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走在通道中，身后的入口早已没了影子。
他手心全是汗，将手电攥的紧紧地。
像是溺水者手中的浮木。
此时通道中只有沈约的心跳声、喘息声和脚步声，这三种声音在他耳边回荡，除此再没有其他的声响了。而他的双眼被水泥墙那惨淡的白灰色布满，天地间没有第二种颜色，好像来到了地狱一般。
沈约感觉自己正在经历十八年来最恐怖的时刻——地府一日游。
但沈约还是哆嗦着向前走，他并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如此行动无非是靠着本能。
其实说现在沈约被吓傻了也一点都不过分，实际上现在他真的被吓得有些懵逼。
沈约机械的向前走着，他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门里露出丝丝光亮。
沈约突然自地狱看到了天堂，他简直激动的泪流满面，于是立即冲进了门内。
沈约走进门，发现房间是八边形的，而且可谓是四通八达，算上自己进入时的门，足足有八处入口。
更重要的是，房间的中央正端坐着一个女孩。
沈约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妈呀，遇见鬼了！
第二反应是想起方夜调侃自己的话，然后想到：好漂亮的鬼哎，莫非此地是兰若寺？
第三是看到女孩身旁的马灯，想到：诶，鬼还用点灯的么？
最后看着女孩有些熟悉的脸，沈约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楼下碰见的那姑娘么？
沈约立刻心想，方夜说她是窥道者，那自己总算是抱到大腿了。
可谓是柳暗花明。
“呃……，你好。”沈约立刻谄笑着走上前去……
※※※
陈絮已经在这里呆了不少时间，也早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光亮。
她看着沈约朝自己走了过来，眼神闪了闪，但终究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办法么？”陈絮冷冷的说道，连一点遇见人的喜悦感也没有。
“唉？”沈约楞了一下。
“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陈絮冷冷的道。
“早进来了啊，你们没遇见吗？”沈约疑惑的答道。
“你是说他已经进来过了？”陈絮神色郑重的问道。
“嗯，对啊。”沈约点了点头。
陈絮想了想又问，“他是一个人进来的？”
“呃，是的。”沈约答道。
“那么看起来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出去了。”陈絮虽然依旧眉头紧锁，但眼神中总算有了神采。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沈约道。
“你有办法？”说到这句话时陈絮的语气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这么多条路，总有一条能到吧。”沈约答道。
陈絮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脸上满是讥讽。
“怎么，难道那几条路里……有怪？”沈约看着陈絮，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有些淤青，白色短袖上也沾着几小块鲜血。
沈约纯粹是不由自主的望向那女孩的脸，毕竟美好的事物总是引人注目。
陈絮脸颊带着伤，但眼神却倔强的要命，凄然而独立，像是西方古老神话中，天上的女神被放逐人间。
沈约瞬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把脸转了过去。
陈絮没有再说什么，闭目端坐冥想，像是不愿意浪费自己的体力。
“你不要和我一起去？”沈约试着问道。
“如果现在的话……”陈絮闭着眼睛道，“通道里没有危险。”
“哦哦，谢谢了。”沈约连忙道谢。
沈约向着另外几扇门走了过去，但他心里还是很不安，因为看起来这位女侠好像没有要和自己一起走的打算。
“那我……走了啊。”沈约站在一扇门前道。
但陈絮根本不搭理他，依旧闭目不言。
沈约只好硬着头皮走向通道。
一进通道，眼前又全是黑暗和白灰色，耳边只有心跳和喘息声。
沈约迈开了脚步，朝里面走去。
眼前的一切的令沈约无比的熟悉，这里和沈约进入时的通道并没有什么区别。
沈约不知不觉间加快了步子。
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沈约又在眼前看到了一扇门，门中漏出光明来。
沈约面露喜色，立即冲进门内。
他眼中立刻浮现了同样的八边形房间，同样的七扇门……
同样亮着的马灯，和同样端坐着的女孩！
沈约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就想向外冲去，但坐在那里的女孩开口说话了。
陈絮道，“不要再走了，无论如何都会退回来。”
沈约立刻僵在原地，问道，“你是谁？”
“陈絮。”陈絮冷冷的道。
“那之前碰见的是谁？”沈约忍不住问道。
沈约可是一路笔直走过来的，他此时能想到唯一的解释便是遇上了鬼打墙。
