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宫。晨起的阳光金灿灿地洒落在白色材质的石砌宫墙上,像是为其装点着何许动人炫目的色彩。
“陈相——”才听闻陈容与从月顶王宫下来的消息,林恺立时从自己所在的宫殿里急忙起身,按着宫人们的指示,一路就到了那处接待之用的昭岚殿。见到内间长几前背对着他端坐着的身影,几乎是立时的,他就喊了出来。
快步走到长几对处,他坐下来,对上面前之人的眸子,猛地怔住。
这——
“我已经同舒明帝说下了,待到十二月圣月的事体结束后,我们便启程回到帝京,”垂着眸子,陈容与淡然地端起长几上,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抚了抚茶盖,清声道,“伽云会启上端和书,以示共荣之意。”
“……”林恺依旧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语未发。
似乎是不曾觉察到他此刻的异样,陈容与些微抿了口茶水,淡漠着继续道:“至于送往容国的礼物和队伍,这些日子我会再与之共议。”
抬眸,他这才注意到了面前人些许呆滞的神情。
“你怎生了?”他神色淡漠地问道,语气很是平静,“可是水土上不合么?”
“陈相——”闻言,林恺方启唇,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你,是你罢?”
听着倒像是一个不明所以的问题。
“怎生了?”陈容与些微敛眸,唇角勾起稍许弧度,不置可否,“为何这般问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林恺定定地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确实就是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的誉相陈容与,但,心下总是有着一股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何许地方隐隐地让他觉着不适,“我怎生觉着,这不过一日不见——”
“好像都有点认不出陈相你了。”说着,他几分懊恼地挠了挠头,似乎是在为着自己此刻的话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呃,可能真的是我不曾休息好罢。”
“林恺,荔儿她们人呢?”并不欲多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陈容与淡淡对上他的眸子,沉声问道。
“她们随着这里的宫人们在一道游览,我因着昨日睡得晚了些,今儿个就不打算同着她们一处去了,所以就留在了自己休息之处。”林恺老老实实地回答。
“以后自也是有着机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这些情况,陈容与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其中些微晃动着的碧青的茶水,道,“你既是到了这处,可有何许想要同我说得的觉察么?”
“是关于这伽云王宫么?”林恺眨着眼睛,好奇问道。
“然。”陈容与点头。
“嗯,大概就是觉得,这个季节下,这里的景色真的和我们那处很不相同罢,”林恺认真地表达自己的看法,“再几天便是要入得十二月了,若是在帝京,早已是观着大雪零落着的,但这处的景色,却是全然如同不曾有得夏日一般。”
“所以,这处才是真正的南境,”闻言,陈容与稍许轻笑起来,道,“在伽云,这里一年四季的温度都是极为均衡的,唯一若说是要有得的区别,大抵也就是多雨的节希和稍许雨水不很多的时令。雨水充沛的时节,随处的道路两边都会生发出来许多的菌菇,这般的鲜美滋味,同着我容国商人自此处运回的干货相较,自是更有着它鲜嫩的口感。”
“对了,说起这处的食材,我昨日吃得的饭菜,其中用得的许多料子,我在帝京都是前所未闻。”提起这个,林恺立刻就来了兴致,很是得着劲头地接话道,“这些,我容国商人可是能运回去么?”
“会有得的,”陈容与望着他,不由好笑着道,“待着此处也成为了我容国的疆土,自然,是会有得大批的商人入驻此处,并快速地根据此处的水运和地理条件修建起来更为完善的运资体系。届时,这里常见而他处罕见的许多难能之物,便能在各州流通了。”
“陈相,”闻及此,林恺眼睛顿时就亮亮的,像是在其间闪动着光彩,显然的憧憬之色,“在我们这些新起来的官员当中,你就像是一个神话般自带着传奇色彩的人物。不论是昔年无坝引水的水利基础设施建设一举解决了困扰许久的水患,还是之后出访北云,兵不血刃地拿下北云全境国土,你都是怎生做得到的?这次也是,你是何许说服舒明帝那般的人物让之心甘情愿地献上伽云的?”
“你想知道?”陈容与好笑着看着面前这赫然一副十足迷弟模样的人,反问道。
林恺忙不迭地点头:“毕竟,这些在我们看来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你却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在那般年轻的时候就做到了这些旁人或许几生都未必能实现的功业。你能够当上这誉相之位,我们所有人都是心服口服的。”
“不可能的事么?”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忽地低低地笑了起来,良久,方抬眸,望入对面一脸崇敬的人的眼睛,似是玩笑话般地回答道,“知道么,若是你心里,从一开始就觉着这些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体,之后你不论怎生去做,都只可能是在不可能的基础上去贴砖加瓦,也就是说,不是真正地去解决问题本身,而是在认为尽可能好的程度上,去接近。这样,自然是不可能做得好的。”
“因为,这样的路径下,不论做得再好,最后的结果都是一般的。在不可能的基础上,又如何能实现可能呢?”
