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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过去杀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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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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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终于关上,苏暖直直看一眼还守在门外,眼角流血的女鬼,极为冷漠地反手拔出腰间的尖尾银簪,眼见血滴已干涸凝固,虽然知晓无妨,但为安心起见,苏暖再在左臂皮肤上轻轻一点,一滴血珠沁出,她漠然地转了转银簪,让血珠彻底染上尖尾。

    女鬼经由这一场魂力的消耗,身上更透明了些,显得更为虚弱,见苏暖已经出来与它对峙,分明是抱了狠绝的念头,它连忙后飘数步。

    嫁衣女鬼面无表情,嘴角翕动,“我一定会杀了他!你以为他能护你多久?”难以抑制的疯狂使她本就血淋淋的脸更加辨认不清。

    这具肉身是它好不容易找到的,灵者的身份,可掩饰它魂魄的特别。更遑论这具肉身还是它眼中的绝佳容器,它绝不会放手!它一定要回去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苏暖神色更寒了些,它竟敢威胁她!这恶鬼想借她还阳,怎么可能!

    “你做梦!”苏暖回道,话音刚落,便眼睁睁看着女鬼咯咯笑着迅速远离木屋,消失在视线之外。她怔怔站立,皱眉,思及女鬼所言心神不定。她回头看了一眼木门,木门里,少年安静颀长的影子很是安稳,她怔怔望着许久,才行到东厨,取了糕点,生火热了热,便捧着回屋。

    坐在桌前用糕点的云拓并没问那凭空出现的石子从何而来,在等她的时候,已把地上的血痕擦干净。这幅乖巧的做派让苏暖有些心虚。但她惯常会装鸵鸟,只要他不问,她就不说,指不定他转头就忘记这茬。毕竟这事可不好圆。

    咬完一颗枣糕,略带滞涩的少年声音响起,“我今日打了两只山鸡,刚好,今晚煮了,你多喝几碗鸡汤罢。”

    听闻云拓这席话,苏暖只觉喉间再起一股翻滚的甜腥。她不再细想少年的意图,整个脑海被“鸡汤”二字炸开,油腻得她浑身打颤,“思谦,我曾喝过足足半月,之前是身体未好必须喝。现在身体早就好全,我是死也不喝了!”

    山鸡即使再精瘦筋道,那也是鸡啊,熬起来不用放油,那油也吱吱地往外冒,更别说这掌勺的祖宗还使劲往里倒油……

    “不吃你便饿着罢,除了鸡汤,其他菜你也别碰了”,云拓被气得脸鼓鼓的,他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泄愤地嚼着。他细细琢磨做出的菜,还被这般嫌弃,真是的。臭丫头也不会做菜,等饿昏了头再去灶头给她热了吃。来日方长,他就不能盲目惯着她。

    “不碰吗?那好吧,我取糕点吃”,苏暖嘟嘴应道,接着便看到眼前少年捧着糕点盘侧对她,三下两下飞快,三分之一的糕点落了肚。

    “哎哎哎,给我留点”,苏暖连忙上前伸手阻止,却被塞了满嘴糕点的少年起身躲开。他抱着糕点绕着桌子,边往嘴里猛塞边与她隔桌对视。

    “思谦!”苏暖气急败坏,隔着桌子跳脚。

    少年想回答,嘴里却塞满了枣糕,他艰难地嚼完,便马上回道,“叫我相公也不成!可以不吃,但你须得告诉我个理由。明明之前愿吃的,”此刻少年护着盘子,眉毛翘了起来,那股青葱脆弱又坚毅挺拔的少年气,满溢出来。

    苏暖望着对面身着褐色猎装的英气少年,虽然生气他的闹腾,却知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睬他的。少年干净的五官像上苍的后裔,鬼斧神工般英俊爽利,初见十七岁的这位将军,苏暖毫不意外便一见钟情,这人,年轻时竟是如斯长相,简直是从梦中走出来的人,与后来他成熟五官邋遢胡茬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曾说不会喜欢,但如今见了他这模样却是反悔了。

    苏暖双手按在木桌上,朝少年瞪眼道,“太多油,吃不下。”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碰,”少年连忙后退一步,像是生怕苏暖扑过来正面强抢一般,他一脸正色,同时疑惑地皱了皱眉,“可我记得你明明很爱吃。”

    “你都不吃,还老是做给我吃!”苏暖听到这一句,哪管他是俊是丑,连忙道,“你倒是说说看,我什么时候爱吃啦?”

