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剑英雄传》50集武侠言情说,彭世通著)
第0集:樱花林中掌影落,岁月如歌易蹉跎
卷壹◎倒虎须、贵妃醉酒
☆☆却说不久前,少林寺法济和尚睡至三更时分,酒瘾犯了,蹑手蹑脚在谪仙楼偷了瓶“沉底醉”,欲想溜出散心。刚到店外大街,仰见月下一个倩影兀自在谪仙楼顶檐望月,法济依稀可辨,嘘叫了声:“喂,傅姑娘,你怎么也没睡?”
傅云帆哀叹忧思,听到有人叫他,循声下望,只见法济在街上一手持酒瓶,一手捏着个鸡腿慢自享受。她道:“法济师兄,你是少林中人,犹戒荤腥,怎地喝酒吃肉?”
法济心中一怔,四下张望,见没有人,低声嘘道:“声点,千万别让我无悔师傅知道。”说完飞檐走壁也似,上了横墙,跨过卷檐,来到傅云帆身边。
傅云帆见他换了身干爽新衣,笑道:“这就对了,法济师兄,你一个和尚整天穿得脏兮兮的,有伤大雅。”法济坐了下来道:“没办法,我是个邋遢人,臭毛病想改都改不了。就算今日穿的干干净净,明儿个就脏不拉几。”
傅云帆扑哧一笑,见他酒不离身,问道:“脏些也就算了,你怎么还喝酒吃肉?”法济笑道:“不喝酒浑身不自在,不吃肉全身都没劲。”傅云帆淡淡道:“那好罢,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法济喝着酒道:“这我知道,不然我早将酒肉藏了起来,怎能给你看见。”
傅云帆疑惑道:“呃,你怎么会如此相信我?”
法济倒身躺着瓦片上,遥视明月道:“今日上官宏向你爹爹求亲,你因此羞赧跑开,娇红无限。由此可见,傅姑娘你是个性情中人,喜怒哀乐不藏于心,是什么就说什么。”
傅云帆道:“哎,我也在犯难呢,是不是该嫁给上官雁南。”
法济迫不及待道:“当然可以嫁。上官雁南仪表非凡,人中龙凤;书生意气,宇昂端庄。你们二人很是般配。而且名剑山庄有朝廷背景,世袭护国公,你嫁过去绝对不吃亏。”
傅云帆犹豫不决道:“但是上官宏求亲,目的是为了名剑、泰山两派联姻,他老人家便可以乘势当上这届武林盟主,我不想成为牺牲品。”
法济吧嗒吧嗒嚼了一口鸡肉,想了想道:“这还不至于。名剑山庄好歹是名门正派,盛名当下。依我看,欲想夺得此次武林盟主主要看实力,单单只靠结党营私,远远不够。”
傅云帆道:“哦,法济师兄,那你认为长安大会谁会夺魁?”
法济嘻嘻道:“单论个人实力,我师父无悔禅师当属天下第一,但他老人家不屑盟主之职;若论整体实力,名剑山庄那是当仁不让的。不过”
傅云帆疑问道:“不过什么?”
法济道:“不过南诏明月宫那几个卖唱的也非等闲之辈。”傅云帆道:“你是说秦问天、张慕汐夫妇,以及南诏三圣?”法济道:“正是。虽然他们很少涉足中原,但气场十足,各怀绝技,武艺不比名剑山庄差。”
傅云帆哦了一声,眸星点月,又开始唉声叹气。
法济从瓦面起身道:“这样罢,傅姑娘,师兄现在带你去个地方,以解汝苦闷心情。”
傅云帆好奇问道:“什么地方?”
法济道:“你跟我来就知道。”说着牵着傅云帆的玉手,飞身下檐,往北出了长安城玄武门,移至渭水河岸。此时漫天繁星,朗朗乾月;近水如练,远村似郭。当有诗为证:
凝雪佳人夜下思,
云帆沧海欲歆姿。
来年得已良吉日,
不赴明月向心知。
法济立于江边,手指江心道:“傅姑娘,你只要朝着渭水河大声呐喊几句,心中积愤当可排解。我在少林寺时,但遇苦处就会独自站在达摩洞山崖上高歌,唱完之后,心安怡然。”
傅云帆半信半疑道:“真的么?”
法济道:“你试试便知道。”
傅云帆道:“那那我该喊些什么?”
