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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鲸茶馆——众生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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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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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撞击门铃的声音

    “欢迎欢迎——旅行,怎么样啊?”

    “我是真没想到亚肖——脱大衣的声音他一个天天骑着龙在天上飞的人,竟然晕机。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倒茶声他在飞机上吐的一塌糊涂,我第一次看他脸色这么差,拖拉凳子的声音要不是我在飞机上一直用治愈之力给他缓解,估计他就虚脱了。”

    “翻找书架的声音嚯嚯……果然,人都是很有趣的物种啊。总是有出人意料的一面。”

    “这倒是。比如说我前几个月看见秦朗团长,手里拿着一包小熊软糖在吃。”

    那么,故事要继续了。

    ————————————

    拾壹

    鲸海元年1八04年12月11日。

    维克多已经跟着晋鳐工作了三天了。他现在完全明白了什么叫做“加班多”,那工作多到根本就停不下来。艾哲尔每天中午都来找自己吃饭,也就只有那一个小时能够休息。这家伙貌似在熟悉一连军营的环境,最近貌似在做木工的样子,总能看见他头上有木屑。

    除此之外,他开始各种在军营里捡石头,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去休息一会吧,孩子。”

    在帮助晋鳐前辈又做完了一场手术之后,两个疲惫的人坐在外边走廊的凳子上。能看得出来晋鳐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了一个药盒子出来,把药丸倒出来,含在了嘴里。他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靠在了墙上。

    “那是什么?”

    “……救心丸。”晋鳐有些没精神地笑了笑,“我有先天心脏病。”

    “那要不要我帮您缓解一下——”

    晋鳐摇了摇头,拉住了维克多的手腕:“别担心我,我缓一会就好。你先去吃午饭吧。”

    “但是您——”

    “没事,我经常这样。吃药就好了。”

    再三劝说下,维克多还是被晋鳐给弄走了。艾哲尔果然在医院的楼下等他——他貌似很怕冷,半张脸都缩在军服的围巾里,站在门口的暖风机旁边。他和维克多一路走去了食堂,他依旧是吃年糕,而维克多也依旧吃的是黄油拌饭。维克多现在也不纠结他会不会腻的问题了,他每一餐都吃这个,这得有多喜欢啊?

    “所以……你那天到底是怎么跑来找我的?”

    维克多用筷子夹起一口饭,放进嘴里。这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坐的很端正,而且吃东西的幅度都很小,和身旁一群的士兵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艾哲尔眨了眨眼睛,嚼着嘴里的东西,直到把它咽下去为止。

    “刀。”他说着,又用叉子叉起了一块年糕。

    “刀?你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尸体上的。”

    “你跑出军营了?”

    他点点头。

    “但是你怎么做到的?后勤应该看着你才对啊?”

    他嚼了一会嘴里的东西,盯着桌子想了一会,然后撇了撇嘴:“用体术就出来了。”

    “你把后勤都打了一顿?”

    艾哲尔摇摇头,勾了勾嘴角,舔了一下他嘴里的一颗虎牙,笑了一下:“我没伤人。”

    “所以你完全是靠躲闪跑出的后勤,然后跑到战场上,用刀割开了手上的绳子?”

    他又点点头。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只是觉得你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楞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端端正正吃饭的维克多,歪了歪头:“那病毒胶囊?”

    “哦,那个啊。”维克多咽下了嘴里的那口饭,“影龙族血液里天生有一种抗体,在四岁之前这个抗体会很容易让儿童夭折,但是只要过了四岁,这个抗体就会抵抗绝大部分的病毒。而抵抗病毒的时候,抗体会让魔力迅速恢复——很神奇吧。而且一旦过了四岁,影龙族就很少生病了——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影龙族的老人家都很多吧。”

    艾哲尔眨了眨眼睛,一脸豁然开朗的表情。

    “所以……你能想起你以前的任何事情吗?”维克多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和他聊起来。虽然他并不打算这么好奇别人的底细,但是面前这个人,实在是太神奇了。

    他沉默着,只是吃着面前的年糕,并不回答。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驱逐队的队长?”

