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道一个偏僻的村落,山路崎岖,因山上多桃树而得名桃花村。一条清澈的溪穿村而过,全村几十户人家都饮用溪中水,给村子带来了生机。春天桃花盛开,满山的桃花映入眼帘,花瓣随风落入溪水中顺流而下,宛若世外桃源。
“正儿,回来吃饭了”卢氏的呼喊打断了正在溪中抓鱼玩耍的李正,“我先回去吃饭了,你们先玩。”李正回头对伙伴们说道。几个箭步冲到家中,还喘着气。“慢着点呀,看你这样子怎么吃得下。”卢氏责备道。“娘,苏明一会要回播州,过几天还回来,我想跟他一起去城里看看。”李正边吃边说。卢氏犹豫了一下,说道:“唉,是啊,你也不了,是该自己出门出去看看了,你两一起去也有个照应。”“您放心吧,娘,我已经不是孩了。”卢氏进到里屋收拾东西,一会拿出来一个包袱,说道:“里面有换洗的衣物、干粮还有些钱,回来的时候随便买些家中应用之物,都写好放在里面了,你到了播州再取出来。”李正点点头,狼吞虎咽的把饭吃完。
两人一同前往播州,第一次出远门心情很激动。两人一路边聊边走,虽有一个多时辰的山路也不觉得远。穿过播州高高的城门,踩着厚厚的青石板,街上偶尔会飘来一股美食的香味,形形色色的人们各自奔忙着。
苏府门前一对雄伟的石狮,拉敲门环,管家苏福迎了出来,“哟,少爷回来了,李公子也来了,饿坏了吧,我马上吩咐厨房做吃的来,老爷正在前厅会客。”穿过院落,盆景假山井然有致。望见苏明的父亲苏贵正在于一位仪表不俗的人在交谈着,看穿着非富即贵,旁边站着一位姑娘,看上去年纪相仿。看到苏明进来,苏贵叫到:“明儿,快来见过长孙大人。这是我儿苏明,与我儿同村长大的李正。”两人忙鞠躬:“见过长孙大人”。长孙大人慈面笑道:“两位公子仪表不凡,后生可畏啊,这是女长孙玥”。二人仔细看了看,一身淡粉的百褶裙,不施脂粉,清雅脱俗。稍有晃神,忙低下头一同说道:“长孙姑娘好”。长孙大人接下话“你们来得正好,可否带玥儿到府里参观一下?”苏明连忙答道:“好的,好的,跟我来”,苏贵与长孙冲两人继续说着话,苏明忙带路出来往后院走去。
“长孙姑娘是第一次来播州吗?”苏明问道。“是啊,叫我玥儿就行了。”“我叫苏明,…他叫李正”“我看你们比我年长,那我就叫你明哥哥,叫你正哥哥。”刚进后院“那只蝴蝶好美啊。”长孙玥追了过去。长孙玥在院子里一会看看这盆花,一会看看那一盆,跑来跑去。苏明和李正一路走来有些累,两人就坐在石凳在看着她,吩咐下人,沏茶拿了些水果糕点。李正打开包袱看了看说道:“要不我们坐一会,出去逛逛吧,我娘还叫我买些东西。”“嗯”。下人把糕点拿上来,苏明喊了声:“玥儿,过来吃点东西。”“好的,我看一会就过来”。长孙玥一会跑了过来,拿了块五色糕吃了起来,长孙玥边吃边说:“这五色糕真好吃”。“街上还有很多好吃的,要不我们上街去逛逛,李正也要去买些东西。”苏明问道。“好啊,我也想出去看看。”三人回到前厅跟苏老爷和长孙大人请示,苏老爷让苏福跟着。
三人在街上闲逛了一圈,回到府中。苏府中早已备好酒菜,苏老爷和长孙大人坐在当中。吃得差不多,长孙冲扬声说道:“呃刚有驿卒来报,朝中有要事需我回去处理,等饭后我就连夜赶回长安,带着玥儿舟车劳顿,想请各位帮忙照顾玥儿些时日,等我回到长安后再安排人过来接玥儿。”苏贵站起来举起酒杯说道:“玥儿聪慧、识礼真是个讨人欢喜的孩子,我苏某想高攀把玥儿收为义女,不知可否?”长孙冲也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好啊,玥儿借桌上的茶,敬义父。”玥儿端起茶给苏老爷行礼。苏贵难掩喜悦哈哈大笑,一饮而尽。“稍等我一会”说完苏贵往外走,不一会拿了一个盒子回来,放在玥儿面前。“这是我从波斯带回来的,本以为这对耳环要永远呆在盒中了,今日真是天意。”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雕着花,做工精美。玥儿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装着一对耳环,纯金编花作链,链头镶嵌着一颗祖母绿。长孙玥拿在手中,扫了一眼,看大家都望着她,“我戴上你们看看”。大家看着长孙玥,正是:碧润偷面色,珠光照美人。