法济摸着下巴,寻思片刻道:“你就说我傅云帆今生今世只爱自己爱的人,不受世俗羁绊,望上苍垂怜保佑,我和上官雁南能幸福一生。”
傅云帆道:“这样妥么?”
法济合十道:“有何不妥?现在空旷无人,只有天地,说了也没人能听见。而我呢,身处空门,不问红尘,你就当我是座木雕。阿弥陀佛。”傅云帆嗯了一声,依法济之语,遂隔江喊去,喊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后来,连法济都不耐烦道:“停,停,停!傅姑娘傅姑娘,够了,够了。”
傅云帆呐喊以后,确实觉得心潮自解,正要感谢法济时,一名钢须大汉和一名南诏捕快藏在堤边树上,讪笑不已道:“哼哼,一个少林和尚,一个待嫁闺秀,居然深躲到这里谈情说爱。如果我将此事张扬出去,我看上官宏还有脸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么?”话音刚落,只见秦问天和杨奇鲲双双跳下树来。
法济听声甚熟,便知是秦问天所说,遂漫不经心道:“哦,贫僧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明月宫秦教主、鬼影杨施主。你们二人鬼鬼祟祟跟踪我们,所谓何事吖?”
秦问天摆手道:“非也。我和三弟睡不着,故趁着暮春明月来渭水赏景,没想法济兄和傅姑娘也有如此兴致,居然还手牵着手”言未绝,法济松手道:“明人不做暗事。傅姑娘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只不过见他愁郁,故带她来这里解闷。如果秦教主要用此事来要挟咱俩,我们自会向天下群豪澄清。”
秦问天淡淡地道:“我知道她喜欢的不是你,更何况你还是个和尚。不过可惜啊,你们孤男寡女,虽然没有做出见不得人的事,但要是此时,我叫人来,恐怕会让武林同僚怀疑七分,那上官宏的老脸也多多少少挂不住啊。”
法济笑道:“秦教主,你借题刁难。难道你也想争夺盟主之位?”
秦问天毫无隐讳道:“这个自然,我就是见不得上官老贼高傲的嘴脸。要是他知道他未来的媳妇和一个秃驴在渭水私会,那就有好戏看了。”
法济啐道:“清者自清,由你去说。”接着牵上傅云帆的玉手道:“傅姑娘,我们走,南诏人简直不可理喻。”秦问天正要去追,杨奇鲲阻拦道:“秦大哥,我看算了,法济是个和尚,即使我们添油加醋胡说此事,也不会有多少人信,更何况他们俩人是清白的。”
秦问天道:“三弟,白天用早膳的时候,你没见上官宏一副上上之姿,羞辱咱明月宫的人是卖唱丑么?”
杨奇鲲道:“这我知道。只要我们能在长安大会上抢到盟主之位,便是对上官宏还以颜色。”
秦问天叹道:“哎,你这是妇人之仁。”杨奇鲲道:“可我们不能耍卑鄙手段,诬陷法济、傅云帆有染啦?大哥你说是不是?”秦问天道:“我说不过你。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总之不能便宜了上官老贼。吾意已决,你休再劝。”
秦、杨说话中间,法济和傅云帆已行了五十余丈。秦问天遥喊道:“法济秃驴,你们两个给我站住!”法济听罢,头也不回,只拉着傅云帆顺道返回谪仙楼。
须臾,法济听到身后有噗噗风声,偏头一瞥,只见秦问天飞身而来,轻探猿臂往自己后腰抓来,口中念念有辞道:“法济秃驴,本教主没说叫你走,你若再走一步,我便不客气了。”
法济不屑一顾道:“你我话不投机,多说无益。”说完对傅云帆道:“傅姑娘,你可要抓稳我。”待傅云帆搂毕,法济脚底抹油,展开少林轻功,几个兔跃鹘起,一阵风般疾行。傅云帆只觉树影速退,脚下凉嗖。
然,秦问天紧追其后,杨奇鲲也不甘牛尾。四人相逐,不亦乐乎。秦问天武艺最高,眼见要赶在法济前头,哪知法济将剩余鸡骨扔向自己脸上,秦问天大惊,连番躲避,缓了半程。
约摸一个时辰,法济和傅云帆来到谪仙楼外。傅云帆低声道:“法济师兄,说也奇怪,你看深更半夜的,为何楼内还有摇曳烛火?”
