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苏州百花纷飞,莲花独占鳌头,成枝的柳条在河边垂落,六角亭和十里回廊里散布着游人。炎热的气候无法阻止他们外出踏青的心,在国泰明安之际,百姓们多是以此来慰藉自己。
官道之上,一男一女骑马而来,来往行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却见少年少女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扬鞭落下时带着青年人独有的朝气。
虽说两位都蒙面,可露出在外边的明眸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哪家的郎君,好俊俏呀!”
“蒙着面你也知道俊俏?”
“看那身子骨就知道了。”
“那姑娘也好看,婀娜多姿,实在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那也不是你能求来的娘子。”
苏州富饶之地,民风淳朴又开放,对男女子同行于外不会过多的惊诧,偶尔还可调侃一两句。
此二子就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常溪暮和罗清欢。
两人有心找寻韦野渡,又担忧身份会给对方以及镜湖派带来麻烦,下榻客栈后,只得找个儿去送信,约到夜半河边相见。毕竟常溪暮对韦野渡印象最深的场景,便是夜半湖边吹箫,甚至以此知晓,那支箫是他的心爱之物,和喜爱拿着箫的季凌春不大一样。
两人等着夜半。
而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白鹭飞快要被自己的师父折磨到绝望了。
“师父啊,我们到底还要待在这里多久啊?”
韩明翘着二郎腿,一手酒壶一手扇子,嘴里还念着打油诗,根本不管不顾练武到筋疲力尽的白鹭飞。
“师父!”
白鹭飞怒了,扔下刀,‘蹭蹭’的跑到韩明的身边,抢过扇子,又想去抢那壶酒,却被韩明灵活的躲过去。
是的,灵活的躲过去了。
在和师父藏在这儿联了一个月的武后,他终于发现,师父才是整个山门里最深藏不漏的那一位。
什么天资匮乏,什么鲲鹏派之耻,什么不堪重任,世人所以为的都是假的,他这个师父根本就是喜欢扮猪吃老虎,早就将影破幽明刀法使得出神入化,否则自己也不会在对方的用心点拨下进步飞快。
当然,这亦是他有史以来唯一一次得到师父的点拨。
“子,要是酒洒了我就将你卖了,换新的酒。”
武功是好,可心性没变,韩明依旧嗜酒如命,连他的徒儿都比不上心爱的酒。
白鹭飞气急,干脆和他师父动起手来。
两人在茅屋外打起来,让白鹭飞更气的是,他师父一手拿着酒壶单手和他打,都可以随随便便将他制服,这武功到底是有多厉害?
“师父,”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白鹭飞不忘记追问,“您到底是为何不愿意接手掌门之位啊?”
“虽说我们躲在了深山老林,可还是会有消息传来,门派现在乱作一团了,您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不回去主持大局?”
“师祖中毒为解,缠绵病榻,其他几位师叔伯为了一己之私,内斗不已,再这么下去,咱们鲲鹏派就要败了。若是让人趁虚而入,多年基业岂不是毁于一旦?”
韩明一愣,就给了白鹭飞反击的机会,这子翻转起身,抬手去拿刀,再次和他缠斗起来。
有了云沧海赠予的刀,白鹭飞的水平更上一层楼,可惜还是败给了深藏不漏的师父。
“好子,居然学会算计你师父了,说罢,跟谁学的?”
白鹭飞也不以此为耻。
“常溪暮,我好兄弟!”
韩明冷笑,“你好兄弟如今是自顾不暇,整个江湖人都在追杀他,他可是贼人之子!”
“且不说当年真相模棱两可,无一人可以完整的说出来,”白鹭飞昂着脖子喊着,“即便他爹是贼人,可溪暮不是,溪暮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我相信他,我们是好兄弟的,当初还是他为了洗清罪名。”
韩明松开手,回到躺椅上,慢悠悠的品酒。
“照你这么说,即便你那位好兄弟被千夫所指,你也相信他,站在他那一边?”
“当然,”白鹭飞大力拍着胸脯,“我们可是好兄弟。”
想到好兄弟正在受苦,他又跨下脸,“所以师父你甚么时候放我离开?我要去帮他?”
“帮他什么?”
韩明嗤笑,“帮他指责天下人吗?”
“我帮他查明真相。”
白鹭飞突然跪地,认真的叩首。
“我相信我的好兄弟,可世人不信,既然如此,我就该去找证据,无论找不找到,结局是不是好的,可总比不找好。师父你以前总是和我说,人活于世,问心无愧即可,不必追求名利,我现在要求的,就是一个问心无愧。”
韩明微怔,随即大笑。
“好子!只要你能够接下我百招,我就放你离开!”
白鹭飞大喜,同时极为谨慎,毕竟他的师父可不再是以前那个不学无术醉心山水的师父了。
他们俩的一百招花费了一个时辰,到了一百零一招时,白鹭飞被一脚踢飞,落在一棵树上,整个人滑落后,又被‘簌簌’落下的树叶盖了个满头。
他也没力气去拂开了,只是朝着韩明强调。
“师父,你可是答应我过的,要让我去帮他,要不,你再帮我一次,帮我找到他现在在何处?”
韩明正在哀悼在打斗中灭亡的那壶酒,闻言,跳脚大骂。
“我是不知道你那兄弟是个甚么样的人,可他居然敢把我乖巧老实可爱的徒弟教成这个样子,我和他没玩!”
白鹭飞‘嘿嘿’笑,“既然如此,师父你赶紧去找他算账吧,顺便带我一起去,要是有什么事,你先帮他脱离困境再找他麻烦也不迟,你说对吧?”
韩明被气到绝望。
过了会,他突然正色。
“阿飞,我问你件事。”
“嗯?”
韩明很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迹象。
“你愿意当鲲鹏派的掌门吗?”
白鹭飞愣住,随即忍不住跳起来。
“师父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何德何能能当掌门?更何况师祖是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你可别乱来!”
韩明叹气,“可我不当掌门。”
“为何?你是觉没人支持你吗?可只要你这会回去展现身手,大部分的师兄姐弟们都会服你的,至于其他师叔伯,他们实在不是那个位置,都是狼子野心,我鲲鹏派的百年基业会被葬送在他们手中的!”
韩明不欲多少,却是暗暗下了决定,决定帮自己这傻徒弟一把,至少要让他扬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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