“当然还是陈絮。”陈絮有些不耐烦的道。
“你记得我？”沈约指着自己的脸问陈絮。
“我又不是金鱼。”陈絮冷哼一声，一副看见傻子的表情。
“那就是说，我走回来了？”沈约理了理思绪。
陈絮嗯了一声，便算是回应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沈约瞬间感觉自己今天有些方，他的大脑里没有一丝主意。
陈絮却不说话了，一副我要是能出去，早就出去了的样子。
沈约不甘心，于是他随意找了一扇门又走了一遍，但结果依然是回到了原处。
沈约总算是清楚了现在的处境，他依着门坐了下来。
“别担心，我的朋友也进来了，他没有被困在这里，应该也能带我们出去。”沈约轻声道，像是在说给陈絮，又像是在说给自己。
见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弱的家伙竟然安慰自己，陈絮不由的撇了撇嘴。
“他什么等级？”陈絮相当直白的问道。
“呃，我不知道。”沈约挠了挠头，“但他在协会的权限是b+。”
权限是b+，那指数也高不到那里去，自己a级尚且被困在这里毫无办法，更何况那说不定还不到a的家伙。
陈絮不由沉沉的叹了口气。
“就算是他有出去的办法又怎样？我们还能坚持到他找到我们的时候？”陈絮其实本来不想这样说的，但此时的心情实在糟糕，于是一下子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觉得最迟下午，他肯定会来的。”沈约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觉得渴死一个人起码要两天吧。
“下午？下午还是来收尸吧。”陈絮冷冷的道。
“诶，为什么啊。”
“难道你感觉不到？这里随时在吸取我们的生命……”陈絮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现在不是正午，我们也许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下去。”
沈约也听方夜说过相似的话，但方夜说一时片刻不会有事，他也就没有在意。
于是沈约立刻细细地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发现自己……好像一点毛病也没有。
但沈约抬头看陈絮，又好像真的很虚弱的样子。
沈约也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了。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沈约问道。
“怎么会没有？”陈絮道，“你看见那八扇门了吗？其中有两扇相对，分别是生门和死门……”
“我们是怎么进来的？”陈絮突然问道。
“不就是在镜子上注入元素么？”
“没错，其实在这里也是一样的，但注入元素的地方不是镜面，”陈絮道，“而是死门。”
陈絮站了起来，“只要在死门注入元素，生门便会出现出口。”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啊。”沈约道。
陈絮冷哼一声，“必须有人站在死门注入元素，倘若离开，生门的通道便会立刻关闭。”
“现在你明白了么？”陈絮指着一扇门道，“你愿意留在这里送我出去？”
沈约沉默了。
陈絮却突然笑了，像是雪山消融。
“不愿意是对的，你要是愿意我才会觉得有鬼。”陈絮坐回了原位。
“其他办法……没有了么？”沈约问道。
“起码我想不出来。”陈絮干脆利落的答道。
“其实别多想了，那个生门是布阵之人的玩笑也说不定。”陈絮道，“不就是为给我们希望，让我们在互相争夺中活着，然后掠夺更多的活力么。”
说着陈絮索性连身旁的马灯都熄灭了。
此时沈约的手电也关着，偌大的空间至此再也没有一丝光亮了。
除了所处其中之人明亮的眼睛。
不知为何，沈约此刻一点也不慌张，他心静如水。
“你知道我们走不出去的原因吗？”沈约问道。
“这个阵法有着极高明的空间运用，只是我感觉不到空间的波动，所以根本无法解决。”陈絮道。
“那会不会不是呢？与空间什么的无关。”沈约道。
“或许……”陈絮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时，大地却微微震动起来。
“该死，他们又要来了。”陈絮立刻站起身，并点亮光源。
“谁们？”沈约立刻问道、
但陈絮却没有回答。
“打好精神吧。”陈絮道，“你还能站得起来么？”
“我好像没什么问题啊。”沈约轻松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房间中央。
经过这么一会的休息，他的状态还要比刚才好上不少。
“你什么等级？”陈絮惊呼道。
陈絮是a级尚且被阵法压低死死地，而沈约看起来毫无影响，那么他到底是……
“级。”沈约老老实实的答道，实际上他应该还不到级，毕竟他根本运用不了法则……
陈絮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问。
“一人一边。”陈絮说完后便走到了沈约的背后。
“嗯。”沈约点了点头。
“不要逞强，一会小心。”背对着沈约，陈絮轻声道。
于是两人相背而立，影子被身旁的马灯拉的老长。
※※※
一间狭室，一个小姑娘正坐在一张椅子上。