法济来不及多想,只道:“管那些干嘛?后面有两只南诏野狗追的紧,我们不能被他们抓到。否则,我们相约渭水之事被捅了出去,就大大不妙。你且听我的,马上回房睡觉,一口咬定从没出去过。”
傅云帆灿然笑道:“哦,没想你还是怕秦教主暗中使坏。”
法济道:“那当然咯,周公尚恐流言日”言未绝,只见秦问天、杨奇鲲正往谪仙楼迫近。于是,法济、傅云帆赶忙撤回谪仙楼大厅去躲。行至殿门口时,只听到里厅有个老和尚道:“无悔师兄,你身前的十支蜡烛已经熄灭,而我还剩一支独苗,这次是你输了。”
无悔禅师道:“阿弥陀佛。不灭师弟枯禅四十载,没想到杀戾之心从来未减,反而更胜当年。老衲认输,老衲认输。”此言传出,法济在外边暗自纳闷道:“咦,厅内到底是何人在和我师傅较艺?”
恰在这时,秦问天已逼到近前,从屋檐跳将下来,对法济、傅云帆道:“哈哈,看你们还跑到哪里去。”法济扮了个丑脸,嘟哝道:“秦问天,你有本事就来抓我们呀。”说完带着傅云帆推门冲进厅内,随着一股地风袭起,将不灭大师身前最后一支蜡烛弄灭。倏地,法济和傅云帆双双踉跄而入,撞倒几张桌椅。
无悔禅师见二人惊慌之状,不知所以。不移时,法济和傅云帆从地上爬起身来,箭步向前,躲到无悔禅师身后,对秦问天嚷道:“我师傅在此,你你千万别过来!”
秦问天笑道:“贼秃,别以为有你师傅撑腰,我就不把你俩的丑事抖出来。”说完,向门边坐着的不灭大师揖身道:“原来是青龙寺的不灭大师,咱俩曾在临潼酒肆见过。晚辈这厢有礼。”然后来到无悔禅师近前,他见无悔禅师身边还躺着法清、法澈、法澄、法泽、法润五人,遂奇道:“无悔师伯,你这儿刚才发生何事?”
无悔禅师道:“阿弥陀佛,没什么事。但不知秦教主逐我徒所谓几般?”
秦问天拱手道:“嗯,无悔师伯,是这样的。你的徒弟法济不守清规戒律,私自与傅云帆渭水幽会,正被我和三弟杨奇鲲撞见。于是我唐突想抓住他们示众,哪知你徒弟狡猾的很,数度逃离我手。”
无悔禅师微微点头,问法济道:“法济,你最好如实招来。”
法济摇头如拨浪鼓,极力否认道:“根本没有的事,大胡子含血喷人。师傅,你千万别相信他。”
秦问天哈哈大笑道:“还敢说没有!那你牵着傅云帆的手干嘛?”法济乍惊,这才将傅云帆的手放开,嗫嚅道:“怎么了嘛,牵个手有什么大不了?我警告你,秦问天,你你莫要欲加之罪,颠倒黑白。”
坐于殿门处的不灭大师对此稍知一二,笑道:“无悔师兄,真没想你们少林寺乃是暗藏春色之所,哈哈!可笑,可笑。”
无悔禅师懊恼道:“师弟,此话怎讲?”
不灭大师道:“你见过三更半夜不睡觉,只和妙龄闺秀在外面卿卿我我的和尚么?”
秦问天闻言大喜,对不灭大师十分恭敬道:“大师言之有理。不仅少林寺污浊不堪,名剑山庄亦苟同于厮。两派不相上下,让人痛恨不已。今夜晚辈撞破法济、傅云帆奸情,是故追逐到此,还请不灭大师主持公道。”
不灭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那是自然。”接着对秦问天道:“少林寺一向以广宏谦逊自居,没想门下弟子轻薄无良,贪恋女色。你应该叫醒楼上众人,凑个热闹才妥。”
此刻,傅云帆睥睨不灭大师枯瘦如柴,脸儿一半黑一半白,登时心麻如蚁,怯怯不语。然,杨奇鲲这时才赶到谪仙楼,入到里来道:“秦大哥,休要莽撞。”接着对无悔禅师躬身道:“方丈神僧,你徒弟法济是好人,并没有和傅姑娘做什么苟且之事。这一点我可以做证。”
法济终于舒一口气,对不灭大师嚷道:“老秃和尚,你听到了没有?人云亦云早已贻笑大方。我看你大把年纪,眉毛胡子皆白,怎么也会轻信人言呢?可见你资质平庸,悟性稍欠。”
不灭大师道:“呃,是嘛?”
