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后,清婉就要离宫,却见一位眼熟的公公走到她面前道:“沈姑娘请留步,太后有请。”
清婉这才认出他是太后身边的林瑞恒公公,忙应道“是”,便跟在他身后向仁寿殿走去。
到了仁寿殿,清婉先叩首行礼,隆裕太后忙扶起她道:“我的好姑娘,如今可算见到你了。”拉着她到自己的位子上道:“来,坐,我们娘俩好好说说体己话。”
清婉忙说:“太后,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让那些个劳什子烦死。”
“这……老祖宗既然立下规矩,还是要讲的。”
太后见她不肯坐,才说:“好吧,哀家也不为难你了。静和,赐座。”
“好”,江嬷嬷拿了个坐几到旁边,清婉坐下。太后拉着她的手说:“你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七年,如今回来可还住得惯?”
清婉道:“还好。”
“嗯,但凡有什么缺的,只管跟哀家要便是。”
“谢太后。”
太后又看向林瑞恒道:“瑞恒,去拿一块令牌给沈姑娘。”又向清婉道:“以后你自由出入宫门就可以了,可要多来陪陪哀家。”
林瑞恒应了声“是”就出去了,清婉道:“这份礼物太重了,清婉受之有愧。”
太后道:“这有什么重不重的,都是自家人,你打啊,就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又帮了皇帝的大忙,哀家怎么赏你都不为过。”
清婉笑道:“都是清婉该做的。”
两人又叙过一番闲话,太后道:“对了,你这些年,可有遇到过什么中意的人?”
清婉道:“还不曾。”
“你可不要不好意思跟哀家说了,没事,不管是什么人,哀家给你做主。”
清婉道:“真不曾,不然就与太后说了。”
“哀家知道你乖,不像嘉柔那孩子,打就不听话。不过啊,嫁人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你可要上上心了,哀家也给你留意着,改日把这京城里的贵家公子打听全了,让你挑挑。”
清婉头皮发麻:“太后,这个清婉还不急。”
“哀家知道你眼界高,即便不急也要先张罗着嘛,对不对,你现在无父无母的,也无人替你操心,哀家好歹算你的长辈,素日里闲着的时候,就先给你过过眼,老人家的眼光,虽不必你们姑娘家看重相貌,但看人品还是极准的。”
清婉道:“多谢太后了,但清婉还是想,缘分一事是急不来的。”
“哀家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不管哀家满不满意,一切以你的意思为准。”
宫门之外,琦玉等了又等不见清婉的身影,好歹遇到沈光魁跟她说:“太后召她过去了。”却更加担心起来。
果不其然,晚些时候,便见清婉蔫蔫地走了出来,忙上去打量了一下她道:“你怎么了,有没有被为难到?”
清婉看着她道:“有。”
这边郭淮回到家,见到就问:“俊杰呢?”
厮忙道:“大少爷在书房,正写诗呢。”
郭淮停下脚步:“你说他在干什么?”
“大少爷在写诗。”
郭淮怒道:“写个什么劳什子鬼,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好,奴才马上就去。”
一会儿郭俊杰过来,面上看着十分不乐意,道:“父亲你这么急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啊,我好不容易有了灵感全让你打乱了。”
郭淮盯着他:“郭俊杰你知道你现在已经到什么岁数了吗?”
“二十五啊。”
“你知道就好”,郭淮道,“二十岁就及冠了,你看看和你同岁的人,即便没有建功立业也能为父母分忧解难了,你再看看你,整日里还在让我操心,你说说你成天成天的干点正经事不想吗?都在瞎忙些什么呢。”
郭俊杰道:“父亲,你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不是只有上阵杀敌才叫正经事,读圣贤书也是正经事。”
“你读的是圣贤书吗?”
郭俊杰此时声音软了下来:“平日里读圣贤书累了,诗词书画也能陶冶情操。”
“好了”,郭淮道,“我就再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再考不上进士,就卷铺盖从我府上滚出去,我郭淮丢不起这个人!”
郭俊杰声道:“你自己大字不识怎么不嫌丢人了?”
“你嘀咕什么?”
“没什么,既然父亲没事,儿子就告退了。”
“你回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郭俊杰又回来坐下道:“父亲请讲。”
“你可还记得当年沈将军家有个女儿,与你同岁?”
郭俊杰想了想道:“当然记得,不就是沈清婉吗?”
“记得就好”,郭淮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现在可是如雷贯耳”,郭俊杰回忆道,“不过她时候可皮了,还捉弄过我好几回……”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也该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郭俊杰明白过来:“不会吧,父亲,我知道你们习武之人就欣赏武功高强的人,当然,沈清婉也确实是人中龙凤,可我不是习武之人啊,我是读书人啊,我们两个以后能聊什么呢,聊行军打仗吧,我不懂,聊诗词歌赋吧,她不懂。”
郭淮问:“你怎知她会不懂?”