    “军师。”

    维克多停了下来,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半边脸在跳。然而面前的人貌似很认真。

    “……好——吧。”

    维克多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好继续吃自己的饭。但是他想了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他想起了艾哲尔在战场上作战的方式,确实是受到了训练的士兵,他也的确在作战的时候提出了让那两位连长都采纳的战略。但是军师——没有军师是要去负责消灭噬靶囚的吧?那是驱逐队的工作啊?

    他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单纯的觉得奇怪而已——当然他也不排除一个可能性,就是艾哲尔在撒谎。

    之后又是忙碌的一个下午,一直到晚上,维克多才和晋鳐回到了办公室里。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是一个储存档案的地方——虽然说是档案室的后门,但办公桌后边的那个大门框里就是几十来个大书柜,上边的健康档案被分为红色,蓝色,和灰色三种颜色,每个书柜旁边还标注了这是第几届入伍的士兵。

    维克多的办公桌和晋鳐是挨着的,都在同一个房间,但是两个人的书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维克多的书桌非常的干净整洁,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但是晋鳐就不一样了。他的桌上放着一个杯子,里边的水仔细看会发现有灰尘漂在上边,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清理过。书桌上的资料堆在一旁,像一座小山一样,中间放着好几本书和一个打开的笔记本,钢笔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晋鳐又开始含药片了,一边整理着今天所有的资料,把它们该归档的归档。维克多也在一旁帮忙,他发现晋鳐总是做一会停一会,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它们别那么乱遭。

    “您……每天都在犯病的边缘徘徊吗?这,这对身体不大好啊,前辈。”

    然而晋鳐只是苦笑了一下,没说话,晃了晃脑袋,把一份本该放到蓝色档案柜的资料放到了红色柜子里。

    “医院的人知道您心脏不好吗?”

    “他们不知道……不过也没必要知道。”晋鳐耸了耸肩,“几个和我走的比较近的人才知道我的状况,不过不用担心我……至少,我没在做手术的时候犯过病。”

    维克多发现了晋鳐的错误,伸手把那个资料拿了下来。刚打算换过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那个蓝色档案的名字——西西莉亚·罗布纳·埃米利亚,并且档案的右上角被标记了三个小小的星号。

    “他……怎么了吗?”维克多举起了那个档案,问道。晋鳐看了看封面,然后也注意到了那个星号,笑了笑:“可能只是某个医生随手标记的吧。”

    他们两个整理完了那一堆档案之后坐回了座位上。晋鳐稍微给维克多检查了一下伤势,然后就开始整理自己桌面上的那一个资料山。里边不知道有多少张纸,有单张的,也有被钉起来的,再好一些的就是被文件袋装着。然而晋鳐还没整理到一半,就又被别人叫走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扯起嘴角笑着,说着“好,我一会就来”。

    “你先回宿舍吧,今天,辛苦你了,维克多。”

    晋鳐站了起来,打开全息面板的健康界面,貌似是在查看自己的心率。维克多看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但是他还是关掉了面板,朝着维克多点了点头:“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全息面板找我。”

    “好,好的!辛苦的是您,前辈。您确定不用我帮什么忙之类的吗?”

    “不必了,好好休息。”

    说完,晋鳐离开了办公室。维克多看着晋鳐还没整理完的杂乱桌面,心里实在是一阵难受——他有些受不了这种乱糟糟的感觉,于是这小伙子就开始帮着前辈整理起桌面来。那些资料他不知道该怎么整理,于是只能对齐,叠好,然后放到桌上的一角去。他把地上的钢笔捡了起来,把墨水瓶瓶口那些干掉的墨水块清理掉,然后拧上了盖子。就在他打算整理书的时候,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

    “清连前辈——”

    “晋——不在这……维克多,你知道先生他哪儿去了吗?!”

