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如琴自然是没能逃过一劫,被无常君捉回了摘星阁,押到殿内听候圣君发落。
圣君悠然坐于殿上,情绪平稳,未见丝毫怒意,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跪在座下的师如琴,甚至都未曾仔细审视过她的脸。
师如琴此时低眉顺目不敢直视他,只是盯着脚下那席星月纹样的蜀褥,闭息敛气,小心翼翼。她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和他见面,心里幻想过无数次他的模样,可是眼下人近在咫尺,却连抬头看他一眼都难上加难。
而且,他如今的身份已今非昔比,而她只是他的一个阶下囚而已。
“君座,在下办事不力,让尹初双逃了!”这时,鬼面书生却风尘仆仆地踏了进来,鞠躬请罪。“请君座责罚。”可是那语气却丝毫未见悔恨畏惧之意。
圣君只是抬了抬眼皮,低头微微一笑,并没有责罚他。“罢了,那女子本就赐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丢了,本座为何要罚?你们俩刚刚立了功,就好生回去休息吧。”
鬼面书生见圣君并未降罪,只是点了点头,鬼面下的脸皮松了松,领命后,和无常君一前一后出了殿门。
师如琴听到尹初双已成功逃脱,心里如释重负,欣喜不已,还好,双儿姑娘已经成功逃脱,她福大命大,愿她今后一世安稳。
“君座,这人要怎么处置?”两个守卫押着她的肩膀询问道。
圣君却似麻烦一般,朝守卫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打发道:“拉下去,五马分尸,杀鸡儆猴!”
师如琴听到此处,毛骨悚然,汗毛倒竖,恍然间竟打了个冷颤,那人竟轻飘飘地一句五马分尸就定了她的性命,而且声音不怒不威,淡若浮云,看似温软,实则毒辣残忍。这是何等恐怖之人,师如琴未曾想到,自己刚一见面就要被他处决,不禁心中恶寒,恐惧之意蔓延全身,让她双腿一软,呼吸停滞。
她感觉到自己双肩被人死死钳住,动弹不得,身体被那两个高大的守卫拖将了数丈远,若是此时自己再不有所动作,自己这条小命就要没了。
大脑思维虽然混乱不堪,但是身体却比思维更快做出了反应,师如琴抖了抖双唇,嘶声喊道:“小人身怀机密!圣君不能杀我!”
这一声震天动地,回荡在大殿内,听者皆为一惊,连那两位守卫的步伐都放慢了许多。
圣君仅仅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眸,没有半分要收回成命的样子,反而从王座上站起,然后敛袍理袖,悠然自得般,漫步离开。所有将死之人都个个跪地求饶说不能杀他,听得他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他是圣君又不是圣人,况,有些话他从不想费力气说第二次。
师如琴见他没有半点反应,心中惶恐,但是脑子却灵光一闪,就在那人衣角将要消失在殿内的时候,师如琴再次声嘶力竭地喊道:“圣君可知道‘寒衣’剑?”
然而就是这看似没有任何玄机的八个字却让那位唯我独尊,傲视众生的魔教圣君停下了脚步,他长身玉立,静默良久。
整个大殿内安静得出奇,连守卫见他如此异常的行径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望向他。
待他再次转过头来时,修长的额发垂落于肩,眼眸如冰,目光如刃,杀气蔓延开来,一身长衫无风自鼓,让人不寒而栗。原来之前所见他那股恍若天人的气质只不过是为了掩藏住他体内那股阴寒冷酷的魔性。若他真的要杀一个人,恐怕只需要动一下他的一根手指,那人便已身首异处。
然而须臾之间,那股骇人的杀气就已被他的理智平息,他再次回复了方才的漠然冷静,只是抬手吩咐周围的人都撤下去,并转身微微抬了抬下巴,撇了撇座下那两个押着师如琴的守卫。“退下。”
“是君座!”两位守卫立马放了人,随即又擦了擦额头上吓出的冷汗,这才慌慌张张地离开。
师如琴早已摔倒在地上,撑着身子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恭恭敬敬地起身跪着。心里却已经百转千回,刚才为了保命,她冒险说出了那句禁言,她以为这陆临均一定不会记得,只是为了试他一试,却不想,歪打正着,他竟然回头了?
眼下只剩下他们二人,圣君从殿台上步步落下,每靠近她一步,师如琴的心就抖了一下,可是她只有忍着,努力让自己的腿绷直,不至于突然软倒。
目视之间突然步入一双银鱼白云纹靴,圣君已然到了她跟前,她仍然垂着头,不自觉地闭着眼压低了秀眉,心中忐忑不安。
圣君身姿都未蹲下半寸,只手一扬,一股劲力已拽住了她的衣襟将人提到了面前,师如琴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见到那双幽潭深海般的眼眸时,呼吸一窒,冷不丁喘了两声,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圣君虽然仍旧是语气沉稳,但是却比方才冷冽了许多。“你为何会知道‘寒衣’,若是有半分隐瞒”
另外一只手缓缓抬起,食指则指向远处的一个花瓶,刹那间,师如琴还未反应,那花瓶一声爆裂轰鸣,立马碎成了无数片。师如琴眼神闪动,却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盯着他的眼。
“这就是你的下场。”圣君声声威胁,然后把她扔回了地面,侧身而立未曾看她。
师如琴还未发出疼痛叫喊,便已立即跪地,规规矩矩,不敢妄言。心中却上下打鼓,犹豫不决。这可如何是好,即便他让我如实告知,可是,我说了,他会相信吗?突然钻出一个未过门的妻子,若我是他,一定也会觉得极其荒唐,然后不由分说立马砍了我的脑袋。
师如琴想了一通,觉得尚为不妥,但是眼下形势危急,确实没有解决之法。遂深呼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
好,既然是他自己要求,我便顺了他的意,毕竟我确实没有隐瞒,因为我说的就是事实!至于他相不相信,那就是上天的旨意了。若是上天执意要我死,那我也只好认命!
师如琴一把将头上的布条扯下,发髻顺势散开,青丝倾泻如墨,就算身着男装,但是那张脸还是带着女子的秀气和斯文。
其实师如琴之前还是闺秀的时候,虽不像尹初双一般美若天仙风华绝代,但品貌端庄,也算是出尘脱俗,气质如兰。在渝州时,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皆被她爹给婉拒了。
但是现在她灰头土脸,捉襟见肘,在圣君的眼里,也仅仅是一个长得还算标致的女子。这些年他见过的美人不乏少数,就算是摘星阁的婢女也有几分姿色,所以圣君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女子而有所动容,只是俯视着她,想看看她准备怎么解释这一切。
“小女子唐突,若有冒犯,请圣君见谅,圣君您本名,陆潜,字临均。是也不是?”师如琴几乎是顶着脑袋落地的压力迫使自己说出这番话来。
圣君看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凌厉,但是他并未出声反驳,而是等待着师如琴继续说下去。
见圣君并没有要杀她的冲动,师如琴咬紧了牙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乃至他们之间的婚约一一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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