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慧能住持，略作犹豫后，把心里话一五一十的说出口：“禅师，我不是个信佛信道的人。”
慧能大师用热水反复冲洗着茶具，让紫砂壶上透出润泽的光芒，脸上这才舒展了笑容，语气平淡的说：“只有不信命的人才能改变天命。所以，老衲从来不肯轻易给人看相解命。”
慧能大师说着摇了摇头，眼神悠远，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他低声道：“许多人知道了自己的命势之后，以‘要改变命运’的心态面对生命，奋力挣扎，反而如同卷入蛛网的小虫，越发被命运缚紧，不断朝着命运而去。反而忘记所谓‘命运’只是人生之中最可能走的一条路，而不是唯一一条路。”
听了这些话，如意对慧能大师“神棍”的身份终于释怀。
若是慧能一个劲儿的强调自己法力无边，能够看透生死命途，如意回宫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劝告父皇征和帝杀了妖僧，但慧能能够说出“命非定途”的话来，如意反而相信他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了。
——只有参透生命每一步都会随着自己身选择改变，而非沿着一条固定路线前进的僧人，才能算是正经的僧人。
“慧能住持这样说，我才算安心了。”如意露出一笑，娇俏的梨涡在唇边若隐若现，“要是您跟我说我注定要做点什么，我肯定回宫告诉父皇，你是个该杀的妖僧。”
慧能大师将烹好的茶倒入碗中，送到如意面前，又为三位亲王各自斟了一杯，脸上慈悲的神色之中浮现出属于人的情绪。
他夸张的叹了口气，感慨道：“多谢公主殿下口下留情。寺里上上下下全靠老衲装神弄鬼得来的名声吃饭，殿下不去笔下面前戳穿老衲，老衲真是感激不尽。要知道老衲为了糊弄住人，特意看了几本书，又去学了烹茶下棋，其实本心宁可蹲在藏经阁里每日当个诵经的呆和尚。”
如意闻言绷不住脸，低笑起来。
慧能住持眼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正色道：“公主殿下，恕老衲多嘴。老衲不愿意说‘命’不是不信‘命’，而是天命本就时时刻刻演变不停，今朝正确的话说出口了，被人知晓，焉知不会变成他日的错误。但公主知道了也无需计较。人生在世，只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并且不畏惧于改变犯下的错误，总会得到一个好结果。”
如意咽下一口茶，也不知实在品味茶中滋味还是回味慧能住持所说的话，沉思许久才放下粗陶杯，柔柔的开口：“多谢禅师提点。”
慧能大师不再就此多说，转头给了一直跟着自己的一名十来岁的沙弥个眼神吩咐：“老衲知道禅房无趣，公主殿下不如随老衲的弟子去山中转转，鸿德寺紧邻一处断崖下的寒潭，落水声如鈡磬，四周又颇为凉爽，是个解暑的好去处。”
“多谢住持了，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如意听到还有纳凉的地方，脸上顿时露出甜美的笑容，留下一句客套话，匆匆随着相容清秀的小沙弥走了。
等到如意离去，慧能住持脸上亲切的表情消失一空，客客气气的对三、四、五三位亲王打招呼，持重的与他们探讨起诗词歌赋、人文地貌、山川江湖，话题扯得天南海北，一口气让三位亲王知道他的底蕴不凡。
——若只是“为了骗口饭吃才看了几本书”的穷和尚，腹中绝对不会有如此深厚的知识积累，更何况山川地貌之类的书籍多由国家管制，哪是寻常人能够看到的？鸿德寺不愧是鸿德寺！
如意到了后山，果然见到了慧能住持口中的“断崖”，断崖不高，也就月末四层楼的高度，但整个峭壁之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只在水流不断冲刷的位置才裸露出几块青灰色的石壁，然而水流的力量早已抹去了它们的棱角。断崖下的寒潭长宽约有一丈，浅浅的潭底是被水流冲击出的凹槽，水流落入其中后，又顺着石板见的缝隙流走。寒潭边上生长着茂密的花草，在远处才逐渐生长了几株梅树。如今不是梅花绽放的时节，枝头只挂着翠绿的叶子，显出不同于迎霜傲雪之时的婉约。
整座寒潭融合了精巧和野性，显得趣味无穷。
小沙弥一直垂着眼睛不出声，直到将如意送到此处，才惜字如金的说了一声“殿下稍等，小僧去取些斋饭来。”
如意不怎么在乎其他人怎么想，眼见四下无人，玩心大起，将鞋袜一脱，直接将两只白生生的脚丫踩在流水之中。
流水自趾间流过，不时冲上足弓，带来一阵阵凉意。如意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摆防止流水沾湿了裙角，水绿色的束口裤下顿时露出一截细瘦的脚踝，阳光照在小腿上，清晰的勾勒出足筋和凸起的脚踝见隐秘的阴影。润白的趾尖覆盖着没刷任何色彩的趾甲，趾甲中透出花瓣般娇嫩的淡粉色泽，趁着娇小脚掌，让人很不得捏在手心细细把玩，然后将脚趾一根根含在口中吸吮，亲遍她的脚掌。
不远处凉亭里的年轻男子顿时捏紧了折扇，浅淡的琥珀色眸子里折射出强烈的占有欲。
他悄无声息的隐藏了身影，视线却紧盯着寒潭遍的少女不放，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沙弥托着果露和素点心回来放在如意身边，然后又摆出一副眼观心的模样，找了个远离如意三尺外的干爽位置默默诵起经文来。
风景再好也有看厌的时候，何况如意长居宫中，什么样的湖光山色未曾见过？
没多一会，如意便觉得无趣了，忍不住向身边的小沙弥搭话：“小师父，我们一直在这里干坐着？”
小沙弥诵经的姿势顿时被打断，他抿紧嘴唇，有些不悦的说：“女施主，师父让小僧招待女施主，不是让女施主用小僧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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