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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简单,取蜀太子女。但毕竟是天子迎娶公侯家之女,鳌岛邑与蜀国都城皇岭邑又隔着一千五百里;繁杂的书信来往和手续以及使节来往至蜀女来到鳌岛邑整整花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期间天子对三公九卿以及往下官员的大换洗已经完成。先帝留下的官员几乎全部被寻到把柄而入狱。只有老而弥坚的御史大夫梁浩丝毫没有把柄被常蕴抓住。天子念及年老气衰,有没有任何明证,也就将他暂且依旧放在了御史大夫位置上。人员已经齐整,磕磕绊绊地维护着天下的朝廷开始正常运转了起来。
湜沄早已离开了淮县,到达了凉州,开始了治理。不过留下来的淮县却发生了大变。
天子任人去接管淮县。官员临行前三令九申不得扰乱地方,一切如可能便以湜沄所留旧法治之。毕竟对于天子来说,他很清楚湜沄留下来的这个淮县将会成为自己不可替代的一个重要的食品产地,更是一个重要的税金产地。天子虽然的确是觉得没办法在一时间做得比湜沄更加好,但天子是真心希望并认为淮县能够继续维持湜沄撒手时的状态。天子真心想要证明给天下人看,在他的治理之下天下将繁荣,在他的治理之下淮县也可以继续昌盛,在他的治理之下天下将处处跟淮县一样。
不过天子太过于想当然了。天子的圣令是不可违抗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就真的没有人违抗。法律虽然无情,但人是有情的。正因为人有情,所以人有着欲望。人有欲望,所以才会不顾法律,更会违抗圣令。
谁人都清楚淮县的天下富庶之名。下派至淮县的官员们见到了他们前所未见的财富的时候,忠君爱国全部就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的眼睛被黄澄澄的金块所迷惑,开始了不顾廉耻的吸允。他们各个都认为自己不过舔舐了少许,不过一个又一个的叠加,一层又一层的渐增,以惊人的速度吸枯了淮县的富庶。堂堂的天下首富之地竟然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迅速回落到了天下平均的水准,不得不感谢这些“能官”们的出色表现。
此事换做是别的地方,没有个一年半载是根本不能被天子知晓的。但淮县在湜沄的精心管理之下早已达到了人口的最高承载点。这些官吏们一胡来,淮县民心便在一刻之内涣散。大量的县民趁自己手里还留有积攒下来的金钱时选择了离开。直线下滑的人口总数马上引来了天子的注意,毕竟天子正双眼冒火地盯着淮县呢。这些官吏们也是上一朝在昭幽帝麾下横征暴敛惯了,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在尽可能地收敛,但却还是撞到了新天子的枪口上。新天子想表现的治民第一功就这样被他们断送掉了。
不过这对于淮县百姓们还算得上是一个好事。因为天子盛怒,下令将所有派至淮县的官吏们一律治罪,并将自己最信赖得过的丞相常蕴临危任命为淮定侯,委托他全权管理淮县一切事务。虽然被贪官刮走的金钱现在已经被朝廷缴纳进入了天子的口袋,再也回不到百姓的手中;但毕竟来了一个爱惜百姓的常蕴,给了他们一个能够重新开始的机会。虽然要回归到湜沄所制造的成就不知道还需要耗费多久……
这事虽然让天子十二万分地懊恼和气氛,但毕竟还有一事让天子十分开心——天子大婚。
婚事是人一生一次的大事,寻常百姓家都会尽己所能将婚礼办得热闹,更何况天子大婚?天子下令大赦天下,四海各藩全部道贺、进贡以表祝贺。整个鳌岛几乎被婚礼的红丝绸铺了个满地,大婚所用花朵多得整个鳌岛邑为之飘香三日,那情景可想而知。
蜀太子之女姓苏名霜。苏霜年方二八,虽然比天子大一岁,但正当花季也就无人对此指摘。更加上蜀公家族对苏霜教育有方,站立坐卧全部合规合矩,落落大方。百官对这位王后均无任何多言。因为她本姓苏,又出自蜀地,众官便唤苏霜为蜀后。
只是苏霜的容貌只能算得上长得端正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她体面的行为和处处得体的态度,自然散发着一股魅力,让天子对她并不苛求,宠信也不曾微薄一分。更加上是这个苏霜将天子由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天子自婚后夜夜留宿蜀后的宁清宫。天子与蜀后的感情日见深厚……
永徽二年,二月。
天子在清宁宫镜前大展双臂而立。蜀后绕着天子跑前跑后地绕着。
在外面准备銮驾的吴高入宫见状连忙上前说:“呦,蜀后娘娘哎~这事怎么能让您来做呢?你们这帮人都瞎了?不知道伺候娘娘?”
