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隔着不吸人
离暑假还有一周,班上同学开始热议假期计划了。
佟苇欣上次在宿舍里听到袁澈在通电话,已在联络去西亚文明古国的旅行了。
佟苇欣只想回老家,而且归心似箭,因为前天和昨天分别接到了电话。
前天的电话,是爸爸佟卓余从弟弟佟维万的学校里打来的。“你弟在学校寄宿不受老师管,晚上黑灯爬围墙出去,到吧上。
“那还了得,你要佟维万接电话,我来斥他。”
“他不在电话边上,在操坪里打篮球。”
“妈妈在吧?要妈妈接电话好些。”
“你妈在家有事,没来”。
“何解不让妈妈来收拾他?那这样,爸爸你不要慈,放肆咒他一顿,扎实些搞哒。”
“我恶了他,还是归伏些了。不过班主任讲,他夜不归屋,已经好几回,必须通知家长了。”
“你问了他上搞些么子事,打游戏?”
“他没说。”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告诉他,要他把我写的信再统统看三遍,问他是玩重要还是考大学重要?”
“听说上还蛮贵,他也不晓得节约点,你妈讲今年的开销比去年大得多。”
“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让他等我放假回来上发条,这回不上紧些才怪。”一般电话里的最后一个问题,佟苇欣经常是留给二叔佟迎友的,“二叔最近还好吧?”
“还好,老样子。”佟卓余的回答也是熟稔的,除了“老样子”是基本固有的,有时会搭配“就那样”,有时则是“还好”。
挂断电话,佟苇欣觉得闹心,扑倒在床上,用枕头盖住头。
最意外的是昨天接到的电话,竟然是赫登打来的。
得知是赫登后,佟苇欣大气都不敢出,庆幸电话没被室友先接了。
赫登倒也干脆利落,也不管佟苇欣怎么想的,甚至都没有等回答就直奔主题。
“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你不要慌,现在是打电话又不是当面,隔着不吸人。我想同你讲三点:第一,在你毕业之前,我不会来找你,但请你保重自己。第二,如果将来你执意要同伍军谊结婚,我决不拦着,但我要提前跟他见一面,你转告他。第三,我现在没条件,也没资格,但我不会放弃。你听清楚了?”
佟苇欣听完,脑子里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嘴上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语塞失态:“我,说什么,没想到是你电话,嗯,讲了三点吧?”
赫登似乎早有预期,并未觉得尴尬。“即使宿舍里有人在旁边,你也不要慌,记得这些话就行了。先再见,你多保重。”
“没人,哦。”电话里已是“嘟嘟”声,佟苇欣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赫登来电话这事,该不该告诉伍军谊,佟苇欣头疼了。
感动与爱,佟苇欣只懂个大概,没人教过,根本来不及品味,就遇到了热烈追求的伍军谊。
与此同时,赫登暗地里喜欢自己,满怀善意,其实佟苇欣也渐次感受到了。
不论是早读书,还是晚自习,总有赫登的眼神在身后,虽然没有响亮而明白地表白过,但佟苇欣心知肚明,又何尝没有过一丝感动。
可是,佟苇欣仍然接受不了赫登,甚至有些怕,尤其赫登与伍军谊打架之后。
佟苇欣有时想,先不与伍军谊比熟悉的程度,就拿那一头披肩长发来论,佟苇欣也觉得超出了对男朋友或老公的预设。这怎么可能是自己的菜?
何况佟苇欣觉得与伍军谊既踏实也温暖,没觉得不正常,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时候,佟苇欣自问自答,自己是否会嫁给伍军谊?应该会,为什么不会。
正中午,伍军谊把火车票送到了宿舍楼下,提了一袋林林总总的东西。
伍军谊一眼就看穿了佟苇欣的低落。“不就是弟弟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周六,我也给他写封信,提醒他注意点。”
“你不要给佟维万寄钱了,我妈说要控制他的‘外水’。”
“我会拿捏好度的。一个人寄宿,放月假才回一次家,也不能太亏着他。这么高的个,每天还要打篮球,吃不好也不行。”
“打篮球没事,就是上耽误学习,那东西是不是上瘾?”
