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蕊停下。
轻轻将稍微散乱的头发理顺,然后笑了笑。
赶了一夜的路,他的笑依然迷人,干了又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非但没让她变的落魄,反而更增婀娜,若隐若现的迷人胴体如同熟透的水蜜桃。
随着她脚步的停下,几乎身旁每个男人都停了下来,目光或放肆,或隐晦,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夜晚,霜寒露重,芳蕊不光将彭飞中的狐裘脱下,更连自己身上唯一避寒的轻袄也盖在了他兄弟身上。
此时衣衫尽湿的她,几乎便是赤裸的站在人群中!
似有寒风吹来,芳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她没有故意挡住自己身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绮丽之处,也没有回头去取盖在彭飞中身上的衣服,反而对着来人落落大方的福了下去,嫣然道,“谢公子问候,女子正是急着求见鱼大夫,有公子带路,女子感激不尽。”
她十三岁便流落青楼,百花楼的除了让她学习琴棋书画,更多的却是揣摩男人的心思,如何去笑,如何说话,如何去奉迎
什么样的姿态去迎接什么样的人,世间男人,她只需要看一眼便能知道他是在做着什么,想着什么。
眼前这位,如果猜的不错,既不是富家公子,更不是望亲贵族,或许只是某个青楼出来寻找佳丽的奴才罢了!
无论他衣着多么光鲜,脸上的粉搓的多么的均匀,可是那副掐媚的奴骨却怎么也瞒不住在同样的地方呆了数年的芳蕊。
伙子一呆,看着芳蕊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暗道,“如此极品女子,若进了海棠苑,我最少可以拿八十两。”
折扇收起,打量芳蕊的目光更加仔细了,回礼道,“好说好说。”
芳蕊道,“公子贵姓?”
伙子道,“敝姓唐,单名一个‘平’字。大家都叫我”
旁边一个好事者大声道,“牛皮糖,又一个良家妇女被你祸害了。”
唐平脸色一变,突然紧张起来,看也不看说话之人,急忙接过芳蕊手中绳子,笑道,“姑娘,这边请。”
芳蕊微笑点头,跟着往前走去。
唐平一边拉车,一边开路,尖声道,“散了散了,大家该干嘛干嘛,人家姑娘是来找鱼大夫的,没各位什么事,都走吧,走吧”
走了没两步,便听身后,一老者叹息道,“多好一姑娘,又得被牛皮糖给带去海棠苑祸害了!”
一庄家汉子道,“要不我去给那姑娘提个醒,免得”
老者一巴掌拍在庄家汉子头上,“想死老子现在就打死你,你上次还没被海棠苑的十三太保教训够?”
汉子一张脸涨的通红,“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
回应他的却是更重的巴掌。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芳蕊注定听不见,她现在已经走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人相对稀少了。
伙子对芳蕊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脸上的笑越发亲热,话语越发热情。
不知不觉鱼大夫家已经到了,果真路途不远。
只是那房子好大!纵使一般达官贵人家的住处也不过如此。
芳蕊远远瞧见最高的阁楼便是属于鱼大夫家的。
尚未走到大门前,便远远传来一阵药香,芳蕊大喜,吩咐唐姓男子加快脚步。
左书,忽如一夜春风来,右书,千树万树梨花开。横批,手到病除。
这是鱼大夫家门前的对联。
一扇宏伟的朱漆大门对向而开,大门前却不多不少,刚好十三级台阶。台阶已经足够干净,但门口两个红衣童子依然拿着扫帚仔仔细细的清扫着,仿佛代表这房子的主人对洁净有着一种偏执的爱好!
芳蕊看见这样一栋房子,感觉从心里敬畏。
穷人家出生的孩子总是对富丽堂皇的东西感到陌生而遥远的!
她脚步慢慢停下,面容突然变的苦涩,几乎一步也挪动不了。
唐平眼中闪过一丝窃笑,跟着若无其事的回头道,“芳蕊姑娘,鱼大夫家已经到了,你怎么停下来了?”
芳蕊失神的望着那扇门。
唐平道,“芳蕊姑娘。”
芳蕊脸色突然红了红,不敢看他的眼睛,半响,筹措道,“唐公子鱼大夫好说话吗?”
唐平咧嘴一笑,“鱼大夫,那是本镇上最好说话的人了,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病人那就是我的父母,亲人,祖宗’”
芳蕊大喜道,“唐公子说的可当真?”
唐平正色道,“是真是假,姑娘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么?”
她们说话的声音惊动了正在扫地的童儿。两个童儿看见有客人上门如同看见自己亲妈一般,丢下扫把便迎了上来,其中一个跑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扭头却又往院子里跑去了。
而跑向他们身前的童子连鞋子踢掉了一只也不知!脸上的笑容几乎快挤出一朵花来了!
芳蕊看的惊奇不已,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倒是唐平镇定自如,任由童子围着他们转圈打量。
童子打量一圈二人后,回头去看板车上的彭飞中二人,带看清他们的伤势后一副啧啧称奇。
芳蕊看着眉清目秀的童子,心中一阵忐忑,半响终于忍不住问道,“药童弟弟,你看他二人的伤势严重吗?”
童子面色突然一正,“不严重,到了我师傅这里,永远没有严重的伤势,永远没有治不好的病!就算阎王爷要收他,我师傅也能把他给拉回来,何况这点点伤势”
听闻此言,芳蕊突然一阵放松,猛然蹲在彭飞中面前,轻轻摸着他那英俊而苍白的俊脸,喜极而泣道,“飞中,你听见了吗?你的腿有治了,大哥也有救了!”
随着她冰凉手掌的抚摸,这张脸突然一阵扭曲,显然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芳蕊大惊,急忙拿开手掌,急切道,“飞中,飞中你怎么样了”
彭飞中突然一声大喝,“好贼子,去死”这本是含有极端杀气的爆喝,可到了此时的彭飞中嘴里却变的沙哑而难听,如同夜枭哭泣,极端可笑。
芳蕊没有笑,她只有心疼,或许只有她才知道彭飞中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那种痛苦肯定是自己一路走来,腰酸背疼的千万倍。
一行清泪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抓起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声道,“没事的,飞中会好的呜呜”
却不知为何,一句话没说完只剩轻轻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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