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皇？”十王紧张对看向征和帝，一滴冷汗顺着他额角跌落砸在前襟上，氤氲出一片污秽的深色痕迹。
“九郎昨夜入宫，只是对朕坦诚他收买了集贤殿的内侍。”征和帝说完闭上眼睛，表达出无意再与十王交流的意向。
十王跪在征和帝面前，多了老半天，扯开嘴角勾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抖着嘴唇说了一声“儿臣告退”，踉踉跄跄的离去。
太子之位曾经离他那么近，如今却再也没有碰触的机会。
十王出身高贵、性格沉稳，在征和帝能够挑选的六个儿子里面绝对是一看眼去最适合的人选，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内心因此而暗自骄傲自满起来，终于为此付出代价。
是啊，他觉得自己再好，难道会比执掌大周即使在的父皇更懂得辨人御下的道理吗？恐怕在父皇看来他的“优秀”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是可以随时被其他兄弟取而代之的存在，但他一无所决，仗着自己掌握的微末优势骄矜自得，飘飘然起来，甚至把自己当成了父皇唯一的选择，以此鄙薄兄弟们。
——自己对待同母兄长尚且心怀怨愤，父皇又怎么能相信自己日后坐上东宫大位，不会针对其他不同母的兄弟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然不能再期待东宫之位，但，若是他从此尽心协助九哥，等到九哥登基之后再做谋算，此生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觊觎皇位的心思，他若是从没产生过，或许还能够全心辅佐其他兄弟，但他心里的欲望之火已经被父皇亲自点燃，非死亡不能令其熄灭。
十王心性坚韧，走出宫门时候已然恢复了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他直奔九王家中而去，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不断向九王表达自己这些年受到兄长照顾却不知道感恩的愧疚，以及日后要全心全意协助九王的意向。
九王不明所以，还以为父皇像是宽慰自己似的宽慰了十王，很是与弟弟推心置腹了一番才把人亲自送回十王府。
征和帝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大案上的奏折，眼皮都不抬的问程婴：“十王跟九王说这么说的？”
程婴不敢隐瞒，连九王的反应都一并详细的对征和帝解说清楚。
征和帝摇了摇头，失笑道：“没想到朕竟然还能生出个有赤子之心的儿子，真是奇妙。”
程婴见征和帝没有再想询问自己的事情，飞身隐去了身影。
如意把征和帝处理好的奏折分门别类的摆放好，也有些不明白父皇脸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复杂的表情，好奇的询问：“父皇，九哥和十哥做的不对吗？毕竟是兄弟，有什么误会说开便可以了。”
征和帝笑了笑，顺着如意光滑的发丝摩挲了一会，有些无奈的说：“十郎从小没吃过亏，看着性子冷淡，实则心性傲慢。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情，第一时间想的肯定是自己的脸面，哪能想起来给九郎道歉去。可十郎偏偏去道歉了……”
如意不明所以的眨眨眼，还没听懂其中深意，征和帝老顽童似的对着如意眨眨眼睛，在除了他们父女之外只有宫婢和内侍的大书房里故意压低声音解释：“事情反常即为妖。你说十郎想不想要朕屁股底下这张椅子？”
如意这才明白过来征和帝的意思是十王打算名面上支持九王，私底下为自己积蓄实力，等到日后征和帝身体不行了，在一举推翻目前被征和帝看好的九王，自立为帝。
不得不说，非常有想法，可是操作难度高到不可思议，成功率也低得惊人。
看来，她的十哥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看着女儿恍然大悟，征和帝心里得意，再看满桌子的政务更没心思处理，索性将桌案一推，兴冲冲的说：“走，去西山赛马——你也该跟踏燕亲近亲近了，别收到了礼物就把它往马奴那里一塞就偶尔才去看看。”
如意虽然不喜欢热天出门，可连续四个月都闷在宫里不出门已经超过常人的忍受能力了，听到能去西山赛马，如意立刻起身，高兴的提着裙摆直接往外跑：“我去叫母妃！”
“这孩子。”征和帝慈爱的注视着如意跑出大书房，转头向全福吩咐，“去把王忠林也叫过来，朕还没好好赏他。”
全福眼底划过一丝不以为然，嘴上却恭恭敬敬的应声而去，等到坐上马车，全福登时不再掩饰自己的不快，向徒弟全可敬抱怨：“陛下怎么就对王忠林惦记着不忘。王忠林这么会养马，就该让这马奴赶紧滚回去贩马牧羊。”
“师父，您跟王内外闲厩使关系不好吗？我听说您和他都是从陛下在潜邸时候就开始伺候陛下的老人呢。”全可敬满脸差异，眼底写满了好奇。
全福冷哼一声，眼中不屑一闪而过，带着些恼怒的说：“你以为都为陛下做事，官员彼此之间就没有矛盾了？王忠林就是个面憨心奸的小人。你可别被他清廉的名声骗了，那厮原本连内外闲厩使都没资格做，是打点了咱家，咱家才故意带着陛下绕路到王忠林给陛下的御马刷洗时候过去，让陛下‘无意中’看到的，结果你看看怎么样？咱家天天为了陛下尽心竭力才做了正五品，王忠林明明做着内外闲厩使的位置，年年从中渔利，天下人却都说他清廉——呸！他清廉？他要是真清廉，这时候就不会急着回京了，当咱家是个傻子，什么风声都没听到呢？他是惹上大事赶回来躲难的。”
“师父，您听到什么风声啦？”全可敬立刻瞪大眼睛，兴奋的追问。
内侍们入宫前都被去势了，没了正常男人的需求，自然会被其他渴望替代，大多变得又贪财又喜欢揽权，喜欢打听闲言碎语正是“揽权”中的一个分支，情况存在于还没碰到权利的地位低下的小内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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