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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度炮灰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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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乐宫。

    “……”秋水带着宫里所有的宫人撤了出来,守在外头,心下却是隐隐的几分不对。

    陈容与忽然回来,只是——

    陛下却并未一道随行而归,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体?

    胸口躁动不安的心跳。

    在禧主子身边陪伴了多年,她自是看得分明主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时的位置上来的,好容易才有了今日,若是陛下如今再出何等事体——

    不,不会的。她深吸一口气,摒除自己脑海中那些多余的杂念,只安静立在外处,等着内里太后随时可能的传召。

    内间。

    “……”听完所有,定定地望着他手里递过来的这块玉佩,延辛太后的眸中却是浮动着破碎的流光,却如深深的江水,只能望得面上的稍许光晕,终是看不分明其下的光景何如。

    “当务之急,是如何稳住朝政局势,西凉影子最是无孔不入,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想来已经是将这内里的稍许消息给透露回西凉了。佑成帝和长公主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们若是知晓,现在好容易才达成的容云两国的盟约,只恐再度生变。”陈容与目光沉静地分析着当下的局势,半点听不出波澜。

    “……罢了,不曾想,先时星祝给我和林浅算的命数,居然会是这般应验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延辛忽地自嘲地笑了起来,“应当的。”

    “太后?”陈容与几分不解,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深褐色的眸子淡然明澈。

    她这般的神情,倒丝毫不像是丧失了自己的爱子,反而,更有几分,让人意外的——

    释然?

    “都是先时的旧事了,你母亲既然不曾同你说起这些,想来,也是不欲你涉入其中的,”延辛太后苦笑着开口,只是望着他,眸子的焦点逐渐地飘忽,像是远到了一处看不分明的地方,“那时,族里的星祝,按着惯例,要给每个当龄族人筹算其后命数。我和你母亲都是爱闹腾的,因着又是星祝自看着长大的孩子,对我们又格外宠上几分,是而就私下求着她为我们算了命数。那时候,星祝告诉我们,说我们两人都当是极贵的命数,其后的子孙,亦是出人千万之上,但是,我的命数虽贵,却有大破厄,若是过不去,便是折了此处,黯然无息;她的,却是极难得的开泰命相,一生顺遂,长世无忧,凤凰无双,华贵难掩。这般闻得之后,你母亲就求星祝,说愿意用她的命数来替我改命,换得我顺遂。那时候还都多啊,哪里会懂这上头的名道厉害呢。星祝自然是不肯的,只当孩子家置气,可林浅却极是执意,说她既然命数开泰,用她的抵了我的,不过也就是过得寻常罢了,却能换了我的安好,自是值当的。她是个极固执的人,求了许久,星祝认真问了她许多回,到底勉强同意。不过,星祝施术后,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命数改得了一时,终是改不了一世,这代改了的,不定就会被天道再度归还到下代身上。”

    “后来,你母亲回了容国,我则是意外入了宫廷,还成了先王的宠妃。”说着,延辛太后一向保养得宜的面容,此刻却是难得地现出了几分自然的衰老,“先王后是个极厉害的人物,纵是我在族里学了那许多的东西,可她却一一都料理得过来,整个后廷都被她稳稳地保持在手中。先王后不论出身家世还是心智手段,都是千万人之上的狠厉人物,便是先王,某些时刻,也不定会是她的对手,旗鼓相当罢了。她唯一的弱点,就是对先王存了不该有的男女情思。这人啊,只要有了弱点,不论再何如欺骗自己,克制自己的心,都还是会在下手时忍不住软弱几分。凤凰无双的命数,呵,自然是了得的,数次明害暗害,我皆是惊无险,纵是有着先王的庇护,很多时候,我自己也会觉着不免是太幸运了些。”

    “宫廷变故,最是琐碎心肠。”合上眸子,她的语气中满满皆是疲惫,“纵是我如今高为太后,也数度梦回,想起先王后昔年的出人风姿。我能够走到最后,若是没有这命运的相助,自诩,是当不得这个位子的。”

    “如今种种,倒真是如星祝所言,都应验了。”

    “林浅替了我的破厄,终是又悉数还回在了你们这代身上。”

    抬首,睁开眼睛,对上面前他的眸子,她语气微沉:“先王后虽然是死了,可她的儿子,如今依旧是下落不明,算来,始终都是先帝的嫡子。先王后的势力,一直还在暗中潜伏着,楚誉登上帝位才不过这些许时候,若是此时这消息出去,定然会引起朝政震荡,局势不稳,西凉那边的动静,更加是不可知的。你欲何如?”