她的面前呈现着镜像，里面有两个人影，细看便能认出那分别是沈约和陈絮。
女孩凝视着镜像中的人影，面无表情。
如果沈约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个女孩是谁。
因为他刚刚才见过的，这不就是那霍家的小姑娘么。
但沈约不在这里，他身处女孩眼前的镜像之中。
这个房间不过十五平米，也没有太多的装饰，但好歹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而且装了门，并亮着灯。
也算不是十分简陋。
况且细看地板，会发现上面印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一张华丽的地毯。倘若关掉灯，纹路之上还会散发淡淡的微光。
女孩见过那样的场景，好看极了。
女孩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这片空间此时不该有声音，但敲门声响了。
可女孩还是坐着。
“我要进来咯。”方夜礼貌的敲了三下门，然后推门而入。
“你本不该来。”女孩低声道。
“但我还是来了。”方夜笑着接上了这很古龙风格的对话。
女孩弯下腰，将手按在地面的花纹上。
方夜看见了，立刻站在原地，“别，别动手，我只是来和你谈谈。”
可是女孩的手并没有挪开。
“我知道这个阵法累积了不少掠夺来的力量，但你只是普通人，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的住。”方夜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根本没有恶意。
“普通人？遗弃之人吧。”女孩自嘲的笑了笑。
方夜沉默。
“我们真的是弃徒么？”女孩轻声问。
方夜没有回答。
“理解世界的人不能被世界理解，这就是规则么。”女孩低声，神情肃然。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方夜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女孩的对面，“总有些毫无道理的事情存在，这就是我们的世间。”
女孩的手轻触地面，似乎就要拉取藏在阵法中的力量。
这一刻她将头垂地低低的，低到你看不清她的眼神。。
“那你猜猜看……”女孩轻声道，“我会怕死么？”
“或许吧……”方夜轻声说，“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这次轮到女孩沉默了，许久后她才开口，“你没有猜到是我吧。”
“的确没有，还吓了一跳。”方夜轻松地笑着说。
“其实我之前出去过，但你们已经不在了。”小姑娘低声说道。
“是这样么？”方夜眨了眨眼。
“放心，我是不会离开的。”他义正言辞的说道，“骑士不都要救公主出去的么。”
“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好吧，你这样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诶。”女孩一下子笑了起来，明媚的像是早春的太阳，但笑容又在下一瞬间冻结，她低声的道，“你说我是公主么。”
“每个女孩不是小仙女就是小公主啊。”方夜笑着说，“难道不是么？”
女孩的手离开地面，她坐起身子，瞥了方夜一眼，然后又很快将头低下。
她低声说道，“你走吧，我不拦你，不要再来了。”
方夜没有走，他看着女孩身前的镜像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也进去了啊。”
“那他们呢？”方夜问女孩。
“他们出不来的，除非做出选择。”女孩道。
“好吧。”方夜耸了耸肩，“不提他们，我是来陪你的啊。”
方夜真诚的笑了。
“要是你不走，等前辈来就走不了了。”女孩的语速不觉中急切了一些。
可是方夜依然没有走的意思，女孩也没有再劝，她将想要开口的话又收回到了嘴里。
“前辈是谁？是恶龙吗？”方夜笑着道。
“不。”女孩摇了摇头，“前辈是很好很好的人，她给了我……一切。”
“她还答应明天带我去看花。”像是想到了开心的事，女孩不由的笑了起来。
“不要告诉我前辈是你的母亲诶。”方夜有些惊讶的道。
“我的母亲？”女孩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那个疯子？那个从来都没有正常过，那个要拉我一起去死的女人？”
“如果不是前辈，我早就被毒死了，就算没被毒死也会被打死，没被打死说不定也会被饿死。”女孩冷冷的道，“你觉得她是对我很好的人？
“唉。”方夜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将我对你的好印象消耗完了，现在你爱怎么都随意。”女孩冷冷的道，“一会死在这里也没关系。”
“好啦，死在这里就死在这里吧。”方夜坐在椅子上，“我不是说好要陪你的么？”
女孩的眼睛颤了颤，然后说，“你走。”
“不走。”方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给我滚啊。”女孩突然抽起书桌上的一本书，用力向方夜砸去。
方夜没有躲，书角敲在了他的额头，鲜血缓缓流下。
