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圣君清冷的面容第一次以各种表情变换着,先是略有疑惑,再是似有沉思,然后是为之惊讶,他虽然未曾打断她,但是从他此刻轻世傲物的眼神来看,他似乎对这个故事很是怀疑。
“小女子自知身世鄙陋,配不上圣君,若圣君肯饶我一命,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侍奉与你,若圣君觉得小女子碍眼,小女子这就离开摘星阁,永世不在圣君眼前出现。”师如琴伏地叩谢,长跪不起。
可是圣君却觉得可笑地冷哼一声,显然他不信,只道:“故事倒是编的不错。”
莫说他是魔教摘星阁的圣君,就算是一平常男子,凭空钻出一个未婚妻,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只能说,这女子编的故事太离谱。
“小女子说的句句属实,如有虚言天打雷劈,叫我永世不得超生。”师如琴立马举起掌心发起毒誓。
发誓这种行为在圣君眼中根本不可信,他从来不相信鬼神,从来不相信命运。“你说寒衣剑是陆知县留给你的信物,那剑去哪儿了?”圣君凌厉的眼神审视着她。
看来这圣君要的是证据,寒衣剑是唯一能证明我与陆家有关联的证据,师如琴如此想着,便如实回答:“我被抓来那日,剑已被圣君的手下搜刮了去。若是圣君不信,可以自行去查,小女子断断不敢欺瞒于你。”
圣君见她此刻双目澄澈,明静如水,毫不闪躲,似乎并未撒谎,但她的身份还有诸多疑点,圣君沉默了许久,眼神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如琴见他并未反应,心中焦虑,但却谨慎自持,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等待他的发落。
“来人”他突然出声唤道。
片刻大殿门口就进来两个守卫,他们站定而立,神色恭敬道:“君座有何吩咐。”
“将她带下去,交给管事,就说是新来的婢女。”圣君眉眼都未挑一下,甚至看都懒得看她,随意吩咐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摘星殿。
看着圣君倨傲冷漠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师如琴紧绷的神经这才松软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她的命算是保住了。
在摘星阁做一个婢女,也好过人头落地。
“此事已过十几年,你现在又是戴罪之身,若长公子执意不肯娶你,也罢,就与他做个侍奉的仆人终身伺候,一定要替为父好好报答陆家,也算是替我了却一桩心愿尽了孝道了。”
师如琴突然想起父亲临终时的万分叮咛,一时之间欣喜之意与惆怅之情如同旋涡般在心中流转,让她矛盾不已。爹爹,女儿这算不算是阴差阳错完成了你的心愿?可是陆公子现在却成了一个大魔头,我如此行为,你九泉之下若是知晓,真的不会怪我吗?
陆潜,或者说是现在的摘星圣君,自听闻了师如琴的诉说之后,便真的派人去摘星阁的神兵坊寻找被搜刮了去的寒衣剑。幸好从燕语堂劫回来的兵器,在没有经过他的旨意下并未进行分配,所以坊主三两下就从一堆兵器里找到了那把鳞光闪闪,锐气冲天的剑,并亲自送到了他的寝殿云景殿。
给了坊主一些赏赐,打发了他下去,陆潜便独自在房间研究起这把剑。
出鞘时寒芒四射,那‘寒衣’两字深深刻在剑身上,剑锋细如蝉翼,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如何也不能作假,更何况刀鞘内部还有一记不起眼的陆家印章,之前师如琴拔剑时都未曾注意到,经过数十年的光阴都未曾消散,这果然是陆家祖传的宝剑“寒衣”!
之前这剑一直是他爹陆子墨贴身佩剑,由于当时他太过年幼,连这剑是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四岁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它。如今,竟然失而复得。
抚摸着剑身上的“寒衣”二字,陆潜的手指不禁缓缓颤抖,目光深远回忆如昨,儿时,父亲就是拿着它在庭院内舞剑,剑光玄鸣间若游龙惊鸿,剑花缭乱,身姿如松,身法如风。但是那场景自己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就算现在寒衣还在,但舞剑的人已不在了。
这把寒衣剑或许就是陆家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
内心的一丝悸动也被理智压制,陆潜平复心情,收回剑刃,将剑身重新包好,神情已恢复往日的深沉。
然后把关注点转移到了师如琴身上。
此女子在燕语堂被擒,又与尹初双有诸多联系,身份可疑,目的不纯,得小心提防,最好是让她自己露出马脚。陆潜思忖片刻,心中已有对策,即刻派人把膳堂的管事叫了来。
管事听到圣君请他,立即丢下手头的活儿匆匆去了云景殿。
“属下拜见君座,君座有何吩咐!”膳堂的管事姓刘,是个体格丰满的中年男子,油光八面,略显富态,看起来有些憨厚,一点也没有魔教中人应有的戾气。
“今日有一死囚,本座留了她做个婢女,你可知?”陆潜问。
“属下知晓。”刘管事还不知道圣君为何对他说起此人,只是点头回答。
“明日让她去膳堂做事。”他靠着椅子扶手,姿态闲适而慵懒,不紧不慢地缓声道。
刘管事惊了惊,颇有些为难之色,小声质疑。“君座,膳堂掌管全摘星阁的膳食,堂中的所有仆人和厨娘皆是精挑细选,让一个来路不明的死囚进去做事,会不会不太妥当?”
陆潜却低头轻笑一声。“你不用操心,按本座说的做。”她要是真的敢做点什么最好不过,怕就怕她什么都不做。
圣君心思一向难测,这样安排自有道理,刘管事只是慎重地点点头,记在心里。
次日师如琴已经换上了姜红色婢女服,将头发梳成婢女一贯的双螺髻,婢女的衣服素净朴实,自然比不上以前她还是名门小姐的时所穿的绫罗绸缎、绮罗珠履,但是也比昨日那身脏乱的书生服要好得多了。
此时她正在一处六人起居的婢女寝殿里铺着自己的床,毕竟是晚上要睡觉的地方,当然要好好打理一番。正这时,屋子里却突然来了一位肥头大耳,体态丰满的管事,他捻了捻嘴边的一缕胡子,打量她一番然后问道:“你可是师如琴?”
“正是奴婢,大人有何贵干?”师如琴见他衣着不凡,立即转身行了个礼。
“今儿个不用扫庭院了,跟我去膳堂。”此人正是膳堂的刘管事,领了圣君的旨意找人来了。
师如琴微微疑惑,膳堂?不是制作膳食的地方吗?为何突然让她去那儿做事?要知道,以前都是家里的厨子给她做饭,活了十八年,她连碗面条都不会做,连厨房都没进去过几回,还别说煮饭烧菜了!突然让她当厨娘,这是不是太难为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