    “我通晓些许易容改装之术,想来楚誉亦是同您说过,他回来路上,便是我为他备下了那许多的面具。那面具所用材料殊奇,触感亦是同肌肤毫无二致,寻一个同楚誉身量相当的人,暂时充拟。声音上,亦可用特殊发声技巧或者精通腹语之人前来充量。”沉静地说道着这些,陈容与忽然一怔——

    先时,楚誉还曾同他开玩笑说,若是一日他不在了,就由他来暂时充当,自己那时候还回说唯独身量上不曾相似。

    白云苍狗,须臾变换,世数难论,命道无常。却不想,竟是如此早的,就迎来了这般一日。

    那个昔时说闹间的玩笑——

    却是成了真。

    “子嗣上最是要紧,”正出神着,似是不曾觉察到他这边的怔愣,延辛太后微叹了口气,继续道,“总不能一直这般瞒下去,再好的伪装,终究亦成不了真,总是有被识破的一日。但只要在那一日到来前有了子嗣,寻个合适的理由宣出去消息,王上不在,也可由帝后执政,这国本朝政,就算是交代得过去了。”

    “且不说现下寻不寻得到合适的人来暂时替代陛下,子嗣上的问题——”闻言,陈容与略蹙起眉头,“想来,这北云王室的血脉,还是要留着的。”

    “就是这个为难,”延辛太后稍许叹气,“这国子大事上,历代下来,如若不是为帝者数十年执政,后廷佳丽皆无所出,否则是断然不会打算从旁支王族子弟中选取的。楚誉这孩子登基,现下才稳,何况后妃更是一无所纳,断然没有明面上招纳旁支王族入宗祖大祀的说由。若是私下里——”

    “定然也会走漏消息。那些个王族旁支,哪一个是好相与不存着心思的?必定会传出,届时,自是要起大乱子。”

    说着,延辛太后倒是忍不住地苦笑起来:“早知这般,先时他那些花花草草沾惹的时候,我倒是愿着他外处留了个血脉下来。”

    “子嗣再论,这后妃人选,当是要再三斟酌了,”陈容与沉声,“那些贵族大家出啦的,自然都是免不得地为了家族着想,我们找的替代品,也总不好真的就帮着将这些子嗣上的事体也给一道尽了义务。既不能让人起了疑心,又不能不寻着合适的对象——”

    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眸子忽地一亮:“既是两国联盟,这要足够为我们所信任的后妃对象,可就不一定非要从北云来择选了。”

    “两国之好,结为久音?你是打算借着这个由头?”延辛太后立刻明了了他的意思,马上接话。

    “不错,历代来,虽说帝后因为权力过大之故,位同帝王,素来极少,但也不是不曾有过。但凡是立了帝后的,最后这后廷里总是只余得着王上帝后二人。这般,既是如此,只要选一个合适的放心的下的人,从容国出嫁,择一个足够尊贵的身份,以两国结好之故大婚,礼成后,择一个好日子,传出讯音之名,诞下之子策为国子,帝后册立,自是也顺理成章。”陈容与继续道,“想来,这般,倒是还对付的过去。”

    顿了顿,他看向太后:“不知太后可有心仪的人选?”

    “如若我要安排人从容国出嫁,自然,这身份给得高低与否,自是要过了容国明帝那处,届时,自然免不得是要问及此间消息。容与,我虽是信你,却不能信过外人,此计划若要通,他定然要知晓内情,你如何能保证,容明帝会不借着这个机会,意欲吞并了我北云大好河山?”延辛太后目光锐利,语气虽是不显山露水,却是分明渗透着这后廷多年历练出来的气场。

