，他们的人监督严格，段兴里随便哪个副总，都足够给你交差的。”
“这我自然知道，”段洛川端起旁边的杯子，浅浅抿了一口茶水，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眼神中玩味的神采，“只是，这次和他们合作，核心技术方面，都是由他们一手把控，也就是说，他们有着最高的要求权。公司里那些副总养着又不是吃闲饭的，能力方面我清楚，但——”
似是故意地在这个节点处顿了顿，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金世云，或许会主动点名你，要求你来负责这个合作案。”
“那我能直接用苏宸或者苏雩的名号把他给打回去么？”洛零嗤笑一声，舀起一勺蛋羹，似是玩笑意味地提议道，“我可不想再给自己找一个难缠的狐狸。”
“再？”段洛川扬眉。
“你们一个个人精，哪一个不是狐狸？”她好笑着开口，随即抬手，直接将这口软滑的蛋羹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狐狸’跟着我出去，这样的时候，段兴，我也只放心交给你，”段洛川虽是这般说着，但神色却依旧是淡淡的，丝毫看不出多少起伏波动，“这里必须要有你守着。”
“出去？”闻言，洛零微不可察地蹙眉，但很快就又掩饰了过去，淡定地夹着菜，淡然问话，“是去照看那批货？”
“那批货我另外安排了人。这次出去，主要是去实地查看下我们段兴酒店在国外的运营情况。”他答得平静，眼皮不抬，“国家比较多，所以就算是随时私人飞机待命，估计也要一段时间。”
“为什么非要现在去？”洛零看向他，“这样的日程，之后难道排不开么？”
“今年的事情太多，能够完整腾得出时间的，就是当下。而且，五月份《rael》杂志推出全球酒店榜单，至少四月份就会开始安排专人匿名实地体验考察，段兴自然不能够错过这样的机会。”对上她的眼睛，他笑得自然，外处通明的阳光下，望去，就好像是在校园里那种能让人一见倾心的男生。只是一个单纯的笑容，就足够让你的心头不自觉地柔软下去。
语气间，是不经意带出的几许疲惫。
她微怔。
“……我知道了。”反应过来，她点点头，轻声道，“我会提醒‘狐狸’，让他注意给你备下胃药，每天三餐，都向我汇报日程。”
“好，知道了。”轻笑着，他抬手，越过桌面，直接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有你监督着，我一定注意饮食作息。”
定定看着他，她心下不由几许恍惚。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此刻的气场格外的柔软，像是海面上柔柔吹过的清风，全然没有素日里那般的张扬乖戾。而那种冰冷的，不自觉就让人屈服的强大气场，也似是褪得彻底。
跟在他身边足足十年的时间，亲眼目睹着他是怎样强行地镇压住下面的骚乱，又是怎样在商讨合作案的时候彻夜不眠地工作。这个男人的模样，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似乎，她都见过了。
但——
却总是让她觉着，自己，大抵还是不够看得清他。
“最近事情多，如果太忙的话，安排公司人事部再招几个秘书或助理来帮你。”段洛川摩挲着她的手腕，低下头，轻声，“手腕这么细，也太瘦了，该好好补补。”
“你才是那个该注意的。”反手，直接利落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搭在他的筋脉上，垂下眼睑，片刻，她收回手，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他，沉声道，“这次倒是比之前的情况要好一些。按时吃饭，真的不许再忘了。”
“好。”看着她这般神色，他笑得粲然，模样就像校园里一个天真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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