    那个看起来邋遢的大叔神色有些慌张地在门口探了个头,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松松垮垮的样子。他微微喘着气,看起来像是跑过来的一样,头发有些湿漉漉的,大概是刚才化掉的雪。

    “先生……?”

    “就是晋鳐——”

    “他刚才被叫走了,但是我可以去帮您问问那位叫他走的护工。我记得他的工号。”

    “好的……太感谢了。”

    维克多打开了全息面板里的医院终端,很快就找到了刚才那位护工的工号,然后发了信息过去。“在五楼的重症监护室里。”维克多说着,和清连一起走了出去,“发生什么了吗?”

    “我刚才在终端控制室里,检测到他心率不对劲——”

    “啊?这您也能检测的到的吗?”

    “我可是黑客啊?黑进你们手里的这个芯片虽然不能说轻而易举,但是——他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啊?他的病我知道的最清楚,他平常还那么拼命——我不监控他就怪了?!”

    他们两个急哄哄地打开了那个病房的门,却只看见两个护工站在那里。他们两个说晋鳐前辈刚刚才出去,说是要去个洗手间。“但是前辈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其中一个护工这么说着,“我本来想去帮忙来着,他让我呆在这里等他回来。”

    清连立刻就跑走了,向着洗手间的方向。维克多楞了一下,做了个让两个护工留在这里的手势,也很快跟了上去。他看见清连几乎是撞开的门,然后就看到晋鳐倚靠在墙角的地方,艰难地呼吸着,像是要倒了——清连立刻跑过去抱住了他。维克多也不是反应慢的小伙子,那蓝色的,柔和的光线笼罩在他手上,他立刻将手放在了晋鳐左背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治愈之力和晋鳐体内的生命力,就像是溪流汇聚成小河那样,没有一点排斥,直接融合在一起了——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他慢慢地,慢慢地,稳住了晋鳐的心率,将治愈之力完全包裹在他的心脏上,直到晋鳐的心跳完全恢复正常人的水准为止。清连在晋鳐的衣兜里翻找着什么,很快找到了一盒药,然后放进了晋鳐的嘴里。

    前辈完全一副虚脱的样子,搭在清连的身上,喘息着。清连将他慢慢顺着墙根放下,然后跪在晋鳐面前,一副担忧的表情看着他:“好了……好了……晋鳐,没事了……没事了,我和维克多都在这里。”

    “谢……谢谢……”他喘息了几口,将头倚靠在墙上,稍微抬手,扯松了自己的领带。

    “我不是给你调了排班吗……?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清连前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但是语气立刻轻柔了下来,“你上次为了救维克多,消耗了多少魔力,先生你自己最清楚……你不能这样,晋鳐,对你自己太不负责了。”

    然而晋鳐并不说话,也不看着清连的眼睛,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维克多心里一阵困惑,但是他过了一会想了起来,前几天的时候他是在晋鳐前辈的房间里醒来的,并且那天,在他昏迷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柔和的力量——原来是晋鳐前辈啊。但是有这么严重吗?需要消耗大量魔力来救我?

    “你是觉得濒死好玩是吗……哎哟,晋鳐,以后就好好按照我给你排的班走,行吗……?”

    晋鳐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先生你啊……”清连抓住了晋鳐的肩膀,“你可不是神啊——就算是神,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我有好好休息啊……?”

    “我指的不是睡觉……哎呀。明天你别上班了,艾哲尔殿——连长会接手他的新士兵,你作为前一连的医生,最好也去和那些士兵熟悉一下——行吗?答应我,明天别来医院了,当我求你了,先生。”

    晋鳐只是舒了口气,楞了很久,然后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清连一直在医院等到晋鳐忙完了,然后送他回了宿舍。他拜托维克多照顾一下晋鳐,维克多点点头,表示会再为晋鳐前辈治疗一下。晋鳐坐在他房间的沙发上,平静地呼吸着,有些恍惚的感觉。维克多握住了晋鳐的左手腕,检查着他的心率,确认没问题之后也办了张凳子,坐在了晋鳐的面前。

    “您还好吗?”维克多轻声问着,晋鳐点了点头。

    “您……救我这一件事是怎么回事?”