    “我以家母的名义起誓,或者,我以它,起誓,绝对不会让容国和北云爆发战祸之争。”陈容与将那块从古墓里带出的玉佩放在了桌上。

    灯光下,先时还是莹绿色的玉佩,此刻倒是奇异地流转起了醉人的光晕。

    莲花般的形状模样,上面的纹理都刻的极为细致分明,几许白色的部分,被工匠巧妙地改作了飘开的云雾的模样。

    着实是玉中精品。

    “这是——”立刻认出了这物件的身份,延辛太后忍不住地瞳孔扩张。

    “我虽不很清楚此物来历,可这既然是那位安帝死时所佩戴之物,可见,当是身份不同寻常,您也是出自隐世家族之人,想来,对这些上了年岁的物件。应当更有些见地。”陈容与淡然地将她面上此刻的神情收入眼底,心下猜测更加明晰了几分,沉声开口,丝毫不曾见得其他意味,似是全然不曾多心。

    “各国帝令,自是现下说来各国最为重要的物件,但,数百年前,在彼时这天下尚是一统之时,这至高的象征权力之物,乃是一方传承自上古的完整玉件,也便是如今史书里常说起的‘归元璧’。归元璧,却有些像孩童们欢喜玩耍的拼图之具。玉身底座自成一处,上有需要嵌填之玉。如今,按着旧时的说法,在天下分裂的时候,归元璧分开,底座被留在西凉。至于那些嵌玉,一处,留在我北云;一处,留在容国;安国和伽云,自然也都是有的。不过,这些岁月下来,早无多少人再晓得此间内情了。这方玉佩,便乃旧时莲云相思佩,但拿出到一处,也是极珍贵之物。算来,这才当真是我北云,从北章这最初之名起时留下来的镇国之物。只是,颠沛岁月,战祸时起,各国彼此,只怕皆是早就不明晓这些古物的下落了。”

    “归元璧,不料竟是这般的厉害由头,”陈容与视线落在这方玉佩上,几分不明,“那这般说来,这莲云相思佩,倒是更比帝令重要上许多。”

    “唯有得归元璧者,方是正统天道所择之主,这乃是自古便下来的说法,”不置可否,延辛太后容色微深,“这归元璧真正齐聚的那日,想来,这天下分崩离析之局面,或才能真正地终结。”

    “……”良久未言,他只是低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旁的且不论,既是带出来这物,想来,倒是也暗示着些什么,”顿了顿,延辛太后长叹一声,些微叹道,“不定,这一世,当真是看到了。”

    “是有着什么说头么?”他抬眸望去。

    “算是个预言罢。各国已成,分裂格局已定之时,算上年岁,倒是恰在中间之时,那时候,各国的归元璧器件,为着百年来不断的战火烽烟,早是已经不知下落了。然而,也就是那时候,便有一个很有名望的星祝,在临死前对众断言,只要归元璧中的一件器物出世,其后的也都会先后出得,最后,那得了尽数一整方归元璧的,便是再度一统天下之人。”延辛太后轻声道来,“为着那位星祝的名声,这个说法流传甚广,在民间或是一度都还有着这般的名道。不过,今时今日,早也已被忘却大多了。”

    “那这莲云相思玉佩,就先留在北云,太后您手里罢。”轻叹了一口气,他忽地勾了唇角,低垂着眸子,额前继续散落出来的碎发,遮掩着眸中神采,意味不明。

    “……另外,能够顶替他的人,现下,倒是恰好有一个极好的人选。”顿了顿,再度开口,他忽地就转了话题。

    “你只指肖亦那孩子罢。”延辛太后看向他。

    “肖亦的身形和楚誉很是接近,而且,向来一直都是服侍在他身边的,一些他的习惯,也唯有他,会最为清楚不过,在外人前,才不至于错漏了什么让人瞧见出来。而且,他是目前最可信的人,您说呢,太后?”陈容与转首,对上她打量的眸子,“我想,肖亦,您应当信得过。”

    “那么,有了楚誉,‘肖亦’,又当去何处?”她目光微凛。

    “这些,我相信太后自然是有足够的手段料理分明,毕竟,”轻声开口,他语气沉静得可怕,“现下,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西凉。”

    “若是楚誉再不现身打破他们的猜测,这西凉的军队,只怕,就要预备着从中门关列阵而来了。”陈容与抓着座位扶手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关节分明,皙白过分的肌肤,让人忍不住心下担忧,“容国的军队,不日就会赶来,包括那些火砂武器,也都会被一应分配到部队中,专门组成一支操纵火砂武器的精英队伍。”