“吴公公,你就别责备他们了。”蜀后为天子整理衣襟,一边说:“我虽然是王后,但为自己夫君穿衣又有何不妥?是我不让他们动手的。我想自己为陛下更衣。”
“……”天子笑着抚摸苏霜的脸颊。
苏霜回以微笑于天子,伸手取来了冕旒冠,踮起脚高高捧起为天子戴了上去。
“娘娘不愧是母仪天下。是天下最贤淑的女人。”
“吴公公,莫要取笑于我,快些请陛下去乾元殿上朝吧。再不走就要晚了。”
吴高也连忙说:“娘娘,奴才哪里敢取笑您。这些日子,陛下只有在娘娘这里是开心的;朝堂上那些百官尽只会为陛下平添烦恼,让他们等等又如何?”
“呵呵……就是,让他们等上片刻又如何?”天子笑着对蜀后说。
蜀后笑着摇了摇头,转到天子背后,轻轻推着天子向前说:“陛下,您乃大周天子,当以天下百姓为重。群臣之所以敢让陛下不高兴,还不是因为他们知道陛下是个能听得进刺耳话的明君?既然是明君,陛下自当不能怠慢国事,朝议事关国事,陛下自然不能有任何懈怠。更不可不按时参加朝议。这是对百官的尊重。”
“寡人乃当今天子。要尊重,也该他们尊重寡人才是。”天子一边前走,一边说。
“哎呀~”蜀后又加了少许力度推着天子说,“那些一心为陛下打理天下的这些忠正贤臣陛下自然是要去尊敬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更加为陛下尽心尽力不是么?再说今天是我非要缠着陛下,要一个人为陛下更衣。若是这样便误了朝议的时辰,臣妾定会被百官指谪的。”
“谁敢?”天子转过身子一把抱住蜀后说,“谁敢?谁敢对寡人的蜀后不敬,寡人斩了他!”
“陛下,哪怕是玩笑,这话也说不得。”蜀后连连摇头说,“杀生乃天下之殛祸,仁君不应谈杀罚,要多讲教化。陛下上朝了~”
“听你的,听你的,寡人全听你的……”
……
乾元殿里,天子正一脸阴沉地看着奏章。忽然他将手中的竹简抛下堂大声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凉昌侯与泗亭侯竟然结为夫妻,这么大的事发生了月余才有想起来派使者来向寡人奏报么?”
“咳咳!”常蕴咳嗽两声,上前报奏:“陛下,至此朝廷下旨道贺也不算晚。”
“丞相,你……”天子脸色铁青……
常蕴打断了天子的话说:“陛下,西北形势虽然一直无事,但毕竟是我中央天朝兵力最薄弱之处。现在有泗亭侯与凉昌侯两人拥雄兵镇守我西北边境,正是我天朝之幸事。陛下应当下旨道贺。”
“……”天子看着常蕴,马上知道了常蕴的言外之意。转而佯装继续发怒,对站立殿中的湜沄派来的使者说:“寡人以为与皇兄情谊深重。寡人一直视皇兄为手足。怎想皇兄竟然如此见外,如此大喜之事竟然不预先通知于寡人?皇兄这让寡人心寒啊。而你们这些在皇兄左右的家伙们怎么也不知道从旁对皇兄进言?”