“她当年门门功课垫底,老师让背的她都背不过……父亲啊,我已向跟您说我要先立业后成家的。”
郭淮道:“好了!我就问问,人家还瞧不上你呢。我也不舍得让她便宜了你,你说你这种人,在战乱年代除了能吃粮食还能干什么?滚去读书吧!”
“谢父亲,儿子先告辞了。”
郭淮过了好长时间气都没消,隔日,他到沈光魁府上对杨氏道:“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儿子是个什么样子,清婉是我们老几个的心头肉,断不能就这样配了郭俊杰啊。”
琦玉听到消息后对清婉说:“你猜怎么着?”
“人家没看上我?”
“你咋知道的?”
清婉道:“这太正常了,瞧不上我的多了去了。”
琦玉劝道:“你也别灰心。”
“我不是灰心,是他们乱点鸳鸯谱,和郭大哥?他们是希望我们以后闹得把郭府的宅子都拆了吧。”
琦玉问:“有那么严重吗?”
清婉悄悄凑近她:“他的手臂上现在应该有一道疤,正是我时候割的。”
清婉的婚事,有个人远比她自己更在意,这人便是南宫嘉柔。
隆裕太后看完了她选出来的名单,道:“你会不会选得太着急了些,此事虽是摆在眼前的大事,但沈清婉毕竟是皇帝看重的人,她的婚事,我们必须好好筹谋,你选的这些人,未免太杂了些。”
南宫嘉柔忙道:“母后的意思我明白,可沈清婉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心思深沉,时间长了还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变数,到时我们还能说上话吗?儿臣也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啊。”
“话虽如此,可我们选的人她最后若看不上,便也做不得数。”
南宫嘉柔笑道:“届时母后和皇上赐婚,圣恩滔天,她又如何能拒绝。”
太后陷入沉思,此时林瑞恒进来禀道:“太后,皇上过来请安了。”
“快让他进来。”
“是。”
话音刚落,南宫靖宇便走了进来,他向太后施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道:“起来吧,赶巧你们两个今儿都来了,快过来坐。”
南宫嘉柔向皇帝行礼道:“皇上金安。”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了,皇姐快坐。”
南宫靖宇坐定,见太后手中正拿着一本册子,问道:“母后,您最近这是在看什么呢?”
“哦,前日不是见了清婉这丫头吗?正好说到她的人生大事,她如今无父无母的,之和弟弟相依为命,哀家便想给她张罗着,这不,就让嘉柔挑了些年龄相仿的名臣贵子过来嘛。”
南宫靖宇道:“母后,儿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但说无妨。”
“依儿臣所见,沈清婉虽然父母俱已不在,但他们姐弟与沈光禄亲如一家,其亲事可由其叔父叔母做主。母后日夜操劳,还是不要为这等事操心了。她自己的私事,让她自己家人去操劳即可。”
太后面色微变,南宫家柔道:“皇上,太后如此操劳也是为了您考虑啊。沈清婉的婚事或许以前是她个人的私事,可她现在既然成了皇上看中的人,这事就变成了国事。皇上以后若想用她,便该将她嫁与一个皇上信得过的人。只有这样,她今后才能从君之命。再者,沈家恃宠而骄早有先例,皇上即便深信她,也不得不考虑这一层。”
“朕明白你们的意思”南宫靖宇道,“不过,沈清婉与别人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她不但是朝堂中人,还是江湖中人。”
南宫嘉柔问:“皇上是说她背后的秦青门?”
“正是。”
“这倒不至于吧”,南宫嘉柔道,“沈清婉自打离开秦山,就不曾与秦青门的人再有过联络,似乎是有意淡了这份干系。再者,也没有听说过她之前在秦青门中担任过什么职务,她在江湖上的那些朋友,想来也不过泛泛之交罢了,不到为她出生入死的地步,皇上无需忌惮。”
南宫靖宇道:“非也,你不明白。”
太后道:“我们娘俩久居深宅,自然对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皇帝说非也,却是为何?”
南宫靖宇道:“母后和皇姐可曾记得,沈清婉当年时如何消失的?”
太后回忆道:“七年之前她抵死不从命,有人眼睁睁看着她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之后便音信全无。”
“母后想想,洛阳距离秦山有多远?凭她当时非死即伤的情况,途中又有人层层盘查,她是如何到的秦山?”
“皇帝的意思是……”
南宫靖宇道:“有人在暗中救了她,然后把她带到秦青门的。”
南宫嘉柔颇感意外:“当时她和江湖上的人有没有结交,会是谁救的她呢。”
“这个朕也曾派人查过,却总也不能查到”,南宫靖宇道,“不过,你们可别看了江湖门派的力量,若是离了晋国朝堂,可能我们都还没有他们说了算呢。秦青门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势力和眼线遍布各国,其门主颜晞又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但凡江湖人士无不敬其几分颜面,这样的人,我们不能与之为敌,只能与之为友。”
“可颜门主虽厉害,沈清婉却不一定与他相识啊。”
南宫靖宇道:“之前与清霖交谈之时,他曾无意间提到过,幼年时远到青州助他的十三先生,便是颜门主本人。”
太后和南宫嘉柔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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