“你是说弟弟上上瘾了,还是说玩某个游戏容易上瘾?”
“一回事,都不是好东西。”
“好了,先莫烦躁,回去跟弟弟好好说。明天下午我来送你,我提早一个时下班,5点钟从公司出发,差不多6点到学校,你等我一起去车站。”
“不要,不想耽误你的事。”佟苇欣很坚决的样子。
“又不要我送,上两回的假我也没送过,你是真心疼我还是心情不好?”
“送了我之后你又要回,几进几出,嫌麻烦。”
“公司里主管我的唐副总经常说,女人就是麻烦,我没觉得麻烦,反而是甜蜜的负担。你的喜怒写在脸上,我把你的喜怒放在心里。”
“嗬,i男念出诗来了。”
“别瞧不起理科出身的,虚的不虚,实的更实。”伍军谊突然想到了赫登。
“别贫了。回去不让你送,开学你就来接。”佟苇欣也忌讳讨论文理科。
“到哪接,是火车东站,还是到铜峰市富威县?你要不讲明,那我巴不得接远点,直接去你老家接。”
“当然是火车东站。”
“我知道,跟你开玩笑的。届时打电话通知我来接。我现在还不敢去你老家,怕你爸妈揍我,更怕你家养的大黄狗咬我。你还别说,你经常跟我提起那条大黄狗阿黄有多么凶,我还有真有心理阴影了。”
“我爸妈还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家阿黄可能知道,因为我只跟它提过你。”佟苇欣抿嘴笑。
终于见到佟苇欣笑了,伍军谊才放心说要走。
佟苇欣陪着走到了“得月亭”,帮着伍军谊把一直拎在手里的袋子放到亭子里的石板桌上,随后塞给伍军谊一支用盒子装着的笔,说是上回为话剧社设计服装的奖品。“我回家后,你就没那么分心了,顾好自己。”
伍军谊连连称好,待迈出“得月亭”的台阶上到大路,伍军谊一边挥手,一边说:“给你的袋子里有一罐巧克力,我在罐子里放了点钱,你记得拿。还有,你还要记得想我。”
佟苇欣点点头,两手交叉落在腹前,目送着伍军谊的三步一回头。
在回宿舍楼经过音乐舞蹈教研室拐角时,佟苇欣撞见一对男女正在樟树底下拥吻,赶紧掉头回避。
接吻很刺激?自己敢不敢同伍军谊接吻?佟苇欣一下子滋生起很多念头,也不知哪个对头。
上火车前的一晚自然没睡实,佟苇欣熟知自己的这点能耐,早不异怪了。越兴奋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乱,从到大咋就没变过——这是妈妈刘招娣絮叨过的。
虽然伍军谊买的硬卧中铺契合着节点“晚饭后上车,睡一觉到站”,但佟苇欣无福消受,从昌定市到中江省铜峰市1600公里的车程,至少清醒了1500公里。
第二天早上出火车站后,上9路公交车过峰江大桥到达汽车西站,搭上了回富威县的中巴车,两个时后再转到由县城开往塔胜乡的客车时,佟苇欣已晕沉沉了,只顾着行李,根本无心浏览沿路景致。
扛着袋子拖着包,下车的佟苇欣从公路往河滩方向,再走了三公里的土路。一路蹒跚进家门,头句话是“让我先睡上一天”。
这是一栋外墙明显被水泡过的二层楼,院子围着,旁边河不涨水的时候格外安静。
迎到佟苇欣的阿黄才还欢腾,这会在地坪里直叫唤。楼上的佟苇欣摊开被窝,记起口袋里有半个用纸包着的剩馒头,遂掏出来从廊下扔向了跳得有半人高的阿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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