“陛下,这是我等之辈的无能。我们进言我主这种事一定要对陛下奏禀。但我主却说陛下待我主手足。我主大婚,陛下定会赠与厚礼。我主不愿陛下为我主一人而破费宝贵的朝廷库存,更不愿大啖民脂民膏。故此,我主才将婚事尽可能地简朴地办理之后,再奏请陛下。”湜沄的使者流畅地回答。
“……”天子看着这个对答如流的使者说,“皇兄这也太见外了。虽然极力避免铺张浪费的皇兄之意可谓天下表率,但毕竟是天朝县侯与亭侯之间的大喜之事,体面是必须的。……来使,报上名来。”
“禀陛下,淮县人,现任凉昌侯首席家爵、封林亭伯韦全忠。”
“哦,亭伯……”天子对韦全忠点了点头说,“皇兄既然意在从简,寡人也就顺其意,仅示祝贺。寡人赐皇兄夫妇齐地进贡的紫貂大氅一对、吴地进贡南珠十粒、楚地进贡白银食器四套、蜀地进贡黄金四十斤。”
“我代我主谢陛下隆恩。”韦全忠对天子叩拜说,“陛下,我奉我家夫人之命还有一要事要向陛下禀告:梁国已有三千人越泗水亭,隐匿在凉州西部,接临泗水亭东部的林亭。”
“?!!”天子从案后站起来看了看丞相常蕴和太尉云鹏。
云鹏上前回话:“陛下,臣昨日刚刚收到泗亭侯密封军件急报。上言:梁国林人最近频繁出入泗水亭关。最初泗亭侯金艳虽然起初对此没有任何在意,但后来觉得古怪,所以故意派人暗中留意。最后发现林人出入时人数明显有差,而且带队来回的总是同一行人,而且都训练有素。想必是梁国军士。虽然没有找到他们的具体驻扎地,但以出入的记录以及每次相差的人数来计算,一共有三千左右的梁国军士深入到了泗水亭后,做好了两面夹击,一举拿下泗水亭的准备。”
“东南息平,西部林人又要作乱么?”天子狠狠地说着坐了下来。“丞相之意如何?”
常蕴上前答话:“臣也是在今早从云太尉这里听闻到了此事。稍经商议,臣等一致认为此事绝对不可视。天朝有三川:嵘川、潜川、莹川。这三川皆是我天朝中央国的要冲。西部嵘川分隔西部诸侯,中部潜川横贯鳌岛邑,西部莹川分隔东部诸国。因为嵘川水流最为湍急,潜川河面最宽,莹川河床最深;而得了嵘湍、潜宽、莹深这六字。其中因为嵘川的水流最为湍急,舟船技术并不发达的西部诸国根本没有办法从泗水亭以外的地方进入到天朝。泗水亭对于我天朝中央国的重要性如何评价都不为过。绝对不能让它落入西国之手。哪怕是不可确定的威胁可能性,我们绝对不能让它存在。否则,万一泗水失守,西国林人军将如虎入羊群一般在中央国无忌纵横。”
“林军不过十师,十师则无敌于天下。”天子说,“这是昭景帝对林人的评价。当时昭景帝正是顾忌林人强悍的武力而将他们划分了许多国。而且之后诸帝一直以来都竭力制止着林人诸国的相互吞并,以免酿成天朝之患。”
“陛下所言正是。”云鹏说,“不过我中央国天朝除了有十师镇守鳌岛邑之外,全部分布在南、东南、东三面。”
“诸侯呢?”天子询问。
云鹏摇了摇头回答:“岐亭侯和艮亭侯手中的军力是绝对不能动的。庆州虽有八师,但现在刚刚分为四部的庆州兵现在将军们离心离德,将他们派往西北无异于让他们去死。”
“永宁侯不是有十万驻军么?”