饭后,马车已等在前门外,告别后,长孙冲上车离去,望着马车消失在夜幕中,长孙玥顿觉伤感。回到府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沉默许久,李正说道:“要不我们明天回桃花村吧,现在桃花开了可美了。”苏明也忙说道:“对对对,我们回桃花村去玩玩。”两人看着长孙玥。“好啊,听你们说得这么好,我也想去看看。”苏明禀明父亲。苏贵安排苏福次日一早采办了些应用之物并护送他们回村。
有苏福开路,又有玥儿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哇,这满山的桃花可真美啊”长孙玥兴奋得快跳了起来。卢娘听得外面有人说话,忙从屋中出来,“你们回来了”“是啊,卢娘,这位是长孙姑娘,要来村里住一阵,以后要劳烦你照顾下她了”苏福说完回过头对长孙玥说“这位是卢娘,李正的母亲,以后就要劳烦卢娘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了,长孙姑娘有口福了,卢娘做的菜可是美味,城里的酒楼都比不了。”家中难得来客人,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卢娘热情的招呼着,苏福回到苏家老屋收拾。卢娘做好了饭菜,叫大家一起过来吃饭,卢娘与长孙玥一见如故吃着聊着。苏福说道:“房间已经收拾好了,长孙姑娘吃完去看看,还需要什么,我从城里带过来”“我……”长孙玥吞吞吐吐。“这里荒山野岭的,姑娘一个人住害怕,要是不嫌弃卢娘,晚上跟卢娘一起睡”卢娘说完拉起长孙玥的手。“好呀,好呀”长孙玥连忙点头。苏福也很高兴的说道:“是是,我考虑不周,我吃饭就回去了,过些天我又带些应用之物来,就有劳卢娘了。”“嗯,放心吧,保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大家都笑成一片。苏福回了播州,安排两个人假装樵夫,守着入村的唯一山路。
三人在桃花村上山赏花,下溪抓鱼,玩得不亦乐乎。日落西山,晚霞照着溪水泛着光,长孙玥坐在大石头上,把双脚放到溪水中,开心的看着李正与苏明玩水,微风轻拂,吹动着长孙玥额头前的几丝头发随风飘摆。回到家中,卢娘也准备好了一桌饭菜,三人又累又饿,聊着白天的趣事,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后,在院子里坐着聊天,一轮圆月升上天空,恍如白昼。李正在厨房给长孙玥烧水洗澡,时不时听到长孙玥的阵阵笑声。夜渐深,各自回房休息,李正躺在床上仍觉得精神奕奕,隐隐还能听到长孙玥和母亲说话的声音。
“卢娘,您应该读过很多书吧,只有您和正哥哥在这里住吗?”长孙玥问道,卢娘稍有迟疑“其实我也是官宦人家女子,正儿的爹和奶奶相继离世,就只剩下我们相依为命了。”“对不起,又让您难过了”,“不碍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反而心里舒服点”“您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能给我说说您的故事吗?”长孙玥好奇的问道,“好啊,我时候虽是衣食无忧,但也平平无奇,后来家中有了变故,南下时认识的正儿的爹,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一见钟情,后来成了亲一起到桃花村来居住,度过了我这一生最幸福也是最短暂的时光了。”“叔叔一定是长得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吧,能让您这样的大美人一见钟情”“你呀,真会说话”卢娘摸了摸长孙玥的头,聊着聊着长孙玥睡着了。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透过纱窗照进屋来,淡淡的月光洒在长孙玥的脸上,卢娘看着她,轻叹一声,真是个讨人欢喜美人坯子。