法济朗声道:“是,非常的是,一万个是。”
不灭大师不悦道:“你这和尚疯言疯语,老衲不与你理会。”接着站起身来,对无悔禅师道:“师兄,你我胜负已分,告辞则个”法济打断他的话道:“哦?胜负已分,不灭老和尚,但不知你与我师傅谁胜谁负?”
不灭大师道:“不屑和你多说,胜负自心知,老衲告辞。”
法济急忙喊道:“不灭老和尚且慢,你的话我可不甚明白。到底是你输了,还是我师父赢了?”
不灭大师道:“莫来弯弯绕。”说着又行数步。
法济捧腹大笑道:“哦,我明白了。你之所以急着走,肯定是输了,怕没面子。我师傅的仙武天下无双,每年向他老人家挑战的武林之士不知凡几。结果怎样?都和你一样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走了。”
不灭大师道:“法济,汝年纪便如此油嘴滑舌。看在你师父面上,老衲暂饶你命。”说着敲着木鱼,戴上斗笠,出楼入街。
法济故意讪笑道:“不灭,你这和尚真够虚伪的,输了还不敢承认?我真服了你!难道大师不知如人在梦,梦境万千。岂关他人,何涉别事么?”
不灭大师闻言,一梆木鱼声,震得谪仙楼大厅所有桌椅全部倒塌,寸寸碎裂。法济赶忙卧倒,抱头惊呼道:“我的个乖乖,千万别砸到我的光头。”
未几,日起偏早,阳光破白,东升渐红。街上已有晨耕生意者。法济恼恨不灭大师不分青红皂白,耻笑他和傅云帆深夜有染,于是追出门,叫他站住。拦街啐道:“不灭老和尚,你要向我和傅云帆道歉,你才能走。”
不灭大师背对着他,道:“老衲没你鸟性,不要来纠缠。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却说谪仙楼上的武林英豪闻到法济叫声,陆陆续续起身围观;而长安百姓看热闹的人也愈聚愈多,几乎水泄不通。众人只听法济道:“我呸,贫僧就是要缠着你,你能奈我何?怎么,你故意将斗笠压得很低,不敢见人么?”法济一面说,一面从他身后走来,壮着胆子欲掀其笠。
不灭大师见法济不尊老者,意欲动手动脚。身形不变,只敲了一杆子木鱼,音波功劈脸划过,往法济“胸乡穴”袭来。法济早有提防,脱兔狡狐般地横行三步,又竖倒两步,避了开去。耍的正是《醉罗汉》的移形换位法“倒虎须“。众人见法济每走一步都临至恰好,姿美精绝,不禁大声喝彩。
不灭大师冷冷道:“贼秃,你的武功还马马虎虎。”
法济一脸得意道:“不灭大师承让,多谢谬赞!”
不灭大师转而笑道:“哈哈,年轻人,就这两下子,你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法济道:“那当然咯。不瞒前辈,我不只这两下子,我还有三下子。”说着摇步街中,单肘内曲,撑地扶首,侧卧于地,又道:“不灭老和尚,贫僧这招“贵妃醉酒“耍的如何?请您佬品评品评!”
这时,上官宏在人群中道:“咦?这法济和尚平日不修边幅,活像个臭乞丐。成天懒惰成性,怎么有这么高的武功?”上官雁北和法济是嵩山好友,从旁解释道:“爹爹。法济悟性颇佳,在少林寺偷懒最多,但武功却最好,并擅长于《醉罗汉拳》,只是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言未绝,只听不灭大师对上官雁北道:“雁北少庄主,你太高看法济了,你以为他真会《醉罗汉》么?只是似是而非的伎俩罢了。”接着又对法济低声道:“贤侄,请问《醉罗汉》有“贵妃醉酒”这招么?你莫在这儿耍宝,老衲还有要事,先行告辞。阿弥陀佛。”不灭大师说话之时,依旧是背对着众人,头上笠缘压得更加低了。
法济听了不喜,勉强答道:“好,就算不是真罗汉,你也别当这么多人让我难堪。”接着故意高声,手来指道:“不灭老和尚,您这么评价我的《醉罗汉》,晚辈十分不开心。这样罢,你若能在我手中走上三十招,我就放你走,你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