“……”有些不解地听着他此刻的言论,林恺似乎是有些懵,但还是相当认真地在自己的脑子里过着相关的内容。
“那陈相,”良久,方回过神来,林恺继续好奇宝宝附体般地问道,“那位舒明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我们这一路来的路上,伽云人不都是说他是神么,还都已经活了足足三百年了,你昨日上得月顶王宫,想来是见着了的罢?他是不是看起来很奇怪啊,真的有三百岁了么?”
“嗯。”听着他此刻这一连串的问题,陈容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给个回应。
“真的有人能活上三百岁?!”林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于是又追问道,“那他是不是头发都白了,面容看起来很苍老?”
“这个么——”正要回答,陈容与抬眸,看到了后处轻着步子走来的人,些微地勾起了唇角,“或许,你今日为着迟着起来的运气,当是极为不错的。”
???
林恺眨巴眨巴眼睛,不明其意。
“容与。”后处传来一个淡漠清凉的声音。
林恺顿时身体一僵——
倒不是他立时就凭借声音听出了来人是谁,而是,几乎是一种本能的,身体自然而然在上位者面前流露出的紧张状态。
前所未有的浓烈的寒意。
身后的人——
自然,只可能就是他方才询问的,舒明帝。
“你是容国的使节?”走到陈容与身边,在旁处的位置上入座,伽晗淡漠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承。”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完全不敢看面前的人,紧张之下,连回答的方式都是容国的口吻。
“不不不,允。”急忙反应过来,林恺慌慌张张地改口道,“臣,臣是随着誉相一道前来伽云——”
“抬起头来。”对面的人淡漠的一句话,分明是极为平静的,如同水一般波澜不惊,但,却又带着显然的不容置喙的力度。
越是这般平静的命令,越能彰显出来人身为上位者已然许久的气势。
不需要故作姿态,单单只是一句看似寻常的话,都能逼迫得周围的人喘不过气来。
“……允,允。”结结巴巴地答话,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林恺一副就义模样般地抬起了头,逼着自己对上面前人的视线——
“……”看到那双冰蓝色瞳子的时刻,他真的是彻底怔住了。
这是,怎样纯净色彩的一对瞳子啊?
就像是其间藏着漫无边际的冰海,倒映出迷醉人心的冰蓝光华。
澄澈分明。
“我,我——”他知道自己现下是愣住了,试着启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
“还真是年轻呢。”望着他这般模样,伽晗倒是些微地勾起唇角,看向自己身旁坐着的陈容与,轻笑着道,“我是不是吓到他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显然的么?”微一挑眉,陈容与好笑着道,“你还是该收敛着部分气势的。”
“可你并不受影响。”伽晗笑着答言道。
“你这是认真说着的?”闻言,陈容与几分失笑。
“难道不是么?”伽晗这句话听来,甚至都带着几分隐约柔软的意味。
“……”
呆呆地看着听着对面两人的说笑,林恺这才稍许一点点地回过神来。
天,面前的舒明帝,这就是伽云人心目中的神的存在么?
光是那一瞬间带给自己的感觉,还真的——
如同降世的神明一般。
眼神是淡漠的,五官面容都自然地流露着清然出尘的气质,不是刻意的,就是本能地带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敢逼视的气势。
如若说这个世界上真的还存在着神明的话——
那么,也应当就是这般模样的人。
想及此,他忍不住又看向笑着同这位舒明帝说着话的陈容与。
誉相——
大抵,亦是这般的人罢?
能够在这样的人面前保持这般从容淡然的姿态,甚至于半点都不曾被对方抢夺走任何自身的光芒。
果然,不愧是誉相啊。
“林恺,今日我下来一趟,原只是为着单纯看看你们是否适应,现下这般瞧来,当是无碍的。那么,接下来,一直到十二月圣月正式开始前的这些日子,我都会一直在上处的月顶王宫中,你们不必担忧于我,且只消做好个人的事体便罢了。”陈容与淡淡地看向林恺,道,“若是有何许事体,再托着那些个宫人传话上来。”
“承。”林恺下意识地点头应下。
“我已经传令下去了,你们若是有着何许需求,都只消说出来即可。”伽晗也看向他,淡然道。
“允。”毕竟才是第一日见到,不像誉相,这些日子一路下来,多少有了点免疫力,林恺几乎是在应声的时刻立即低下头去,不敢直视面前人的眼睛。
“容与,那我们便回去罢。”起身,伽晗的声音清凉传来。
“允。”陈容与也随着一道起身。
“林恺,那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承!”
两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声音的脚步声,身影一道出去了宫殿。
“……”良久,林恺方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周围——
无人。
空气中却似乎仍旧残余着稍许水般清凉的味道。
异常纯净的气息。
“呼——”他这时才拍着自己的胸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真的是——
面对着这般的人,只觉得要是再待的久一点,自己的心脏估计都要不受控制地跳出来了。
在伽云被奉为神明,活了已经有三百岁之久的舒明帝——
还当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天,陈相,他究竟又是怎生说动这般光风霁月般的人物的啊!
林·被颜值和气质双相暴击·内心复杂·不知所措·弱无助·恺:“……”
难怪誉相要亲自带队啊,一般的那些官员们,估计在看到的第一时刻,就会自愧不如地想要默默钻进地下去了。
也就只有誉相这样的颜值——
才能够对打回去了。
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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