次日清晨,李正起得早,像往常一样在屋后靠着山的院练武,卢娘也早早的起床,做了包子,粥作早点。听见长孙玥起床,卢娘把早点摆好叫道:“玥儿,快来吃早点了”,长孙玥问道:“正哥哥呢?怎么没来吃?”“不用管他,他在后院练武呢,一会就来”卢娘指了指后院。“喔练武?我去看看”长孙玥奔向后院,“哇,正哥哥,你还会武功啊,好厉害呀”长孙玥笑眯眯的看着李正,李正摸了摸自己的头傻笑道:“呵呵,就会这一套”“那也很厉害呀,快来吃早点了”“嗯,好”吃过早点,在家看看书,上山游玩,溪里抓抓鱼,卢娘每天做很多好吃的等着。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虽然在桃花村的日子简单而快乐,谁都难逃思乡之情,长孙玥越来越想家,想念亲人。晚饭后,又是一个明月夜,大家坐在院子里聊着天。长孙玥双手托腮看着前方说道:“好久没有父亲的消息,我想回播州看看,即便是父亲还没有派人来接我,看有没有父亲的消息也好”李正和苏明默契的一同说道:“好啊,明天就陪你去”“呵呵,谢谢正哥哥,明哥哥”长孙玥甜甜的笑着。卢娘拉着长孙玥的手说道:“这就要走了,卢娘真舍不得你”长孙玥也红着眼眶说道:“我就回去看看,有了消息我又回来陪您,即便是回长安,也一定回来跟您告别”两人难舍难分。次日一早吃过早点,就赶回播州,苏贵托人稍了信,长孙玥在播州等着父亲的消息。
长孙冲回到长安,到家中急忙先找父亲问问朝中情况,进书房看见父亲长孙无忌提着笔写书,长孙冲说道:“父亲大人,我回来了,玥儿已安置妥当。”长孙无忌抬头看了看“好,好,安排好就好。”说完继续写着,长孙冲接着道:“我也走了些天,不知现在朝中的局势如何?”长孙无忌长叹一声:“武后专权,又提拔了不少心腹,恐有不利”“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吗?”长孙冲望着父亲,长孙无忌意外平静的说道:“孩子,我位极人臣,你姑姑母仪天下,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弄得天下大乱,毁了我们长孙家的英明啊”,长孙冲默默不语,坐了许久后离开。
一日清晨,这段时间本就睡得不好的长孙冲突听得外面马蹄声脚步声急重,知道大事不好,急忙起床去父亲房间。大门的敲门声越敲越急,推门见父亲身着紫袍朝服,腰挂金鱼袋,端坐着。看到长孙冲进来,站起来伸手整理了下长孙冲身上的衣服说道:“终于还是来了,走我们出去看看”拉着长孙冲的手往外走。家眷、下人们挤挤攘攘的堆集到大门前,长孙无忌扫一眼对大家说了声:“把门打开”。门分左右,为首的将军按着刀,迈了进来,紧跟着兵卒分两排涌入,把长孙无忌一家团团围住,一部分兵卒直接到进府内搜查。将军站在当中厉声道:“长孙无忌与李巢勾结谋反,圣上特准批捕,违者斩!”,长孙无忌苦笑两声道:“圣上还是把我这个舅舅给忘了”,长孙家所有人都被押往大牢。当天大理寺就判决长孙家抄家,长孙无忌改任扬州都督被流徙黔州,长孙冲等家属被流放岭南,此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苏贵在播州收到消息焦急万分,急忙叫苏福商议。“今日收到飞鸽传书,说长孙大人一家以谋反罪抄家流放,长孙无忌被流徙至黔州,长孙冲等被流放至岭南,现不知如何是好啊”苏贵双手交叉在前不停的摆动着拇指,苏福站了起来说道:“现事发突然,又关系重大,上次长孙大人来有没有交代什么吗?”苏贵想了想:“没有啊,言语中似乎有事,但只是交代要我好好照顾玥儿,其他的事一概没提”,苏福突然想到:“若如此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我前往长孙大人被押往的途中,看大人要我们怎么做”苏贵连忙允诺:“是是…如今只能这样,你现在多带金银珠宝,前往途中与长孙冲撞上,带上两个得力帮手,什么情况立即给我发消息,我好做安排”“好,好,我现在收拾一下,马上出发”苏福快步而去。挑了三匹好马,准备好了干粮和水,带着王方和周义一路北上,与长孙冲碰头。
