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在箱子里挑了一块牛胛骨，用雌黄写上端岩雅的名字，把它搁在火堆上烤，巫师和他的三个孩子都瞪大眼睛看上面被烧出一条条裂纹来。
巫师的女儿惊讶地看着纹络的变化，难以置信：这卦象显示这个女子不会与人类结婚！
不，一定是我看错了。她心想。
先代典籍记载中有被占卜出不能与人结婚的人，那些人都是这样安排的：要么被献给异性的神祇活埋到神庙里；要么被送给奴隶主当祭祀人牲；后果最好的是被父母安排跟已故异性冥婚——男的就把已死女子的遗骸迎到自家墓地安葬，女孩子去已故男子家中当寡妇。
她是女巫，但首先是个有恻隐之心的女人。她不愿承认这样的卦象。
巫师却是奇怪：什么叫做“不会与人类结婚”？以前只是听说过“不可与人结婚”，这还是头次看到“不会与人类结婚”的卦象……
但可以断定的是，她是绝对不可能嫁给她的表哥或者她的爱人。
又过了一会儿，巫师看到纹路变成了字，他情不自禁把上面的字念出来：“南山有桑，其心也空；北山有涧，其下无底；西原有井，其中无源。”
什么意思？巫师迷糊了，他认为这些话跟姻缘没什么关系，难道说，要她去这些地方就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怎么样？巫师？”端岩雅急切地问。
巫师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很遗憾，你表哥和你的恋人都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人。”
“不会吧？！”端岩雅惊得几乎栽倒。
“这就是天意。”巫师把她的玉退还给她：“你还，尚未来得及遇见真正可托付终身的人。不要急，慢慢来。记住我的卜辞，去走走看。”
作为一个巫师，他要适当地隐瞒卜辞，因为并非所有的卜辞都能被求卜人接受。
端岩雅哀伤地看着被退回来的礼物。
巫师把礼物退回是暗示事有不吉。
南山有桑，其心也空。
南边的槭山上确实有可以非常老的桑树，两个成年男子手拉着手刚好能抱住它，树的北侧有一个细长的树洞，高六尺有余，内部最宽处有两尺到三尺的样子。她时候追着一只兔子跑到过那棵树下，她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想着去追那只兔子。
端岩雅坐在河边的浣衣石上，望着粼粼河水发呆。
“雅妹，你在想什么呢？”
稷郎跳上石头，挨着她坐下。他平时为了方便干活即便一身泥水也不换衣服，唯独要来找端岩雅时一定会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稷哥，我想去一趟槭山。”端岩雅非常正式地看着身穿灰蓝色布衣的伙子，声问：“你可以陪我么？”
“槭山？”稷郎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去了那里的人没一个活着回来的。”
若是其他地方，他愿意陪她去，可是槭山他不敢奉陪，人生如此短暂，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呢？
槭山，又名山外山，要翻过七座山才能到那里。整个山上只有槭树和桑树，一道深秋漫山红叶红的似血染一般。这山上的槭树叶比其他所有山上的槭树都要红几倍，因为去那里的人总是一去不复返，故而人们都说，那里的槭树之所以这么红，都是血染的。
“你要怕，我就一个人去。”她说着，起身往北边走。
端岩雅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令稷郎十分吃惊。
稷郎看着她执拗地踩着河里的石头过河去，焦急地在岸边大喊：“你还真去啊，现在都下午了！”
然而，他并没有去把阻止她，也没有把她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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