“回陛下。永宁侯虽然有着十万驻军,但那只是战事之事。要知道平日里这些士兵都要回家种地维持家计的。只有冬日农闲时,他们才会被召集到一起。这十万人的确有着十分生猛的战斗力,但如若出兵,则需要庞大的物资供给才能一边保证维护永宁县不至于崩溃,又能保证士兵们的战斗力。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保土安家的保卫战争,动永宁侯的这支军队所消耗的资源实在是太庞大了,更何况是要从西南远征西北。”
“奕顺候……”
“陛下,刚才对于永宁侯,臣还有一点没有言及。而这一点正是同样镇守东北的奕顺候所有的缺点。那就是他们都镇守在边境,前往西北路途遥远;得知如此大动作的梁一定不会乖乖等至援兵到达的。”
“按你这么说,其它驻守在东、东南、南部的众军也是不能;哪怕是镇守鳌岛邑的十师怕是也赶不及了不是么?”天子面有怒色地质问。
“陛下……当今唯有一个方法,不会打草惊蛇……”云鹏沉默了片刻,回答:“凉州原本屯有五师兵力来作为西北泗亭侯的支援部队,以及中央国北部的驻防军。凉昌侯被封不久,这五师兵力还没有来得及从凉州撤回。臣以为当今紧急之时……要将这五师全部交于凉昌侯统辖。”
“……”天子迟疑着看起了常蕴。虽然是中央国侯,不像外藩一样会自立国家;但是毕竟这五师一旦划分给了湜沄,那么这只名义上依旧是中央国军力的部队,将不再听从天子的指挥了。
“……陛下。当此,唯有此法才能稳定住西北阵脚。”常蕴回答,“战事好不容易平定了下来,此刻绝对不能允许有任何冒头的家伙跑出来,更何况是在打中央国天朝的主意的家伙。一旦我们示弱,东南诸国定会发兵内侵,北部两国也不知道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
“呵呵呵……”韦全忠上前拜道,“陛下,我主凉昌侯之意与诸位大臣的想法大相径庭。我主派臣请陛下即刻下令从凉州撤出四师之兵,以麻痹梁国。”
“不可!”云鹏连忙上前说,“梁国有精兵两万,八师之兵。留在凉州加上泗水亭至多四师之兵,这怎么能挡得住梁国两万林兵?”
“莫要胡闹!此乃国之大事,不能如此轻率,更不可意气用事!”常蕴也上前对韦全忠说,“泗亭侯世代名将,但也早已久不经阵;凉昌侯更是没有尺寸战功。这样的主帅各带领着两师之兵怎么能够挡得住梁国八师精兵?”
“诸位怕是有所误会了。我主要求的那一师兵我主并不打算让他们加入战斗。我主只是希望预留一些兵力以便不时之需而已。对付区区梁国,我主从淮县带来的一师之兵足以。甚至都不需要夫人调动泗水亭的兵力。我主这次要我向陛下只讨得专断征伐之权而已。那一师兵力如果陛下需要,战后我主愿意将他们派回,让他们去别的需要的地方布防。”
“!!”天子再一次站了起来。只是这次满脸写满了惊喜之色。“准!寡人给予皇兄专断征伐之权!而且这一师兵力寡人将交付与皇兄!不但如此,只要皇兄可平定西部诸藩,寡人将赐封皇兄镇国公,并统领一切皇兄所征伐下来的地方!”
“!!”
天子此言一出震惊了整个朝堂。
云鹏连忙上前说:“陛下,请您三思!这样的这天大权只有先魏王,昭景帝曾享受过!”
“就是,就是……”
“这怎么说也太过了……”
“这,这……”
群臣乱作一团时,常蕴却看起了韦全忠。
韦全忠看着周围,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只是挂上了淡淡的冷笑……
“陛下。”常蕴终于开口。
此刻也认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的天子连忙望向了自己的重臣:“丞相有话大可不必忌讳,直言之。”
众臣见丞相开口也便安静了下来。
常蕴对天子叩拜说:“陛下圣明。陛下登基之初便一心致力于天下止戈。凉昌侯深得陛下之意,愿为陛下稳定天下,如此礼遇无可厚非。”
常蕴说着瞥了一眼韦全忠。天子看了一眼好像事不关己地镇定自若的韦全忠。湜沄的待遇将直接关乎韦全忠今后的前程,但此刻他却表现的好像对这些并不在意。那是一种不贪求任何好处的态度;那更是一种站在下面,冷眼试探高高在上的天子的态度。
天子知道常蕴的这一决定的原委,便说:“丞相深得寡人之意。”
韦全忠笑着叩拜:“我代我主,谢陛下隆恩。”
“退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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