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凉亭外……”
如意话没说完，五王已然神色大变的提高声音道：“九妹，眼见有女眷再此，又不主动离去的一定是登徒子。他人呢？”
如意面色更红，低声回答：“父皇派来的暗卫将他打晕带走调查身份去了。”
听到答案，五王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苍天有眼，不枉费父皇花心思保护他这年岁幼小的妹妹。
“还是父皇想得周到，有暗卫带人去调查，就不必担心了。”三王也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为了不让如意多想，顺势转移话题道，“反正这些日子逐渐有准备参加万圣节的番邦使臣入京，你不着急回宫，不如为兄今晚带你去回味楼，既能尝尝民间风味，还可以欣赏夜景。”
如意闻言轻笑，直接戳穿了三王爷的假话：“夜晚有宵禁，除了皇宫內苑，哪有什么灯火辉煌的地方。不过三哥都推荐回味楼，那里的美食一定很出名。”
四王笑着签过如意的小手，拉着她慢慢往回走，口中解释：“这回味楼要说菜做的有多好吃也未必，但胜在特别，开回味楼的人是当年率先投了我大周的蛮族。他们祖上虽然有爵位，可不善经营，区区第二代已然将家产挥霍一空，眼看没有什么其他本事，干脆仗着有爵位，没人敢动他们家就开了回味楼。最善料理胡人饭食，烤全羊和馕饼实在是地道，也不知道料理中都加了什么香料，翻烤时候爆开的香味真是让人路过不吃一口，都觉得自己暴殄天物。”
能让人闻了之后走不开的，恐怕只有孜然了。
如意听得心动不已，顿时绽开笑容，愉悦的说：“好啊，我在宫里都没用过胡人的饭食。正好去见识见识。”
“公主殿下慢走，本寺没有什么特别多东西，一汪泉水给三位王爷带回去烹茶吧。”慧能住持在听到弟子没有好好陪客直接走了之后，一直表现得很沉默，没有开口掺合皇室兄妹之间的话题，直到他们结束话题准备离开才客客气气的上前送礼。
看着捆在马车后面的两大桶泉水，如意可真说不出“礼轻情意重”的话来。
——鸿德寺住持能泡出好茶，必定是因为寺中有好水，但这水直到现在才第一次被鸿德寺公开当成礼物送出，端得是意义非凡。
“慧能大师，水会不会带走太多了？”如意慎重的问了一声。
她一直觉得，慧能住持这些年来之所以不轻易为人烹茶，除了有可以捧高自己烹茶金贵程度的意思之外，肯定还有泉水不足的原因，因此，看着分量这么足的两大桶水，实在是心中不安。
慧能住持这个岁数还有什么看不透的？一见如意脸上神色就猜出了她话中深意，笑呵呵的摆手：“公主殿下不必客气。这水就是寒潭水，寒潭的小瀑布掩盖了那汪泉眼，想要打两桶水，只要接半天就足够了，不是多金贵的东西。”
“多谢住持。”如意谢过住持离去。
如一岁三位王爷潇洒离去，却h不知自己随口一语引出寺庙内的一段是非。
慧能禅师垂眸对身后的沙弥询问：“十戒如今何处？让他来见我。”
“是，住持。”沙弥按照慧能禅师的吩咐前去寻找十戒，没看到慧能禅师黯淡的神色。
他叹息一声，无奈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到底辜负了他父亲的期望。”
语毕，他脚步沉重的走回茶室，坐在茶桌前，一遍一遍用茶水冲洗着器具，两壶水都被消耗一空，才听到草鞋踩在门口的声响。
“十戒，进来吧。”慧能禅师收起脸上的阴霾，竭力温和的对门口的少年开口。
少年垂首而入，双手合十的向慧能禅师问候一声便站在他面前像个锯嘴的葫芦似的一言不发。
慧能禅师也不强求，再次舀水入壶烹起茶来。
备好了茶水，他摆放一杯到十戒面前，自己同样端起一杯，示意少年饮茶。
茶香飘散，满室生香。
一杯茶水下肚，十戒终于抬起头看向慧能禅师，他咬了咬嘴唇，表情严肃的说：“师父，我要还俗。”
是“要”，不是“想”。
慧能住持一听便知晓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他满目遗憾的看着十戒，柔声道：“十戒，万丈红尘不过是过眼云烟。你父亲当初将你托付给我，是希望你能得善终，不必同他一般在权势中打滚，最终落得身首异处。”
十戒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光滑无痕的头顶，忽然笑了：“师父，您一直没让我持戒，何尝不是心里清楚我六根不净？我身上流着为了权势疯狂的血，注定做不了清高的僧人。”
慧能住持闻言不再多劝，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咽入口中后，失望的说：“十戒，你若是要走，为师拦不住你，你不必妄自菲薄，但有些话是你父亲临行前，留给我，要我日后一定对你说清楚，以免日后你受到有心人挑拨，蒙蔽了是非，如他一样走错路。”
“愿听师父教诲。”十戒神色激动的抬起头，眼里透出强烈的渴望。
自小被慧能禅师收养，十戒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一句自己的家人，对他交代过的不过是一句“家中遭难，得你父所托，愿你受寺中庇护”。即便从慧能禅师说过的只言片语之中看得出自己家中遭难是父亲一辈闹出的祸患，他仍旧想要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和父母是何种人物。
——父母遭难的时候，仍旧记得将自己送入绝对安全的寺院之中受保护，十戒绝不会怀疑父母对自己的情谊。
“你父亲是我平生仅见的聪慧人物，自科举一来一路扶摇直上，极受陛下信任重用。”慧能禅师口中推崇，眼里却写满了惋惜之情，他一面摇着头，一面低声道，“但他最终迷失在了权势之中不可自拔，为了保有手中的权利，与外族勾结，意图杀害朝中关系不睦的武官。事情败露后，身首异处——这便是你父亲让我告诉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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