苏贵在府中犹豫不决,此事不久将会天下皆知,若不告诉玥儿,到时知道事情如此,难以接受。思之再三还是决定告诉玥儿,把长孙玥、苏明、李正三人叫到书房,吩咐三人坐下。苏贵道:“你们都不是孩子了,看你们相处这段时间三人感情这么好,希望你们能同进退,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告诉你们,昨天我收到消息,玥儿家出事了,太尉大人被人以谋反罪把全家都抓了起来,太尉大人被流徙到黔州,玥儿的父亲及家属全部流放到岭南。”长孙玥听后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愣在那里。苏贵连忙又道:“我以派苏福前去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太尉大人仍按一品的供给,长孙家地位显赫,又是皇亲,当年圣上登基,太尉大人居功至伟,定会还长孙家清白。”长孙玥强忍着眼泪说道:“义父我要回去”苏贵安抚道:“玥儿,你别急,苏福已经日夜兼程的赶去,一有消息就马上飞鸽给我,我们先等等消息,不能冒然前往”。坐了一会,谁都没有说话,苏贵眼神示意苏明、李正照看好玥儿,出去处理事务。苏明和李正看着玥儿这么难过,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的陪着,长孙玥先开了口:“祖父和父亲视我为掌上明珠,如今他们遭此大难,我却不能陪在他们身边……”越说越难过,李正和苏明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
苏福一行马不停蹄于襄州与押送长孙冲一行的队伍碰上了,苏福等提前出城于出城0多里的路口,支了个棚卖些吃喝,等着押送长孙冲的队伍。队伍一到,又累又渴,叫王方、周义招呼官兵们吃喝,自己伺机与长孙冲对话,长孙冲压着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苏福低声道:“得知消息我与老爷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请大人吩咐?”“不要轻举妄动,帮我照顾好玥儿,去黔州保护我父亲,不要蛮着来,看事情有没有转机”“是,玥儿很好,大人放心,苏福等下就出发”说完苏福佯装无事继续招呼着。长孙冲等一行走后,三人即刻出发又赶往黔州。
长孙玥在播州在苏府等消息心急如焚,吃不下,睡不着。听得信鸽飞来,大家急忙出去,苏贵拿着信纸道:“玥儿,苏福在襄州与你父亲碰了面,他叫他们赶往黔州去保护你的祖父太尉大人看事情有没有转机。”长孙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义父,您就带我去找他们吧,全家遭此大难,我不能在此苟且偷生,至少我要去看看他们啊”。看到玥儿如此,大家都很难受,苏贵也难忍眼泪:“承蒙大人看重,把你托付给我,就是想保你平安,再带你去犯险,恐有负重托。可见你这两天如此憔悴,又实不忍心,不知如何是好啊。”李正说道:“玥儿这两天,几乎颗米未进,如此下去恐怕身体也拖不住啊”苏贵接着说道:“是啊,唉…那我们就一同赶往黔州与苏福汇合,不过玥儿要吃点东西,不然没有力气赶路”“嗯嗯…”长孙玥拼命的点着头。下人送来饭菜,长孙玥大口大口的咽着,眼泪都流到了碗里,大家看着心疼不已。苏贵安排好一切后,赶往黔州。
长孙无忌押往黔州的路上,沿途各州都出兵护送。途经万州时,旁边一卒突然说道:“我乃万州刺史刘文通之子刘继,我父亲于城外安排好了人马,随时可以救大人于水火。”长孙无忌定睛看看了此人,确实与刘文通十分神似,低声道:“万不可轻举妄动,圣上并没有与我对质谋反一事,就将我流徙黔州,并叫沿路发兵护送,恐另有人设好圈套,等我发难,回去告诉你的父亲,危难之情铭记于心,我自问无愧于天下,绝不能因我而动刀兵。”“这……我立刻回去禀告父亲”说完刘继离去。刘文通得知扼腕叹息道:“人得志啊即便如此,也不能让长孙大人丢了威严”即刻安排刘继带领精兵强将,江湖豪侠,陆续潜入黔州,伺机而动。
背后是武后的许敬宗也前往黔州,此时杀气腾腾的黔州,他们能否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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