    “我会尽快回往容国,预备给北云容与帝的联姻大事,人选——”

    “太后,就看你有何许提前预备着好的人了。”

    “若是不曾有,我会找到合适的人,带来给太后过目。”

    陈容与从容不迫地说道着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是淡漠的神色,全然应有的一国之相的风范。

    “……可惜你是男子,不然,我现下觉着,不会有比你更适合的人了,”延辛太后看着他,些微敛眸,“你的手段心智,我丝毫不怀疑,而且,你也一定会对楚誉保持着足够的忠诚。”

    “毕竟,你心里,总是没有过去他这一关,不是么?”

    “自己的儿子,太后这般说起来,倒是平静得过分了些。”不置可否,垂下眼睑,陈容与几分冷意地轻笑起来,“不过,确实如您所说,他用自己的死,换了我这一生都不得解的心结。”

    “我会竭尽全力,替他护住这北云安好。”

    “陈容与,”完整地念出他的名字,延辛太后面上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灼灼,像是能够看透人心似的,让人无法避开,“若是有那一日,北云也终结免不过被一统的那日,我希望,北云的子民,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定定地对视上她的眸子,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沉声,有些喑哑,“然。”

    “不知道为什么,楚誉之死,我本该悲痛万切,但,现下看到你,我却有一种,所有的一切,似乎本该如此的感觉。莲妃墓,你和他能够进去,走到最后,你可曾想过,不是意外么?而且——”

    “你还带出了这莲云相思佩,不觉得,这一切,都可能,不会是偶然么?倘若不是你,楚誉不会选择死,但若不是你,或许,你们也不会进入那处,也带不出这上古物件。”

    “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总觉得,这个世代,所有的节点,似乎最后,都微妙地交缠在了你的身上。”

    “你,或许,会是这分裂天下,”她放下了手里的玉佩,轻轻放落桌案其上,“收束之人。”

    “凤凰命格——”

    “本该属于林浅,然她却改转给了我,如今,再度命数流转回来,自然,也会回到你身上。”

    “凤凰,原就是浴火重生,不死神鸟。”

    “你说呢,陈容与?”

    看着他,延辛太后面上渐许地绽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

    “你,也是数次大难不死之人呢。”

    “……”沉默着,却是没有答话,他静静地听着,目光停留在那块玉佩上,眸中波光晃动,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这个世界,他一直以来都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所有的因果,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他大概是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这块玉佩,你就随身戴着罢,它既是随着你一道出来的,自然,按着神族应有的说法,它是认定了你,才会被带着出来的。所有上古之物,都是有着寻常人难以企及的灵智的,若非它愿意,自是绝不会被空间漩涡卷携着到外界的。”她沉声,“我相信,这些,也都会是你的命数。”

    拿起,她将玉佩放在了他的手心。

    “不管是什么,都接受它罢。这大抵是我体内,那一抹极其稀薄的神族血脉,所能感知到告诉你的了。”

    “陈容与,知道么,有时候,一些凡人以为的不信命所做出的那一切,最后,却恰恰都是证明命运轨迹的存在。”

    “只要跳脱不出,就都是会走向既定结局的。”

    他下意识地合住了掌心。

    神族,上古,命数——

    不知为何,先时还清晰的大脑,此刻却混沌地旋转起来,所有的思绪都被悉数包裹着翻寻而出,然后一齐堆落,共同汇作巨大的记忆漩涡。

    “嘶——”他忍不住抬手,另一只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有些难忍地咬住了唇瓣。

    为什么,忽然,心脏就像是被人给捏紧了一般,那种窒息的,让人无比难受的感觉——

    “四……”

    像是久远记忆里的,似乎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男声,也是,他从前并不曾听闻过的。

    他猛地回神。

    似是为着那一声轻轻的对话中的称谓,此刻,意外的,心下一片空白。

    果然,他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么?

    “北云和容国的结盟,陈容与,就要看你的了,”见他此刻回神,延辛太后方不急不缓地开口,沉声道,“如你所言,西凉,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共同敌人。”

    “战争,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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