“如果有人要打你的右脸，你应该将左脸也让他去打。”方夜笑着，并用手稳稳地接住了落下的书，“如果你还是不开心的话……再扔一本也无妨。”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怜悯么？”
“不，”方夜摇了摇头，“是……共情。”
“共情？哈哈哈。”女孩突然大笑起来。
“你能接触到法则，八成不是天才、就是那个大家族的子弟吧。”女孩厉声质问。
“这么说倒也没错。”方夜点了点头。
女孩站着，要比方夜高的多，她居高临下的道，“你们这群出身优越的人真的有共情么？你们能体会到其他人的感受吗？”
“贫穷是原罪，不能被世界理解也是原罪。”女孩一字一句的道，“有些人生来便是带着原罪的。”
“那些被编织的精美的谎言，真的可以想象么？人人平等……”女孩冷冷的道，“却生而贵贱。”
女孩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她轻声说，“幸福的人无法理解不幸，正如不幸的人无法理解幸福。”
“我理解。”方夜站了起来，将书放回了桌子上。
“你理解？”女孩冷笑着。
“我不是理解你的不幸……而是理解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方夜坐回了原位，继续扮演一个好听众，“我看过一本很喜欢的书，书里写着这样一句话。”
女孩静静地听着。
“每当你想要批评其他人的时候，你就要记住，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有过的那些优越条件。”方夜道，“这实在是句很好的话，不是么？”
“我也很喜欢那本书，那是句很好的话。”女孩轻声说道。
“我没有你的经历，所以的确不能完全的理解你的感受。”方夜低声，“但我理解不幸，不幸也总有相通的时候。”
“你的不幸能与我们这些带着原罪的人比较么？”女孩冷笑。
“谁知道呢？”方夜微笑着，“你要听听我的故事么？”
女孩没有反对，算是无声的认同。
“我认识一个姑娘，那时候我还小，她也不大，大概和你现在的岁数差不多。”方夜的眼神明亮起来，“那时候的她和你现在的身高差不多，但只留着短发……其实我一直觉得她留长发会更漂亮一些。”
方夜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好像喝醉了酒。
“她实在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无论干什么都样样精通。”方夜笑着说，“我承认我被她迷住了，但我也自认能够给他幸福。”
“我与他一同学习了三年。有一次我无意中说出了，想看她留长发的样子。她埋怨着我走开了，说留长发一点也不方便。”方夜还是笑着，但将眼睛闭上了，“在那之后她就留起了头发，你知道，我当时是多么高兴么？”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啦，我记忆中她的头发永远只留到了双肩。”方夜笑着，却比哭泣还要悲伤，“我知道她接近我带着目的，我甚至不知道她对我的感情是真是假。”
“也许她早就告诉我真相了啊，只是我没有仔细观察……我至今还常常想起她说过的一句话。”方夜低声道，“不要总是用心灵来看问题，心太过软弱，也太容易受伤。”
“你觉得这足够不幸么？”
方夜还是笑着，只是那笑容令人悲伤。
女孩不说话了，她突然很想走到方夜的面前，去揉一揉那个男人的脸颊。
“但是不幸又能如何呢？”方夜眼中带着光芒，“我因为过往的不幸，而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也因此有能力实现……我与她共同的愿望。方夜在心中道。
“那又能怎样呢？一切都已发生，曾经的永远存在着。”女孩幽幽地道，“我们还能逆水行舟，回到往昔岁月么？”
“过去当然是不能改变的啊，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不是吗？”方夜温和的笑着，“倘若记忆是一种负担，选着遗忘便是一种释怀。”
“那你忘掉她了么？”女孩问轻声道。
方夜沉默了。
方夜看着女孩，女孩也抬头看着他。
方夜叹了口气，低声的说道，“可这世界上幸福的人太多了，不幸的人也要好好活着，不是吗？”
女孩的身体颤了颤。
“那我又怎样才算好好活着？”
“跟我走，离开这里。”方夜盯着女孩，认真的说道。
“跟你走？这不可能！”女孩冷哼一声，“要是前辈回来你就等死吧！”
“我不会走的。”方夜笑着说，“在你同意和我走之前。”
“你觉得我会答应和你一起走？”女孩冷冷的道，“你现在活着，无非是我拿你没有办法罢了，但前辈不会放过你的。”
“好啦，好啦，想杀就杀咯。”方夜轻声道，“不要对世界这么绝望呀。我是来陪你的啊，嘴硬的小姑娘。”
女孩突然怔住了，她突然很想哭，但又强忍着泪水落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衣袖划过眼前。
没有了泪水的阻挡，女孩可以清晰的看见眼前的事物。
在这不大的房间里，方夜正望着她，眼睛明亮的像是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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