    气氛忽的沉默,云拓神情忽然呆滞了一瞬,发现自己自以为的她喜欢来得太仓促,他忽然在苏暖面前放下糕点盘,苏暖怕他反悔,连忙从桌上扒拉过来抱在怀里,顺手拎起一块含在嘴里,脸颊一鼓一鼓地嚼着。

    “如果是因为油多,这次我便放少点,可你还是得多喝点,对你身体好。”少年恢复平日里的念叨,转过桌角来到她面前,浅笑着低头望她。

    苏暖十四岁的年龄,这身高已不算矮,可在大她三岁的少年面前,仍低了一个头不止,可见少年长得是何等挺拔。

    “那敢情好,这样说来你是肯给我吃了么?”苏暖见他笑,也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习惯性从怀里的糕点盘拎起一块糕点,轻轻往他嘴边一送,“啊,张嘴。”

    少年神情放松,探过头来,把糕点叼在嘴里,笑着望她。

    刚来到这秦罗山时,少年说话都不流利,因为平日里一人不爱说话,说得磕磕绊绊的,也不好意思与她目光接触。

    明明羞得那般厉害,没料到少年竟答应她试探性的“以身相许”。两人的相处顺理成章后,苏暖戏弄他多了,少年便慢慢缓了过来,开始念念叨叨的,十足一个管家婆模样。

    苏暖心里对于童养夫养成的想法活泛过来,加上口头定了亲,便每日里没个正形,但少年也不是虚长她三岁的,总是管着她,连爬树都不许。后来她带他一起爬,由他守着,才肯放任。

    苏暖被云拓从山路上捡回,已有半年光景。这藏在半山腰的木屋,如壁垒般由几株枇杷树环抱。九月入秋,枇杷已熟,前几日云拓用木棒缠了刀,打下来一些,用竹篱兜住,置于水缸。枇杷的甜和溪水的凉结合,咬一口,尾龙骨都酥了。嗜好各式水果的苏暖见了欢喜,歪着头打量云拓那无比俊俏的下巴,在他“不能多吃”的唠叨下,强行啃完了一篮子枇杷。

    秦罗山上,山鸡数目不少,来到这的头天,正是初春,苏暖因山上露重而害了风寒,云拓就是熬鸡汤给她喝的。那些时日,日日都有浅褐色的山鸡在少年手里扑腾,而他单手按住翅窝,目光专注,与他平日里的羞涩截然不同。

    那股子反差萌当真挠人得紧,而她却越看越想将他吊起来鞭打,若不是他,她怎么会来到这么个举目无亲的地方?

    虽然,现在的他尚且无辜透顶。

    半年前,苏暖还是北地邺城的一个商户人家“公子”,距清河府县足足一千公里。

    邺城近边关,女子性格豪迈,她也受此感染,得了些蛮横之气。没错,是“她”而非“他”。

    苏暖是家中独女,爹娘恩爱却多年无子,把她当命根子看。唯一的不顺遂便是自她十岁起,爹娘就执意把她打扮成男娃,并不远千里迁到邺城。她估摸着是因为她十岁时曾被劫匪绑去,她理解,慢慢的便也习惯了男子的装束,觉得利落更方便行事了。

    后来才知道,爹娘除了怕她被劫,也是怕她被人强娶或嫁不出去。南明旧俗,“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长吏配之”。她与爹娘均不愿有那么一趟官媒,便只能想着法子隐瞒。

