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说我不想让这些乘客上车，而是火车停车的时间只有那么多。”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我可以照顾更多的乘客，但是火车不会因为我的意愿而停留更久。这从一开始就是一桩不公平的赌博，我们付出所有，去换一个百分之一中奖几率的轮盘。”
我紧紧握着兜里的硬币，把手缩进袖子，之前玻璃上传来的冰冷一点点消退。
“这并非我们的责任，而是火车诞生开始就默认的规则。”她指了指落在后面的人，“他们知晓这种规则，并且也认同这种规则，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明知希望渺茫却仍旧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摇了摇头。
“什么？”她似乎对我的突然发言有些茫然。
“上尉在火车上和我的聊天让我开始思考我的梦想是什么。也许现在我还没能弄清这个问题，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做一些事。我也不明白我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但是我相信我的感觉。也许我永远也没办法改变规则，但是我的大脑告诉我这么做的确是有意义的。”我把刚刚离开玻璃的手重新贴上去，中间隔着不知道从哪里打牌赢来的硬币。
“收回来！”她大声地呵斥，抓住我贴在玻璃上的手，“手不想要了么？”
“没事。”我对上她的眼睛，“相信我。”
她在反复尝试了几次之后，发现我的手已经死死地粘在了玻璃上。
“我上火车拿些温水，强行掰下来的话可能会撕下一层皮来，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再做一些傻事了。”她长叹一口气。
“冷静一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没事，“只是稍微需要一些时间。”
“你的手已经被冻住了好么？”她瞪着我，“这让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看看周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的硬币散发的热量。
灯光就像睡着了一样开始一点点熄灭，但是周围的景物反而开始变得更加清晰。钢结构组合而成的顶棚泛着银白色的光泽，指示灯开始有序交替，广播音响里传出电流声。火花的焦糊味和空气的冰冷味开始沉淀，新鲜的空气伴随着微风涌进月台。
手掌上的寒冷被逐渐驱赶，很自然的，手就从玻璃上脱落。
“梦。”我接住从玻璃上滑落的硬币，伸出食指再次按上玻璃，“这样的觉悟一生仅能幸运的获得一次，即使你对我说过梦想是不带有任何倾向性的，但是它也不应该是现在的样子，，我无法改变它，但我希望它是的，仅此而已。”
玻璃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最后迎来破碎。
“如果它并不，那么就让它变得更。我还是不喜欢用绝对的理性去考虑问题，如果是并不的梦想，那么放弃也无所谓吧。值得我们倾尽所有、流下眼泪、付出一切的，绝对不是什么无法带来的东西吧？”我转身看着她，“并不是火车一开始就制定了规则，而是我们从未想过去改变它。人是一种勇敢坚毅但并不愚蠢的生物，不是么？”
火车离开了，新的火车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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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着微卷的长发，带着一条英伦风的围巾，翘起腿大剌剌地坐在柜台对面。
“说吧，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打算怎么补偿我。”女孩摇了摇手里的酒杯。
“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么？起码你现在能够坐在这里和我聊天。明明是你得了好处，还跑过来找我要补偿？”老板撇了撇嘴。
“如果不是我应对及时的话，会惹出多么大的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一开始就是我在配合你的工作，收点补偿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么？”女孩有些不乐意，“鬼才会在乎来你这个破地方和你聊天。”
“在我这里你又拿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你想要的话，把他卖给你算了。”老板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朝着我点了点下巴。
“所以已经直接上升到了人口贩卖的地步么？而且受害者还是一个意识清醒、身体健全的青年大学生？你们聊天的时候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么？”我坐在边上发出抗议。
“大人聊天，孩子不要插嘴。”女孩把空杯子递给老板，“再来一杯。”
“我这里又不是什么快餐店，还提供续杯服务。”老板嘴上这么说，但是还是去准备调酒的器具了。
她放下杯子后似乎想找个人继续聊天。
“很高兴再次见面，安娜，‘梦想’与‘火车’的妖怪，上一份职业是乘务员。”她把椅子转了个方向。
“白桦，目前无法弄清自己到底是什么，职业是在校大学生兼任妖怪代理人。”我朝她伸出手。
“确实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挑了挑眉。
“很抱歉，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但是听老板的意思我似乎是惹了麻烦的样子。”我指了指脑袋，“但是这里仿佛凭空被挖掉一块的样子，如果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请原谅。”
“平白无故的，就有人说你做错了事，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么？”她盯着我。
“虽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的词是‘鲁莽’，而不是‘错误’，所以我相信我的的确确是鲁莽地做出了某个决定，对此我感到抱歉。”我确实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但是这种熟悉感不会欺骗我。
“切。”她撅了撅嘴，“在车站里的时候，说得冠冕堂皇的。结果现在忘得一干二净了，就把自己的责任也全推掉了。”
“抱歉。”
“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成了无业游民。与其在这里说抱歉，还不如来点实际的，所以你还是想想怎么补偿我比较合适。”
“只要是不超过我能力范围的，不有悖于法律道德的，你提要求吧，我相信你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就这个？”
“不许犹豫。”
“没问题。”
“不许反悔。”
“没问题。”
“相信的梦想么？”
“不信。”我顿了顿，“但愿意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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