    晋鳐回过神,笑了笑:“还记得你压制了那个魔力波动吗?”

    维克多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身后晋鳐的桌子上拿了个杯子,倒上了一些热水,递给他。

    “谢谢……你承受了所有的魔力波动,生命体征直接就消失了。不过很幸运的是,大概在体征消失了一分多钟之后,你的心脏又开始微微地跳动起来。幅度很小,但是足以证明你还活着。……那简直就是神迹,我第一次见到承受了那么强大的波动之后,还能从神的众逝册上逃走的人。”

    “然后您就直接用治愈之力救的我?”

    晋鳐微微点头,喝了口水。现在维克多明白了为什么晋鳐前辈会犯病了,在大量消耗过魔力之后,他还在一直工作,就算是神也承受不来吧?

    “您看起来……脸色还是有点差。”

    晋鳐还是愣着,过了一会憔悴地笑了笑,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上:“我只是……在后怕。”

    “后怕?”

    “那种离死亡只有一步的感觉……只要有一口气没吸好,下一秒就会被送去见女神吾·良……死亡,这是连神都畏惧的词汇,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开始放空自己,呼吸着,然后看向了维克多,“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看清连的样子,大概我们两个明天都没有排班,去见见一连的新士兵就好。”

    “但您……”

    “……没事,不会再犯病了,我想清连是对的,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会。”

    维克多晚些时候回到了房间,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又开始写日记。今天记下的都是一些琐事,没什么特别的。他写着写着,突然又想到了艾哲尔的事情。他说他是军师,驱逐过噬靶囚,而且他的腿上确实有着伤痕。

    “1311年12月12日……”他突然又想到了艾哲尔全息面板上边写着的那个出生日期。

    他的身份信息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被录入的?新装上的芯片不应该会有这些信息才对。

    话说回来,他是不是之前,点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也出现了和全息面板很像的一个东西?难道说那也是个身份芯片?但是为什么位置那么奇怪啊?

    1311年……军师……噬靶囚……噬靶囚动乱是哪一年来着?1325年?他的种族我也从来没见过……而且弗兰当时看见他的尾戒的时候,说“这标志是那个消失的神族才有的标志”?

    瑟维……智械……智械跟随着神族的消失而消失的……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但是很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不能再想下去了,无知即为博学,无知即为博学,再想下去理智会被吞噬的。你是他带领的团队的军医,以后要和他接触的机会多了去了,要是你想明白了,开始惧怕了——这算什么?

    他划掉了所有写在本子上的那些线索,然后撕掉了那一页,扔进了纸篓里。随后,他洗了个澡,熄灭了油灯,上床睡觉去了。

    ————————————

    “所以……到了齿轮镇了,是吗?”

    “对,到了,昨天下午刚到的。刚才我还陪亚肖出去喝酒了呢。但是艾哲尔今天真是幸运到变态啊,我们两个喝酒,他自己出酒馆玩儿去了,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一堆的免费小奖品,都是路上发传单的人送他的——说是要下班了,派不完,就给他了。”

    “嚯嚯……真是好运气啊。”

    “他还五十鲸灵买了一只巨大的毛绒兔子。那个大小差点就进不去酒店的房门。拖拉凳子的声音我该走了,老人家。”

    “嚯嚯……好的,好的……玩儿的开心点,难得的假期呢。”

    “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那是当然的啦——穿大衣的声音那么我先走了啊,老人家。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

    “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孩子。晚安。”

    “晚安,老人家。”

    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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