    为了扮得逼真,苏暖还自学了画眉,给自己画男子的浓眉,看着很是英气。

    许是因为瞒得太好,苏暖至今尚未订婚,近些年看了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便开始暗搓搓地盘算自己的归宿了。原是想着十五便披露身份行了及笄礼,好让自己整日里束簪有个正统的名头。因需这银簪自保,她早就被那帮同行的世家子弟嘲笑过她不知礼,未加冠便束发了。照此看,会拖到二十还不止。

    没办法,总不能娶个女子吧。好在嫁不出去或许也是件好事。南明商人地位低,自家爹娘疼爱女儿,一直不愿她成妾,只一个劲儿地拖着,掩着她的容貌。

    可即便是这样,苏暖也几次险些被喜好娈童的权贵掳去,若知晓她的女子身份,估计她早就沦为他们后院里一朵哭声凄厉、受主母磋磨的白花了。

    边关女子不善阴私之事,往往简单粗暴得让人无法反抗。苏暖曾见过有女子把自家丈夫新纳的妾的五指生生踩断,那名身着窄袖短衣的妾伏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哭喊,眼中血丝随泪而氤氲成一片。

    若苏暖当真被主母压着蹂|躏,以她死也要手刃血仇的性子,怕是不死也残。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养膘,免得祸祸别家男郎。

    南明对地位身份看得重,像苏暖这种初初不显,越长越妖孽的平民女子,在世家眼里就是一个标准的侍妾,连做姨娘都是开恩。

    苏暖性子刚烈,从拒看女戒,又被爹娘如珍似宝地养着,后来虽改成男儿装,却依旧笃定地以爹娘为典范去寻觅如意郎君。

    一生一世一双人。秉持着这一根深蒂固的观念,苏暖多次反对爹娘的寻觅,认为寻个普通人家,只要她喜爱且专一待她就好。可爹娘不知为何,一直执着于让她结交世家子弟,一心让她在里头择个如意郎君,侥幸想着说不定有个勇敢的会爱上她并珍她护她一生。

    爹娘想得倒美,也不看看她的身份。苏暖从来就不对世家子弟有更多的幻想,在她眼里,那些个自南地迁徙而来,仍执意要着宽袖长衣并以此为荣的公子哥,就是自恃身份的自大狂。因为骄傲,他们从来不懂何为入乡随俗。

    她一袭男身窄装在其中,很是怪异,与其虚与委蛇,成日里流连酒楼书馆,日后连个妾侍身份都捞不着,还不如珍惜光阴,多爬几棵树呢。

    无奈之下,顶着还有两年便及笄的压力,苏暖在一段时间内老偷摸着往牙行跑。她撸走妆奁盒内尘封已久的首饰,硬是凑够了钱,牵回一名牙行里众多备选厮中下巴最好看的“童养夫”。

    在苏府,苏暖总是让这个瘦弱的老是抿着唇的男娃紧紧跟在身旁,毫无羞耻感地给他灌输一切以自己为先,只忠于自己的思想。养成什么的,最带感了。虽然,这一举措频频被人误会成苏家的“苏煗”公子喜好男风,惹得府上的厮也不安分起来,她还是乐此不疲。

    可惜,养成计划还没成功,便被爹娘发现,在一顿暴打后这个计划就半路夭折。凌钰也由准童养夫变为她的玩伴,地位一落千丈。

    不过,是因凌钰不知为何,偷偷摸入她闺房,被院里护卫逮住而事情败露的,这倒不怪她。那天她甚至还在外面闲逛,回来时才冲去救下一声不吭挨着板子的他。

    苏暖的闺房向来是苏府禁地,为掩饰女儿身,她早便摒弃了贴身伺候之人,凡事亲力亲为。凌钰可真是撞到枪口上了。

    一年多时间里,苏暖和凌钰倒也玩耍出一股默契,只不过都是在府上玩,她是从来不允他随她外出的。一是怕麻烦,二是为了护那个喝凉水都能塞牙的倒霉蛋。

    本着嫁不出去的念头,苏暖决心放飞自己,努力爬树。眼看着目标就要完成,城中的老树都已被她爬了个遍时。

    意外发生了!

    云拓就是那个意外。很大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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